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七皇子点头,某种透出赞许:“那,缘何我又不是五哥呢?”
我笑笑:“这更简单,众所周知,五皇子素爱习武,对诗书礼乐不甚了解,而七殿下,却是以声乐诗画著称!只是……”
“只是什么?”镜司澈饶有兴趣。
“只是不曾想七皇子如此博才,竟有过耳不忘之能。”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本以为年幼失母的皇九子应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却没想到竟有着谪仙般淡雅的气质。
镜司澈闻言,却只是一笑而过:“你又何必谦虚,看你年纪也不大,不过片刻功夫不是也能分析的如此精准!你自称‘臣女’,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我淡笑:“小女名字粗鄙,怕是污了七皇子的耳。”
他恍然大悟:“冒问姑娘姓名,是我唐突了!”便也不再追问,只是说道:“刚才曲子,是你所奏?”
“是臣女一时技痒,让七皇子见笑了!”
镜司澈闻言,嘴角上挑,笑意盎然:“你的曲声甚好,就是太过悲戚寂寥。我乍听来竟以为是哪位久居深宫不见天日的可怜人所作,看你这般年纪,又有什么事值得如此黯然?”
若是一般人问起,我定是不会吐露一个字,然而眼前男子似乎有种魔力,让我不自觉开口:“我只是为这天下女子不平!”
镜司澈不解:“为何?”
“天下女子,不论贵贱,都要依附男子,少从父,嫁从夫,老从子,凡事不能有自己的决断,命运永远操纵在别人手中,不能活出自己,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
镜司澈闻言,讶异打量我良久,最终开口道:“你这般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乍听之下惊世骇俗,细细想来确实有理。”
我心中倍感欣慰,虽然他一时无法完全接受我的想法,但是至少没有将我看做大逆不道。
而他也似有所悟,双臂交握,手抚下颚,认真思索着。
我傻傻地看着他,在银白色的月华中,镜司澈浑身散发着一股安详宁静的气息,诱人心魄,待我回过神来,下意识脱口而出:“天、天色不早了,臣女也该回去了,更深露重,七皇子也早些回去吧!”言毕也不管镜司澈作何反应,转身而逃。
狼狈逃回房间,我紧靠在门上,手抚上左胸口,那里以疯狂的频率跳动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觉得两颊发热,心绪不宁,反复折腾了一夜,只要一闭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镜司澈手持玉笛的背影和认真思考的神情,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不对,我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是身在宫中不自在的缘故,于是便打定主意第二天求皇后让我早日回家。
☆、第八章 相助 (3118字)
回家没几天,詹台玦衡也随皇上回来了,据说此次秋闱收获颇丰,詹台玦衡表现勇猛,技压群雄,皇上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一时詹台府上下,人人喜不自胜。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我,亏他聪明一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树大招风”么!
然而除了我竟然还有两个人也难得没有被冲昏头脑,那就是我们的父母双亲。
可是他们二人的反应却大出我意料,从来不曾对我们疾言厉色的父亲头一次大动肝火,将詹台玦衡关在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顿,而一向对父亲恭谨的詹台玦衡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竟然顶撞了父亲,惹得父亲雷霆震怒,甚至打碎了他最喜爱的紫砂茶具,还让詹台玦衡在书房跪了一天。本来我还想好好整整他,可是被父亲抢先了,还如此史无前例,无论我出什么奇招都得被比下去,委实让我抑郁。
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娘亲的态度,从小到大,如果说娘亲待我多少还有丝丝温情的话,那对待詹台玦衡便是冷淡无视,似乎没有这个儿子一般,偏偏这一次,当书房中茶具破裂的声音和父亲的怒骂声传出时,我在娘亲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担忧,只是太快,快得难以捕捉。
这件事让他们父子俩别扭了好一阵,不过还好,南宫师父的到来很好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南宫师父此次来的不是一般的早,据说是与人有约,顺道来看看我们一家。而我的心却随着他的到来忐忑了起来,似乎他的到来,决定了我的命运似的,不过其实严格上来说也的确如此,如若此次我无法通过他的测试,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他人的操控了。
可是正当我想要寻南宫师父一探究竟时,南宫师父竟然放话要在书房与爹爹下三天三夜棋,爹爹更绝,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打扰,这也就算了,还真让晋叔带了护院守住院门口。可是我詹台千瞳想要知道的事,就一定要知道,遇难而退哪是我本色。
在书房门外徘徊了许久,我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小姐留步。”詹台晋伸手拦住我。
