逐庭月
我点了点头,再问道:“原本那些在东宫伺候的奴婢呢?”
“除了葬身火海的,有些已经分配到别的娘娘宫里去了,还有些分到了宫中各局。”
“你可知有个叫筱筱的丫头?”
宫婢愣了一下,俯身答道:“知道。”
“那她现在在哪?”
“这……”那宫娥面露难色。
我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
“那宫婢原本是要配给仪华夫人的,可是奈何她宁死不从,又不肯去伺候别的娘娘,傅总管一怒之下,就、就将她罚到浣衣局去了。”
一听浣衣局三个字,我就知道不好,筱筱以前在东宫跟着夙嫣,虽然也没少受委屈,可是毕竟皮肉之苦还是没怎么吃,可是这浣衣局自古就是宫中发配获罪宫人的地方,总管太监也根本不会在乎她们这些宫女的死活,稍有不如意便会想尽办法折磨她们。想到夙嫣临终所托的两件事,镜司羽的死已经让我对她不起,而筱筱……只道这些日子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我竟然一时忘记,念及于此,顿时愧疚不已,抬脚就向浣衣局走。
所到之时正是浣衣局忙碌的时候,众位宫婢来往匆匆,一时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旁边的宫婢想是由于是从正坤宫出来的,没这样被人熟视无睹过,一时有些按捺不住,喝问道:“你们这谁是总管?!”
众人这才停下手中工作,循声望来,一位年纪较长的宫女上前,看样子是这里能说的上话的,她上下打量我二人一眼,似乎看出我们衣着不俗,言语间便恭敬了不少:“敢问二位是……”
未等身旁宫女开口,我便抢先道:“我们是在皇后跟前伺候的,这番奉了娘娘的旨意,要见一见这里的总管。”
那宫女一听我二人来历,一脸不可思议。不过想来也正常,这宫中的流放之地,有身份地位的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到这里来呢?
“你发什么呆啊,到底听到了没有?”身旁的那位已经一脸不耐了。
我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她在对上我警告的眼神后,终是识相地闭了嘴。
那年长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屈膝跪下:“奴婢该死,不识二位姑娘身份,还望恕罪!”
我伸手扶起她:“姑姑客气了,还请您替我们请总管公公出来一见才是啊!”
那宫女唯唯诺诺地退下,趁等待的这会功夫,我匆匆打量了下四周,却没见到筱筱的影子,心中更是不免有些焦急。
不多时,那宫女便引着一名矮小的太监向这里走来,那太监年纪倒不是很大,脸色枯黄,眼中透着一股精明和势利。
初见之下我便对他没什么好感。
那太监待看清我们,脚步蓦然停下,而后一路小跑,直到我们面前还没停稳就屈膝跪下:“不知詹台小姐大驾,奴才方新罪该万死!”
他身边的宫女看向我,眼睛都忘了眨。
我跟镜司羽那件事后,这宫中即使没见过我的人,想来也听过我的事迹了。虽然镜亦城已经取消了我与太子的婚约,不过我仍旧是当朝皇后的侄女,所以这方新还是对我很是小心。
不过他这番讨好的作为更让我心里看低了他,无奈如今有求于他,又不好太过显露:“方公公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那太监起身后,转身就冲身边宫女吼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拿了椅子给詹台小姐坐着?!”
第一百七十九章 筱筱
那宫女这才回过神来,又是一副诚惶诚恐地退下,很快就拿来了椅子,我就也没跟他们客气,整好衣摆就坐了。
“方公公,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我和颜悦色地说。
“能为詹台小姐效劳那是奴才三生修来的荣幸,何谈帮忙,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方新一字一句间都是拼命想要讨好。
我忍了胃里泛起的阵阵恶心感,笑得温和:“我听闻太子出事后,原本在东宫伺候的宫女们都被重新分派了地方,你这浣衣局里,也接受了一些,可是?”
方新眼光闪烁了下,却被我捕捉到了。
“回,回詹台小姐,确有此事。”
“那,其中可有一名名叫筱筱的宫女?”
