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千瞳!”杜子声低声吼道,而后似是反应过来,深深叹息一声,“玦衡前途未卜,你跟他之间又是困难重重,你不要只顾一时冲动,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发现,你会是什么后果?!”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我看向杜子声,“我算过了,等我肚子显现出来的时候,怕是战争早已结束,一切都来得及!”
“就算你能安全等到玦衡回来,可是今后呢?你认为你跟玦衡的未来又在哪里?你认为镜家会同意你进宫吗?”
“我没想过进宫!”我别过头去。
“不进宫,那你腹中的孩子怎么办?”杜子声急道,“你难道要让他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受人耻笑吗?还是要镜家将他接入宫中,从此与你的亲生骨肉天各一方?!”
杜子声句句有理,我无言以对,只能坐在床角。
“千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腹中的孩子若是知道你的苦处,也定不会怪你的。”
我沉默须臾,最终开口:“杜叔,千瞳自问不是个只凭一时冲动的人,可是现在,我想要自私一次,我诚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要是因为恐惧未知就这样轻易扼杀一个人生存的权利,我做不到,杜叔,您救死扶伤多年,又怎么忍心?!”
杜子声还想开口,却被我打断:“杜叔莫要再劝了,自打我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我便决心已定,之所以请您来,就是希望以您之力来助我保住孩子并且瞒过众人,我知道这很难,但我愿意为我的孩子一试,杜叔若是不愿帮我,自可离去,千瞳决不强求,只望杜叔能替我保守秘密,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千瞳也誓不连累您!”
杜子声神色奇怪地看着我,又或者说是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千瞳,你想好了么?”
我迎视着杜子声,坚定地点头。
杜子声叹息一声:“果真是宛竹的女儿,这份执拗竟是一模一样。”
杜子声提到我娘,语气间颇为酸涩,一时心中亦是苦涩难当:“我相信娘亲一定会明白我的!”
“既然这样,我一会儿便开些保胎固本的方子给你,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子,身边总该有个可以信任的人,也好时时照顾你才是。”
我略想了想:“若芙跟随我多年,为人尚算稳重,对我与玦衡之间的事多少也算清楚,由她来最为合适。”
杜子声想了想,点点头:“我自会向她好好交代的,不过在皇上和后宫众人之间要怎么隐瞒,还要看你自己了,千万不可露出马脚,后宫中人最擅察言观色,一个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我点头应是:“杜叔,你倒是比我都紧张,可别比我先露出了马脚才是啊!”
我的玩笑话并没有让杜子声轻松些许,他看我良久,开口说道:“千瞳,你为玦衡付出良多,今后他若负你,我第一个便不会饶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发病
我听闻此言,只得强笑带过:“对了杜叔,你此番前来,想来承央殿已经有了消息,你准备怎么办?”
杜子声神色一黯:“本想就此退隐,可如今看来,还是难免要卷入宫中是非。”
我心中惭愧:“是千瞳的错,害得杜叔不得遂了自己的心愿。”
杜子声摇了摇手:“该来的终究会来,与人无尤,不必自责。”
在杜子声的帮助下,我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许安定,若芙得知我怀有身孕,倒是喜悦多过于担心,在我再三叮嘱之下,总算没有在人前露了声色,不过对我倒是真的比以往更加细心体贴,日日不离我左右。
只是虽然有了孩子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一想到玦衡与殇云那里如今不明不白的情况,心里怎么也无法安宁。好在几日后终于收到了前线的传书,与上次不同,这次只有一张单薄的信纸,打开它时呼吸不由一滞,这样熟悉的笔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詹台玦衡仍旧是以往简明概要的风格:“错综复杂,难以言明,只待归期,悉数以告,卿心如初,君心不改。”
詹台玦衡并没有同我解释我在朝堂之上所听到的一切,但是看得出言辞切切,的确是真心实意,并无虚假,心里更加笃定詹台玦衡心中定有难言之隐,这样想来,原本郁结在胸的闷气也渐渐消散,心情也不由开朗起来。
“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若芙正好端药进来,看到我拿着信纸,好奇问道。
我淡淡一笑:“你煎药的时候可留意旁人了?”
