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在下相信,过不了多久,詹台大人就会成为整个珺月最年轻的太尉。”陆玄端起酒杯。
“在下也认为,陆大人一定会是个让皇上满意的丞相。”
陆玄朗声大笑:“‘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来,詹台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应付完宴上众人,詹台翎便趁着间歇从宴席上溜了出来。
本想随意走走,不知不觉间竟再次走到了湖边,望着那张石桌,却发现不过月余,早已物是人非。
“詹台大人!”淡淡的语气,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愤怒。
詹台翎循声望去,有些不悦:“杜太医怎么不在宴上喝酒,跑到这来吹冷风?”
杜子声向詹台翎靠近两步:“我是来找你的!”
詹台翎略一思索:“找我?不知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杜太医……”
话未说完,脸颊便结结实实挨了杜子声一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要你好好对待宛竹,你为什么要伤害她?”杜子声诘问。
詹台翎闻言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我们的事,我没必要向你解释,是我对不起宛竹,所以你这一拳我受了。”说罢就要离开。
“我以为你是个有情有意的男人,没想到你跟陆玄他们没什么两样,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杜子声声音不大,却句句振聋发聩。
“你说什么?”詹台翎不可思议地看着杜子声。
杜子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转而说道:“你辜负了宛竹,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而后转身离开,留下詹台翎一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詹台大人!”
詹台翎回身,却见是一个小丫鬟急急而来,满目焦色。
是燕清韵的随身婢女。
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怎么回事,小姐呢?”詹台翎稳住她。
小丫鬟眼中含泪:“大人我找了你好久,小姐她……不好了”
詹台翎面色大变,顾不得后宫规矩,抬腿就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座殿前停下,不同于别的宫殿灯火通明,这里显得空旷而冷清。
詹台翎觉得每一步都极为沉重,他挪到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门前,伸出手,一把推开房门。
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后,詹台翎的心刹那间如坠冰窖,继而便被滔天的愤怒添满。
屋里一片狼藉,衣服被一件件随意地扔在地上,燕清韵蜷缩在床榻上,衣衫不正,乌发凌乱,眼中一片死灰。
镜亦城,你已经得到了皇位,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残忍地掠夺?!
最后一点理智支撑着詹台翎,他踏进房中,弯腰捡起燕清韵的裙衫,触手一物,仔细一看,原是一只香囊,锦缎上绣着桃花与两只燕子,正是当初詹台翎送给她的那个。
詹台翎心中一动,不及多想,小心翼翼地向燕清韵走去。
感觉到了詹台翎的靠近,燕清韵突然失控,一面向墙边躲闪一面喊道:“不要过来!”
詹台翎心一阵揪紧,几步上前紧握着燕清韵的手,不理她发疯般的挣脱:“清韵,是我,是我啊!”
燕清韵顿时平静下来,抬起头来,失神地望着詹台翎,她的嘴唇发白,却看得到下唇的血迹和牙印。
“詹台?”燕清韵试探地开口,鼻音极重。
詹台翎觉得喉咙发紧,只得拼命点头,轻手轻脚地为眼前的女子披上衣衫。
没想到得到肯定回答的燕清韵反应更加强烈,她拼命地想要把手抽出,摇头哭喊:“你走开,走开啊!”
内疚让詹台翎手上握得更紧:“清韵,是我错了,我没保护好你,如论如何,今后我再不会再放开你了!”
燕清韵见挣脱不过,索性低头,照着詹台翎的手咬了下去。
直到詹台翎的手被咬出了血,他也还是没有放开。
鲜艳的血色却让燕清韵清醒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詹台翎的手良久,终于抬头:“为什么不放手?”
詹台翎只看着她:“我说过,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燕清韵挑起一抹讽刺的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詹台翎摇头,自嘲道:“我一个背信弃义之人,还哪有资格怜悯你呢?”
燕清韵闻言,终于不再反抗。
詹台翎拨开燕清韵额前的发丝:“清韵,你若不嫌弃,就让我这个万人唾骂的负心人,照顾你一生一世吧!”