一听到“筱筱”两个字,方新似乎有些紧张,原本蜡黄的脸色竟然隐隐有些发白。
我心下更是一沉。
“到底有没有?”我见方新久久不开口,便追问道。
“有,有。”方新回答,身子却俯得更低。
疑心越来越重:“她人呢?”
“她,她……”方新低头环顾四周,不敢回答似的。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呀!”身旁的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今天不该她当值,所以……奴才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方公公,我敬你是一局总管,但是你想要诳我也要找个好些的理由吧,即使不当值,各宫宫女不经总管允许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哪?”我再也演不下去,索性板起脸来。
“是奴才失职,奴才该死!”方新双腿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两只手臂不停颤抖。
我不由有些着恼,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隐瞒什么,虽然心急如焚,可是明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想了想,心下有了计较。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一圈。
我的沉默似乎让方新更加忐忑不安,不停地趁我不注意偷眼看我,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小动作,可是我早有所料,故而被我尽收眼底。
又等了会儿,我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方公公了。”
“多谢詹台小姐体恤。”方新明显松了口气,谄媚地笑言道。
我点点头:“那就劳烦公公派个人带我去筱筱的住处罢。”
方新的笑容僵在脸上:“詹台小姐,您,您说什么?”
我看着他,佯作不解:“公公虽然不知道筱筱现下在哪,但是她是浣衣局的人,无论去哪,总归是要回住处去的,我便在那等着,也就不用再麻烦公公您了。说到这里,我看到方新紧张的表情,“怎么方公公有什么事么,竟是这幅表情?”
方新赶紧俯下头去:“奴才只是……佩服詹台小姐机智。”
“方公公客气了,咱们这便走吧!”说着就作势欲走。
“詹台小姐留步!”方新用膝盖小挪两步,硬生生拦住我。
“怎么?”
“这……他们下人住的那地方阴冷潮湿,詹台小姐身娇体贵,怎能迂尊前往呢?不然请您移驾厅中,奴才派人去寻了她来见您可好?”
我低头看向脚边的方新:“方公公不是不知道筱筱去哪了么?这要寻到何时?何况动用浣衣局的人力,耽误了工作,谁也担待不起不是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等一等又何妨!”
“詹台小姐……”
“方新!你放肆!”我猛然吼道,方新被我吓住,还未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不过是想要到筱筱住处一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我,我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做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詹台小姐息怒!”
我移开厌恶的目光:“起来,带路!”
方新闻言,不情不愿地起身,却是贼眉鼠眼地望向四周。
“方公公不用找人欲盖弥彰了,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一次两次倒是掩盖得了,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方新听我这么说不由一怔,悻悻收回目光。
他这副样子让我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跟詹台玦衡镜司澈这些人呆久了,这点小伎俩我一眼便能看穿。
方新在前走着,我趁机对身旁的宫娥低声道:“一会儿看紧他,不要让他趁机搞什么小动作。”
一路防范,终于走到浣衣局尽头。
一座小院映入眼帘,虽说是小院,但一眼望去却很是破败,想来是年久未曾修缮的缘故,细看之下,有的竟然连窗纸都是破的。
没想到那一片繁华的皇宫竟也有这样不蔽风雨的地方,怎么住的了人 ?'…99down'!
“詹台小姐请。”方新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便跟了他进去。
院中正有几名宫婢在洒扫,方新清了清嗓子,众人抬眼看到他,便齐齐跪下俯首:“方总管万福。”
我似笑非笑:“方总管在这里,倒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啊!”
方新勉强地挑了挑唇角,而后飞快转过头去,语速极快:“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起来!”
待宫婢们起身,方新又装模作样地问:“筱筱呢?”
