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快别这么说,”我想要扶她起来,“你先起来!”
“啪”“啪”拍掌声响起,回身见严俞橙抬脚踏入房中,身后婢女随之关门。
“好一个姐妹情深,真是感人肺腑啊!”
严俞橙仍是一身艳丽的橙色,显得她愈发倨傲,她轻移莲步,走到上首位子上坐了。
“詹台小姐真是贵人事忙啊,想要请你来还真难。”她低眼看向我,不无挑衅。
事已至此,我站直了身子,索性开口:“不知小姐找千瞳来,所谓何事?”
严俞橙身旁的玉幽厉声开口:“大胆!见了太子妃,还不下跪行礼!”
我看向严俞橙,只见她轻抿一口茶,似乎也在等我给她磕头请安。
我嗤笑出声:“本是该向太子妃请安的,不过现下千瞳是皇上下旨请进宫来帮手的,并非宫中人,自然不得以宫中规矩约束,更何况为行事方便,皇后娘娘早巳下旨,除帝后和几位位份高的娘娘,千瞳可不跪他人。”
玉幽被我顶回去,上前想要再争,却被严俞橙拦下,只见她眉眼一挑,笑得别有深意:“今天叫詹台小姐前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问,想要请教你。”
“不敢说请教,太子妃有何吩咐?”
严俞橙眼神示意玉幽,玉幽会意,转身从身后婢女那里接过一托盘,里面盛放着为严俞橙制造的衣饰,还有……为夙嫣所做的披风和手套。
我暗道不好,当初一时忙乱,竟然忘记吩咐将两人物品分开送来,想来是饰造局为图省事,就一起送了过来。以严俞橙的心胸,有人公然帮助夙嫣,她怎么咽的下着口气。
“这两件雪貂披风,詹台小姐应该有印象吧?”严俞橙拿起它们,芊芊玉指轻抚过柔顺的皮毛
“是,这是千瞳吩咐为夙嫣姑娘所做。”我只能如实答道。
夙嫣看向我,美目中满是感激与懊悔。
“这披风用料上好,价值不菲,夙嫣又是何身份,凭什么能有这样名贵的衣物!”严俞橙继续说道。
未等我开口,夙嫣便抢先磕头:“太子妃恕罪,一切都是夙嫣的错,因惧寒冷,便想要两件衣物御寒,詹台小姐挨不住夙嫣苦苦相求,才勉为其难同意相助,太子妃若要惩罚,就罚夙嫣一人吧!詹台小姐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有个好歹,太子妃怕是不好交代啊!”
“放肆!”严俞橙手上用力,将雪貂披风狠狠砸在夙嫣身上,满脸皆是怒色,“本宫做事还用的找你来指指点点?!来人,给我掌嘴!”
“是。”玉幽带了人就朝夙嫣走去。
“住手!”我忙阻拦,“太子妃怎可不问缘由就滥用私刑?”
“詹台小姐此言差矣,你也听到了,夙嫣已然承认,一切都是她一人的过错,我作为东宫主母,”说到这里,严俞橙瞥了我一眼,带着一股优越感,“自然是要小惩大诫,给东宫立个规矩的。
“那如果不是夙嫣姑娘的错,太子妃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对她的责罚?”
“詹台小姐的意思是……”严俞橙拖长了音调。
我心里明白,严俞橙是故意挖了陷阱给我跳,但是如若不将罪责揽在身上,严俞橙定会咬住夙嫣不放,以她的身子……
“一切都是千瞳自作主张,见她一个纤纤弱女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又怜她伺候太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时有了恻隐之心,才生了这些事。披风的用料还有制造的花费都是由千瞳一人所出,与夙嫣姑娘无关。”我咬了咬牙,罢了,这次就让她严俞橙占一次上风吧!
“哎呀,詹台小姐真是敢作敢当啊!”严俞橙佯作诧异,转而又是一脸为难,“照理,詹台小姐你以权谋私,的确是不合规矩,只是……夙嫣说得对,你是母后的人,漫说惩处你,就是话说重了一两句,闹到母后那里,恐怕我也不好交代。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夙嫣的错,来人!还不快动手?!”
我知道,严俞橙是有备而来,如果我不肯向她服软,想来夙嫣只会凶多吉少。
“詹台小姐!”夙嫣失声惊叫,语带颤音。
所有人目光都紧紧追随着我。
我屈膝,重重跪下,向严俞橙磕头:“千瞳有错,请太子妃责罚!”