“我要见爹爹和师父,晋叔你就放我进去嘛!”我耍赖道。
“老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小姐还是回去吧。”詹台晋好言相劝道。
“我不嘛,晋叔你那么疼我,就通融一下嘛。”我嘴撅的可以挂油瓶了,心里却一阵恶寒。
“晋叔就是为你好,不想让你挨骂。”
我哑口无言,晋叔对爹出了名的忠诚,让他违逆爹的意思堪比登天。
苦思冥想间,眼前紫影一闪,回过神来,只见詹台玦衡持剑而来,左手剑上血迹斑斑,而他右手捂着左肩,指尖隐隐有血迹。
詹台晋看到此番光景,不由大惊失色:“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晋叔,有刺客。”詹台玦衡语气平淡,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一些不安。
“什么样的刺客,竟然能伤了你。巡夜的人呢?”詹台晋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奇怪,詹台玦衡不过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被人伤到有什么好讶异的。
“府中巡夜之人在我到之时皆已被刺客打昏,刺客不止一人,且轻功奇高,我寡不敌众,这才如斯狼狈。知道晋叔和詹台府的高手都在这里,所以才来求助,他们伤了我就往银库去了!”
“简直反了!竟然敢夜袭詹台府!所有人跟我走!少爷,烦请您守好书房,尤其看好小姐,别让她乱跑!”说罢不顾我杀人般的目光,便带着众人远去。
待他们消失在视野中,我看着站在我身前的詹台玦衡,冷冷出口:“为什么要帮我?”
詹台玦衡转过身来,恢复面无表情:“我不懂你意思。”
“贼人轻功再高,那么许多人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巡夜的护院定然会发现,几时轮到你动手,而且爹爹清名远播,詹台府银库不过空有其表罢了,那么多人费那么大功夫去那里干什么呢?除非,有人看上了银库地处偏僻,离书房够远才这么说的吧!”
詹台玦衡闻言,难得挑了挑眉,却是一脸不屑:“自作多情。”
“你!”他总能轻易让我动怒。
“我不是帮你,是为了我自己。”说着便收起佩剑,向书房走去。
为了他自己?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深不可测。
“晋叔是关心则乱,我可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詹台玦衡声音传来。
我立刻跟上去,“既然没有刺客,那你的伤……”我忍不住问道。
“你这么聪明,还需要我跟你解释?”明明是夸奖的话,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莫大的讽刺一般,可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血虽然已经止住,仍可看出伤口不浅,他不过这般年纪,竟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将来我与他为敌……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颤,顿时生出一股寒意。
“你看我干吗?”詹台玦衡一脸不豫,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用赤裸裸的眼神盯着他许久了。
“我,我只是替晋叔不平,人家那么相信你,却没想到,反被你算计了。”我脸上一阵火烧。
“世间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我又没有逼他信我,怨不得我!”詹台玦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彻底无语,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强词夺理。
言语间已来到房门前,詹台玦衡用手势示意我俯身,这样一来我与他便是面对面近挨着,不知是什么原因,近距离的他不若平常那样冷漠,恍惚间竟是触手可得般的真实。
詹台玦衡察觉到我在看他,用眼神警告我专心,看着他略微皱起的眉头,我玩儿心大起,伸出手来狠狠捏了一把他莹白的脸颊,詹台玦衡发作不得,只能用眼神凌迟我,可是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依然捏得不亦乐乎,没想到他个大男人脸居然如此细滑,我一时好奇,趁机摸了一把。
一摸下去,我立刻就后悔了,以前看那些话本子,这样的,应该算是调戏吧,果然,詹台玦衡神色大变,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触电般收回手,詹台玦衡立刻转过头去,看不出半点情绪,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房中传来对话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哎,枉我周全思虑,还是输了,南宫先生棋艺高超,只怕只我那故人堪比,在下叹服。”
“大人的确心思缜密,步步有局,可是有时候顾虑太过,反而会束手束脚,不若在下乡野村夫,无欲无求,拿得起,放得下,自然得心应手。”南宫师父劝慰道。
“南宫先生真的无欲无求么?”爹似乎顺口问道。
一阵沉默。
“但求随心。”南宫师父回答道。
“在下有一问,请教先生。”
“洗耳恭听。”
“这些日子我经常梦到千瞳娘亲,她在梦中指责我向千瞳隐瞒她这个生母的存在,每每想起,我都觉得不安,千瞳如今尚年幼,然而关于她的身世,难道要瞒她一辈子吗?当年那些人,虽不会泄露半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被她知道,我该怎么面对她?”