“小姐放心,奴婢一路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若芙将药放在桌上。
我端起药碗:“药渣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要被别人捉了痛脚。”
若芙闻言一脸不高兴:“小姐就这么不信我?若芙知道此事严重性,断不会拿小姐的性命开玩笑的,您就放心吧!”
我见她面有愠怒,忙讨好道:“好若芙,是我的错,你可不要跟我计较啊!”
若芙还想开口,却在看到我小腹的时候硬生生收回。
刚喝完药,若芙正要服侍我躺下,便见筱筱一脸急匆匆的闯进来:“小姐不好了!皇上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说……”
我猛一翻身而起:“说什么?”
筱筱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复而低下头去:“皇上刚刚批奏章时突然旧疾复发,咳血不止,现今已经晕了过去,杜太医刚刚赶过去,现在承央殿已经乱成一片了!”
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再也不顾得旁的,翻身下床就要更衣,若芙急忙上前拦着:“小姐,如今已入夜,您的身子……”
“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一边忙一边说,“皇上此次发病来势汹汹,恐怕不是吉兆,如今承央殿只有傅义坤一个人,想必根本照应不得,我奉命侍疾,自然是少不了要去的,筱筱,替我把外衫拿来。”
若芙面上皆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筱筱伺候我穿戴。
我知道若芙心里在担心什么,便握了她的手:“你放心,我晓得怎么做,你们全部呆在昭和殿,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
若芙虽然不放心,但眼下的确也拦不住我,只能点头:“那我跟小姐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我知道这是若芙最大的让步了,当下便点头,主仆相携一同走出殿去。
一路匆匆,还未到镜亦城寝宫便见灯火通明,虽然人来人往,但是倒并不很是杂乱,不过来去之间,人人皆是神色凝重,一片肃杀之气。
通报之后进入殿中,傅义坤正好迎上:“詹台小姐,辛苦您这么晚还过来一趟。”
我一面往里走一面说:“千瞳分内之事而已,公公可通知了后宫众位娘娘?”
傅义坤步子一顿:“这……”
“怎么,上次公公就说是皇上有命要低调行事,这次难道还是皇上的命令不成?”我停下来问道。
“皇上这次突然发病,倒是没有这么说过,可是奴才想着,皇上自然还是原来的意思!”傅义坤亦步亦趋地跟上我。
“公公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纵使未免后宫人多口杂坏了大事,但是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理应知晓其中利害,以做决断才是!”我紧紧盯着傅义坤。
傅义坤闻言,双肩一缩:“奴才……”
“景王驾到!”殿外通传声响起。
傅义坤松了口气似的急忙领着众人向殿外走去,我狠狠瞪了傅义坤的背影一眼,趁众人上前迎接的功夫偷偷向若芙使了个眼色,若芙微不可察地冲我点点头,闪身躲开不见。
回过神来,只见一青衣男子在众人簇拥下步入殿中,虽是常服,却仍旧丰神如玉,顶上冠玉更显气度风华,毫无狼狈之色。
镜司澈看到对面面无表情的我,步子明显一顿,很快回过神来,扬起一丝浅笑走近我:“詹台小姐也在啊!”
我屈身行礼:“不过刚刚赶来,景王殿下府邸离皇城尚有段距离,竟能紧随千瞳之后,知道的人想是殿下一片孝心,不知道的,倒是容易误会殿下早有准备。”
时至今日,我与他,终于不得不正视彼此对立的现实,可是为什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胸口却是一阵阵发紧,甚至连语气,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詹台小姐对父皇如此关心,倒是连我们这些做子女的都自愧不如,也可以说是感人至深了。”再看镜司澈时他已收起笑容,语气极为客套,甚至还带着些冷嘲热讽。
我没有回答,余光看向他身后,竟见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臣子都在,心中更是笃定镜司澈定是早有准备。
“咳咳。”身后传来几声干咳,打断了我的思路,回身看去,杜子声揭帘而出,对镜司澈衽身一礼:“景王殿下。”
“杜太医不必多礼,我父皇怎样?”镜司澈越过我上前问道。
杜子声目光瞥过我,旋即回到镜司澈身上,突然出其不意地跪下:“臣等无能,已然尽力,然而经过众太医院大人所议,皇上积疾已久,此番发病,恐怕是回天无力了!”