严俞橙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美丽的面容看在我眼里,就像是含着剧毒的花。
她施然起身,步下台阶,来到我面前,穿着绣鞋的脚停在我眼前,然后,冲着我的手,缓缓抬起。
指尖剧痛传来,严俞橙却不踩实,脚尖仍在我手上方耀武扬威。
“我就知道你会认的,自以为是救世主的詹台小姐。”手被一阵刺痛,我牙关紧咬。
“太子妃手下留情啊!”夙嫣上前匏住严俞橙的腿,哭求着。
“把她给我拉开!”严俞橙吼道。
两名婢女硬生生将夙嫣拖走,在她嘴里塞了块绢布,夙嫣挣脱不得,只能看向我们这边,满脸是泪。
“怎么样,詹台小姐?”严俞橙脚狠狠拧在我手上,顿时只觉的手上的疼痛透过胳膊直直钻入心脏,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抬眼看她,拼命地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要如此恨我?如此想要置我于死地?
严俞橙一愣,俯下身来看着我,她的眼中,充斥着熊熊燃烧的恨意。
“你不知道?”
猛然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捂着脸颊,措手不及。
“因为每个女子,都不能容忍,自己所爱的男人心里,想着别的女人!”严俞橙轻笑着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转眼看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解救
原来她竟是为了太子!我不由在心里感叹:女子的嫉妒之心,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利器!
“啪!”又是一声震耳欲聋,只觉得耳朵全是轰鸣声,连带着脑中轰轰作响。
我怒火中烧,想要反抗,却被人紧紧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任严俞橙一下接着一下狠狠打我。
像是要**她所有的恨意一般,她一掌一掌,毫不留情,渐渐地,口中腥甜开始弥漫。
“严俞橙!你卑鄙!”不知打了多久,我趁着一个空档说道,咬牙切齿。
严俞橙停下,一把卡住我的脖子,猛然将我抬高,顿时让我快要窒息。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天,很久了!”严俞橙的声音恍恍惚惚。
她突然松手,我跌倒在地。
“给我继续打!”严俞橙声音骤然提高,一面拿绢子擦手,一面转身走回座位。
夙嫣的哭声凄凄切切,我却无法再安慰她,隐隐约约看到玉幽掀起袖子向我走来,却毫无反抗的力气,心里不由哀叹:闯过那么多大风浪,难道今日真的要在阴沟里翻船?!
“砰”得一声巨响惊了众人,听得有人破门而入,冷风刹那间一贯而入,不由得蜷缩了身子,瑟瑟发抖。
模糊间看到众人皆跪倒在地,满面惊恐。
“千瞳!”我被人紧紧抱住。
虽然衣衫凉意十足,但是那人的怀抱却是温暖。
我抬眼看去,对上了一双棕色的眸子,似心疼、似担忧、似责怪、似愠怒。
不再是古井无波。
这一刻,竟觉得心里,衍生出丝丝的疼。
“玦衡……”话刚出口,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躺在床榻上,身边是一脸焦急的夙嫣和端着汤药的筱筱。
“谢天谢地,詹台小姐你醒了!”夙嫣美目红肿不堪,想来是没少哭,“夙嫣该死,害了小姐!”
“这是在哪?”我摇头安抚她,见四周陌生,不禁开口问道。
“这是东宫太子殿下的寝室。”夙嫣说着,眼中落寞之色一闪而过,“杜太医刚来瞧过,你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正说话间,门被推开,只见太子一身绯红,抚额而入,看来是一脸疲惫,见我已醒,立刻走上前来,猫儿眼里俱是关心:“觉得怎么样?”
我趁机四下望了望,再无别人,心里不由失落,难道一切都是幻觉?