身世?脑中一片空明,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依先生的预言,她命格天生带煞,克父克母,我不愿告诉她,宁愿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活着,可若是今后她应了那命格,我又不忍让她一无所知。”
爹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瞬间觉得腿软,强撑着站着,詹台玦衡虽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比起我来还算平静,他看出我的异常,手扶着我肩,眼神分明在问:“你还好吧?”
若是平常,我定然要对他这番关心冷嘲热讽一番,可是现在我实在没有心情。
“大人的矛盾,在下明白。车到山前必有路,上天自有安排。”南宫师父声音尤是波澜不惊。
“哎,不止千瞳,还有玦衡……”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爹与南宫师父的声音,但是我却再也听不进去,詹台玦衡似乎也放弃了偷听房内两人对话,紧紧盯着我,那样子就怕我想不开似的。
远处的亮光和嘈杂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詹台玦衡略一思考,便一把抓住失魂落魄的我溜了出去。
☆、第九章 身世 (2678字)
我就这样被詹台玦衡拖着,宛如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走到府中花园,我下意识停了下来,詹台玦衡一顿,回头看着我,看似仍旧古井无波,却让我莫名觉得他的神色极为复杂。
我的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走了几步便再也抬不起来了,放眼望去,竟觉得天地一派萧瑟。机械地走到一片杜鹃盆景花圃前,蹲下身,冬日及至,杜鹃花不若以往鲜艳夺目,多少有些凋零的迹象,我抚弄着杜鹃花瓣,自言自语道:“这片杜鹃,还是两年前爹爹带我种的,他本来最爱月季,却为了我改种了杜鹃,谁能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爹爹,竟然穿着粗布衣衫,亲自浇水施肥呢?从来没做过这些的他开始时总是动不动就伤到自己,可是每当我看不过去让他交给花匠时,他总是说:‘只要我的千瞳高兴,这算什么,我要亲自为我的女儿种出天下最鲜艳美丽的杜鹃花,就如我女儿一般,光彩夺目!’后来,爹种杜鹃的手艺越发纯熟,连府中最好的花匠都自叹弗如。”
身旁只有一个听众,就是詹台玦衡这个冰山人,可是我仍自说自话,枉顾他是否愿意听。
站起身来,我又走到假山前,抬眼望去,“以前,我喜欢在这里玩儿捉迷藏,五岁的时候,爬到假山上不小心摔了下来,爹心疼地抱着我一夜没睡,结果受凉得了风寒……如今想来,这一切,真真可笑!”
抬起头,眼角一片凉意,伸手摸到一片水渍,我喃喃说道:“下雪了。”
果然,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天地间飞舞着纯洁莹白的精灵,落在手上,头上,如果她也能涤荡这世间的谎言与欺骗该有多好,哪怕洗净我心中那一抹令人心痛的灰暗也好……
“我的杜鹃!”我想起园中那些花,下意识转身欲跑,却猛然被人拉住,抬眼,望进一片深潭:“没用的,回去吧,不然会着凉。”
看着他毫无起伏的表情,突然心中一阵烦闷,一把打开他手:“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哥哥。”詹台玦衡陈述道。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我狠狠推了他一把,嘶吼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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