杜子声一字一字地回荡在空旷的殿中,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此刻全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地上的杜子声,表情各有不一。
“皇上接连病倒,却没有人来通知本宫一声,到底本宫还算不算是这珺月的国母,后宫之主?!”冷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镜司澈猛然看向我,眼神凌厉,我下意识躲开,只觉得这一眼竟让我从脚底生出一股无端的寒意。
燕清菡疾步行至殿中,众人忙接连跪下行礼,燕清菡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在我身上短暂停留,之后回到镜司澈身上,嘴上却吼道:“傅义坤!”
“奴才在!”傅义坤忙躬下身子,微微颤抖。
“你怎么说也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了,本宫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越老越糊涂,这么大的事都妄想瞒着本宫,我看你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是不是!”燕清菡分明指桑骂槐,镜司澈虽然明白,但是并未作何反应。
我侧眼看去,若芙站在燕清菡身旁,趁人不注意时微微向我递了个眼色。
“娘娘明鉴,奴才万万不敢无视娘娘凤仪啊!”傅义坤一面说着一面连连磕头,一声声撞在地板上,沉闷的声音回响在寝殿。
“母后,”镜司澈开口,“傅公公怎么说也是父皇身边的人,如今父皇病中,总是离不开他,还望母后念在父皇的份上,暂且饶过他吧!”
燕清菡略一思索,随即一脚将傅义坤踢开,伸出套着琉璃玛瑙的护甲指着他:“滚开!本宫现在先不与你计较,一会儿再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说罢,燕清菡便走上前来到杜子声面前站定,一股熟悉的香气再次飘入我鼻中,引得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只能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这才觉得好些。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封锁
现场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燕清菡身上。
“杜太医,本宫要你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燕清菡语气凌人,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杜子声仍旧淡然:“回娘娘的话,皇上已及油尽灯枯,臣等再无办法。”
燕清菡听闻此言的表情却很值得玩味,那是一种悲伤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快意与兴奋的表现,这样的矛盾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一个人怎么可能既开心又难过呢?
殿中沉寂了良久,最终还是燕清菡打破了沉默。
“傅义坤。”此时的语气倒是少了刚进来时的剑拔弩张。
“奴才在。”
“将伺候在皇上寝宫的一干人等全部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们出来,也不许他们私通消息,若有一丝一毫的泄露,本宫就拿你是问!”
“奴才遵命。”傅义坤领命而去,顿时殿内殿外嘈杂阵阵,过了许久才重新平静下来。
燕清菡由沫曳扶着坐在上首,沉默须臾,终是问出口:“杜太医,你跟本宫说实话,皇上他……还能撑多久?”
“回娘娘话,臣只能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可保皇上无尤,以后,臣也不敢再预测。”
护甲轻敲在椅子扶手上,连带着燕清菡的声音回响:“一个月……”
杜子声的话听在我耳中,却无疑是晴天霹雳。
一个月,这就意味着玦衡他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结束战争并且赶回皇城,不然……
可是战争才刚刚真正开始,一个月结束战争并且还要取胜,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马上召集众臣进宫议事!”在我筹谋之间,燕清菡已然下令。
“且慢,”未等燕清菡话音落下,镜司澈便开口阻拦,“朝中父皇一向倚重的几位大人已都在此处,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本王认为,父皇病中的消息,必须封锁起来!”。
“景王殿下,刚刚杜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皇上危在旦夕,若不尽快做好安排,只怕到时候会引起纷争,难道殿下要看着珺月内部陷入一团混乱吗?”燕清菡冷冷说道。
“母后息怒,本王之所以要求封锁消息,正是为了珺月的安稳考虑。”镜司澈迎视着燕清菡咄咄逼人的目光回答道,如今我珺月与越氏正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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