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镜司羽见我不说话,悠悠说道:“杜太医说你是连日劳累加上……”顿了顿,“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夙嫣别过头去,恍若未闻。
镜司羽如此柔情蜜意,再想到严俞橙说过的话……我心里一阵恶寒,急忙后退:“不过是小事而已,谢太子殿下关心。”
然而镜司羽却步步紧逼,他伸手将我鬓发别至耳后,然后握住我手:“你我之间,哪用得着如此客气?”绝色容颜晃得人眼晕。
“嘶”我假装被他碰到伤口,趁势挣脱,“千瞳不敢忘记礼仪教条。”
镜司羽正要开口,门却被推开,詹台玦衡将严俞橙一把推倒在地,身后跟着……睦宁公主。
他们为什么会同时出现?想到睦宁对詹台玦衡的爱慕,心里很不是滋味。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该给下官一个说话?”詹台玦衡瞥了一眼严俞橙,又看向我,最终目光钉在镜司羽身上,语气比严寒的天气更甚。
我看向詹台玦衡,此刻他仍是一脸冰霜,但是看在我眼里,心里竟是夹杂着丝丝委屈和绵绵暖意。
也许撇开欺骗和利用,他的心里,终究是在乎我的。
镜司羽看到严俞橙,一脸柔情顿时化作厉色,严俞橙对上镜司羽的目光,浑身一抖,急忙跪好磕头:“臣妾叩见殿下!”
夙嫣接过筱筱手中的药碗喂我,我便心安理得地喝药,隔岸观火。
镜司羽却是声色俱厉:“严俞橙,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千瞳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连我未来的太子妃都敢打,我看你是活腻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噤声,夙嫣只是低头喂我喝药,筱筱趁人不备向夙嫣投去了关怀的一瞥。睦宁则是看向我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了然。
我心里却有些不安,按理说我的身世镜司羽应该心知肚明,然而现在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认可了我是真正的詹台千瞳,他心思莫测,我当真猜不透他打着什么算盘。
“殿下恕罪,整件事是因为詹台千瞳滥用职权,为夙嫣私制新装,臣妾,臣妾只是对她略加惩罚,以正宫规。”严俞橙的话打断了我的疑惑,虽是一脸惶恐,她眼中羞愤却毫不掩饰。诚然,以镜司羽所说,根本未曾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我看向詹台玦衡,孰料他也正在看我,目光相对,都尴尬地别开眼。
“略加惩罚?”镜司羽转眼在我脸上打量了一番,指着我肿的老高的脸颊,“这样子还算小惩?那你还想怎么大惩啊?”
严俞橙闻言,顿时红了眼眶:“臣妾自知下手重了些,伤了詹台小姐,只是她以权谋私,证据确凿,这的确不合宫规,所以,臣妾自问处罚她并无过错!”
“饰造局统归皇后娘娘所辖,千瞳有错,也该由皇后娘娘责罚才是,母后还未动手,太子妃倒真是心急。”睦宁公主不过随口说道,却让严俞橙惊惧不已。
“既然太子妃坚持千瞳有错,那下官提议,”詹台玦衡斜睨严俞橙,“就让太子妃跟千瞳,去皇后娘娘那评评理……”
严俞橙面色顿现不安:“皇后娘娘是詹台千瞳的姨娘……”
“如若太子妃担心皇后娘娘包庇千瞳,大可请了仪华夫人一同做主,也正好让二位娘娘听一听,太子妃您,是怎么越俎代庖的,滥用私刑的。”詹台玦衡毫不让步,一副不把事情闹大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样安排甚好,不过睦宁却以为,千瞳私造新服是小事,严妃滥用私刑,毒打太尉小姐却是大事!如若闹大,想来怎么算,吃亏的都不是千瞳。”睦宁搭腔。
虽然明白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看他们如此一唱一和,很是默契,还是不由犯堵。
严俞橙狠狠瞪了詹台玦衡一眼,转而看向镜司羽,目露哀求:“殿下,求您看在我爹对您一片忠心的份上,绕过臣妾这一次吧,臣妾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你打的是太尉家的小姐,如今人家哥哥要为妹妹讨个公道,你要本宫如何帮你!”镜司羽冷斥,“太傅大人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不气死就不错了!”
严俞橙泫然欲泣,分外可怜。
“太子殿下,”我缓缓开口,“千瞳有几句话想说。”
镜司羽见我开口,有些讶异:“你说。”
我看向夙嫣:“我之所以为夙嫣姑娘敕造新服,是怜她在这宫中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她伺候殿下多年,还望殿下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能够给她个名分,好让她今后不受人欺侮,也免得无端生出这些事来。”
夙嫣闻言,含泪看向我:“詹台小姐。”
我握了她的手,淡淡一笑,转而期待地看向镜司羽。
镜司羽上下打量我一番,似乎实在揣度我的真心假意,最终媚笑:“千瞳说的是,是本宫疏忽了,等我上表了母后,便给夙嫣个名分吧!”
“多谢殿下!”我真心道谢,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千瞳以为,还是就此作罢吧!”
连严俞橙在内,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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