燕清韵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清韵……”
话音刚落,燕清韵便反手紧紧抱住詹台翎,不发一语。
詹台翎感觉到前襟逐渐湿润,他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怀中的女子。
镜亦城,终有一天,你会因你所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我不会放过他们!”燕清韵的声音闷闷地,压抑着恨意。
“他们?”詹台翎喃喃重复着,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连声音都连带着颤抖,“你姐姐?”
“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我姐姐!”燕清韵咬牙切齿。
二月初十,堂华阁大学士詹台翎迎娶太尉之女燕清韵。
婚礼虽然仓促,但是好在一切顺利。
直到晚上送走宾客,潜伏了整整一天的疲惫终于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让詹台翎生出些许困意,他转身向卧房走去,准备交代燕清韵几句就去歇息。
刚到院中,詹台翎生生止住了步伐,萦绕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
温宛竹一袭白衫,手执一卷轴,娉婷地伫立在他眼前。
☆、第一百零一十章 决裂 (2524字)
“宛竹……”
詹台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过数日不见,温宛竹却已然瘦不禁风,原本合身的衣裙此时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虽然衣饰一如往昔,但看面容,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不复以往的温和谦煦,一双剪水秋瞳满载着压抑的羞愤,她面无表情地走近詹台翎,语气生冷:“你说你不能娶我,就是为了她?”
“宛竹,”詹台翎温和地回道,“我负了你,是我的错,跟清韵没关系,你不要牵扯到她身上好吗?”
温宛竹止步,定定看着詹台翎,双眼湿润:“翎哥哥,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难道你都忘了么?”
詹台翎看着温宛竹,这是他曾经认定要共度一生的妻,而今,只能说,自此山水不相逢。
罢了,这番情意,就让自己亲手斩断吧!
“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温宛竹的手蓦然攥紧,指甲与纸张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她紧抿樱唇,抬首仰天,眼中银光熠熠,失魂落魄地开口:“老天爷,我温宛竹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要这样对待我!”
“宛竹……”詹台翎心中不忍。
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二人同时望去,只见燕清韵出现在门前,一身喜服在夜色中极为刺目。
燕清韵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阵,然后端庄地提起裙摆,走下台阶,笑而开口:“今日在喜堂上未曾见过妹妹,还以为妹妹不来了,如今看到妹妹真是太好了!在我心里,最在意的,就是妹妹你的祝福了。”
温宛竹冷笑一声:“我今天,并非为祝福而来。”
燕清韵敛了笑意:“那敢问,妹妹所为何事?”
“我来,是为了问两件事,第一件事,”温宛竹看向詹台翎,詹台翎刻意回避,“我已经问完了,第二件,”温宛竹转向燕清韵,“为什么,为什么你言而无信?”
燕清韵的脸色被红色的衣衫衬得毫无血色。
“宛竹,我已经说了,一切与清韵无关,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詹台翎开口想要解围。
温宛竹却不理詹台翎,只是步步紧逼燕清韵:“既然你势在必得,为什么当初提出要公平竞争;既然你不甘失败,当时又为什么假意成全?燕清韵,可恨我与你姐妹这么多年,竟未能看清你的真面目!”
燕清韵不停后退,眼中满是慌乱,不知不觉竟退到门前台阶仍不自知。
“小心!”詹台翎看到燕清韵脚下趔趄,一时情急,伸手拉开挡在身前的温宛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扶住燕清韵。
温宛竹被推得有些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看到詹台翎一脸关切地望着怀中的燕清韵。
像是有人用力在撕扯着还未愈合的伤口,霎那之间,鲜血淋漓。
“好,好!”温宛竹点头,“詹台翎,你对她,果真‘情深意重’!燕清韵,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但是,恭喜你,你还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现在,你满意了?”
“温宛竹,”燕清韵打断她,声色俱厉,“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高兴吗?难道你做的一切就光明正大么?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总是自诩聪明,可是你也别把我当傻瓜!”