我站在方新身后,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却见对面的宫女一脸不解地面面相觑。
“咳咳,筱筱今日不当值,你们可曾在这里见过她?”方新字字都带着暗示。
“奴婢们今日未曾见过她。”那帮宫女倒也配合。
“詹台小姐,筱筱就住在这左手倒数第二间,不过你看,如今她的确不在这里,不然您先回去,改日再来?”方新换上那幅令人作呕的巴结样貌。
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方公公,您倒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这……奴才愚钝,不明白小姐您的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我抬脚就继续向里走,“给我把方新抓起来!”
不管方新在后面的惊叫求饶,我绕过所有呆在原地的宫女们,走向筱筱的房间。
伸手推开房门,眼前一片昏暗,一时竟不能适应过来,一股湿霉的气息扑鼻而来,不禁咳嗽数声。
好不容易眼能看个大概,便摸索着向房里面走。
这是一间通铺卧房,两排大概有十余张床,虽已是春天,但是房中仍然湿冷如冬,竟觉得阴风阵阵像是要透过我的衣物一般。
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不远处床上似乎隐隐躺着一人,下意识加快脚下速度。
“是谁?”微弱的声音透过布满尘埃的空气传来。
我循声走上去,待看清床上的人,再也顾不得别的,上前寻了她的手握住:“筱筱!”
不错,床上躺着的人就是筱筱,她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上,也遮住了她半边面容,却仍旧看得到伤痕累累。
“詹台……小姐?”筱筱听到我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看我,眼中既惊且喜,还带着七分苦涩,她伸出另一只手,像要证明什么。
我赶忙伸手握住,觉得眼中泛酸:“是我。”
“筱筱还能活着见到您,真是太好了。”筱筱说着,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握紧她的手,孰料她却轻轻一颤。
我动作一顿,便有所察觉,立刻掀了她的袖子。
只见上面遍布青紫的伤痕,而且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失声问道,却很快反应过来,除了方新还能有谁?!
难怪他要如此藏着掖着!
“筱筱,你放心,我一定要让方新生不如死!”我咬牙切齿地说。
“詹台小姐不要。”筱筱硬撑着起来,我赶忙扶她。
我看如今的她面色苍白,双目无光,再也不复以往的那般活泼热情,心里更是酸涩内疚。
“筱筱,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虽知道不能揭她疮疤,但是看到她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问。
第一百八十章 解救
筱筱闻言低下头去,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抬起头来,淡淡一笑,双眼却红红的:“那件事后,本来是要分我去重瑞宫的,只是自夙嫣姐姐去了之后,我便暗暗发誓,要远远逃离后宫争斗,便抵死也不从,所以就到了这里。”
“难道七殿下没有管你么?”我一时口快问了出来,刚出口便暗暗后悔。
筱筱顿了顿:“原来詹台小姐早就知道了。”
“是夙嫣告诉我的。”我据实回答。
筱筱略一想便点了点头:“原本我是奉了七殿下的命令协助夙嫣姐姐,我年少气盛,时不时惹些祸端,每每都是多亏夙嫣姐姐相助,偌大的东宫,说白了却也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久而久之,夙嫣姐姐就成了我唯一的亲人。看到她对太子的一片深情,知道她夹在两边左右为难,我实在不想再伤害她……”筱筱闭了闭眼,“我对不起殿下的一番栽培。”
“所以他也就不顾念你们曾经的主仆情意,任你被人欺负?”我有些生气。
“不,”筱筱急忙否认,连带着咳了几声,我赶紧替她拍了拍背,“殿下本也想安排我去别的轻松些的地方,是我坚持要到这里来的,即使如此,七殿下也常常差人来询问,我只说一切都好,我与夙嫣姐姐对不起七殿下,也欠他良多,自然不能再接受他的好意。”
“既然如此,你又怎的成了这个样子?”看着她一身的伤,羸弱的身子,心疼不已。
筱筱哼笑一声,这才依稀可见往日的影子:“方新见我是新来的,主子犯得又是谋逆的大罪,想来此生也出不了这个地方,便处处打压为难我,那些老宫女们也多仗势欺人,我忍不过,经常与她们争执,可是她们人多势众,又有方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
“那也不至如此啊!筱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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