无视温宛竹的大惊失色,燕清韵轻声自言自语:“或者,若你明白我所经受的一切,也许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詹台翎感觉到燕清韵的颤抖,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宛竹,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要打要骂,哪怕要杀要刮,都冲着我来便是,何苦为难清韵?”
温宛竹闻言,斜挑起唇角,她缓缓抚摸着手中的卷轴:“詹台翎,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流泪,今日之后,即使你死,我也再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再次看向面前二人,眼中满是冷漠:“詹台翎,你负我在先,燕清韵,你无义在后,自今日起,我温宛竹与你二人,恩断义绝,从今往后,生死,各不相干!”说罢,将手中卷轴猛然甩落在地,转身而去。
詹台翎久久站在原地,然后径直向前走去,蹲下,捡起地上的卷轴,展开,入目是温宛竹羞涩的笑靥。
过往种种,在这一刻,刹那化作了永恒。
“你,要不要追去看看?”红色的裙角,带来燕清韵掩饰不住的担忧。
“没关系,随尘既然能带她进来,自然会保她安全回家。”詹台翎若无其事地卷起画卷。
“你就不想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詹台翎动作一停,不语。
“我曾经跟温宛竹有一个约定,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所以,我们约好了,凭借自己的能力,公平竞争。”
“可是你没有想到,宛竹却背着你,借用她爹的力量来给那个人施压,让他不得不娶她,而你,也由此和别人做下了错事,所以,你恨她。”詹台翎接着她的话,收好画卷。
“你知道?”燕清韵失声。
“是。”没有第二个答案。
燕清韵苦笑:“原来你都知道……其实温宛竹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即使你娶了我,你的心,依然是她的,到头来,我还是输了。”
詹台翎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拿了画卷上前,一手牵住了燕清韵:“我送你回房吧,外面太冷。”
后詹台翎与燕清韵成亲月余,詹台夫人被诊出喜脉,一时学士府上下一派喜色,天子闻之,特派太医前去府上,以示龙恩浩荡。
燕清韵靠在榻上,帘后的杜子声轻阖双目,细细切脉。
蓦然,杜子声双眼睁开,飞快地扫了身旁詹台翎一眼,而后便恢复如常。
“从脉象上来看,詹台夫人一切正常,请大人放心,我再开服安胎的方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能保母子平安。”杜子声收拾好东西,“詹台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詹台翎用眼神示意燕清韵无碍后,便带杜子声到了书房。
“詹台大人,在下有件事不明,还望大人指点。”
詹台翎知道杜子声要问什么:“杜太医的疑问,恕在下不能解答。”
杜子声也不追问:“那我回宫之后,只能据实回报皇上,尊夫人已怀有身孕,两月有余了。”
詹台翎抿唇,而后开口:“杜太医,如今我想在此请求,请你不要将实情告诉皇上!”
亦寒,我会尽我所有,保住你的血脉。
杜子声没有同意,只是问他:“你就肯定我会答应你?”
门被推开,二人同时望去。
“清韵,你怎么来了?”詹台翎上前,下意识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瞒 (3318字)
燕清韵不答,只是走到杜子声面前,杜子声未及反应过来,燕清韵便屈膝跪在他面前。
“詹台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杜子声目光滑过詹台翎,落在燕清韵身上,伸手欲扶。
孰料燕清韵却避开:“子声哥,我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我知道,因着宛竹的事,你心里对我有怨,我也不敢求你原谅,但是如今,我请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帮帮我!”
杜子声看着燕清韵,又看到愣怔在旁的詹台翎,重重叹息:“你先起来吧!”
燕清韵摇头:“子声哥,你先答应我!”
“这是欺君的大罪,一旦被发现,我担待不起啊!”杜子声道出心中担忧。
燕清韵闻言有些落寞,她的手轻轻抚在肚子上,沉吟不语。
詹台翎回过神来,上前欲扶燕清韵。
“子声哥,”燕清韵突然开口,“这孩子,不是詹台的!”
“清韵!”詹台翎匆忙打断。
杜子声神色大变,又看到詹台翎一脸反常,心里疑惑更深:“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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