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玦衡不要!”我情急之下出声阻止。
虽然心中已是一片澄清,但是我仍然不能让你们在我面前互相残杀。
詹台玦衡听到,眉间一蹙,去势减缓,却不料紧跟而来镜司羽顺势出招,利剑狠狠去向詹台玦衡。
詹台玦衡反应不及,虽然有所闪避,仍是被刺中小腿,他强撑着落下,连退几步,最终不支,单膝跪倒在地。
“玦衡!”我只觉得这一刻心脏都要从口中跳出了,不由分说地向他跑去,见他低头喘息,额头细汗密布,鲜血已把袜子染红,一时急怒,转身就冲镜司羽吼道:“他已经收手了,你没看见吗?还要下次毒手,你太过分了!你……”
詹台玦衡一把拽住我手,暗暗用力,我不禁吃痛,只见他对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继而俯身跪下:“太子殿下剑术超群,詹台玦衡自叹弗如!”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口不择言,急忙随詹台玦衡一起跪下:“臣女言语间对殿下多有冒犯,殿下恕罪。”
詹台玦衡在旁帮腔:“臣妹不过是担心臣的伤势,还请殿下不要怪罪于她。”
“好一个‘兄妹情深’啊!”镜司羽目光滑过镜司澈,而后落在我俩身上,抑扬顿挫地说。
余光看向镜司澈,只见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于我们这边的对话毫无反应,但是脸色却是灰暗一片。
“今天这一场比试真是痛快,本宫难得心情好,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起来吧!”镜司羽收剑回鞘,“七弟,咱们兄弟二人许久没有一起去给母后请安了,可愿随本宫走一趟?”
“荣幸之至。”镜司澈淡淡回答,便头也不回地随镜司羽离开了。
心中虽不免落寞,眼下却更担心詹台玦衡的腿伤:“你要紧吗?不然回姨娘那让杜太医瞧瞧?”
抬头却见詹台玦衡看着我头顶出神,突然想起今早走得急,顺手绾发的簪子正是詹台玦衡丢下的那支,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解释。
“不用了,”詹台玦衡回过神来,“我要出宫回府。”说着竟要挣脱我。
这算什么?躲我吗?顿时逆反心理油然而生,便转身拉了一个宫女:“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少卿受伤了,我送他回府,就不当面辞别了。”
“你……”詹台玦衡一脸哭笑不得。
“你不是要回府吗?”我挑衅地看着他,“走啊!”
简单替詹台玦衡包扎了下,便随他一起出宫。
到了宫门口,眼见詹台玦衡上了马车,一时却有些踟蹰。
詹台玦衡挑着帘子,一脸不耐:“你不是要回去么?怎么不上来?”
我尴尬地看了看车夫方向,低头不知该如何表达。
“原来的车夫回乡下过年了,”詹台玦衡也随我看了他一眼,“现下这位赶车很是稳当。”
我暗暗松口气,动身上车,我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意外。
“真是奇了,每次跟你同乘一车,你都要害我受伤。”詹台玦衡别过头去,语气颇为生硬。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就算前两次是我的原因,可是今天明明是你自己没事找事惹出来的,要不是你大过年的一早跑到宫里来,又跟七殿下打起来,怎么会挨这一剑,干吗赖在我头上?”
詹台玦衡微微垂下眼睫,语气更是生冷:“要不是你那一劝阻,受伤的又怎么会是我?”
我噎住,怎么也没想到詹台玦衡竟是在因为这件事闹脾气,相比腿伤,他似乎更在意别的什么,但是至于是什么,却让我不得要领。
“刺伤皇子,你担得起罪名么,我是怕你一时冲动闯祸!”我理直气壮地如此解释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醒
詹台玦衡瞥了我一眼,棕色的眸子波澜不惊:“你当真这么想?”
我知道詹台玦衡不信,却偏偏嘴硬:“当然!”
本以为又要被他冷嘲热讽一番,没想到他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发一言,却又感觉欲言又止。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我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你一大早进宫做什么?”
詹台玦衡面部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有些不自然地逃过我的注视,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滑过我头顶,虽是小心躲闪,却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一个念头在心里滋生,虽知道有些荒谬,但是一旦生根发芽,便以势不可挡之势逐渐蔓延开来。
我伸手取下簪子,头发顺势披散下来,不顾发式狼狈,我举着簪子问他:“你是为了找这个?”
“当然不是!”詹台玦衡立马否认,面部却是极为可疑的僵硬。
一股莫名的感觉飘散在心间,似乎原先与詹台玦衡之间的种种不快在这样的和风细雨中缓缓被覆盖,逐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欢喜与甜蜜,虽是微不可察,却已让我心满意足。
“真的啊,”我假装神色淡定,细细端详玉簪,“这是昨晚筱筱交给我的,说是昨日见你不小心掉了,便央了我出宫后交还给你,”我递给他,“物归原主。”
“本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是该交还给你才是。”詹台玦衡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给我就给我,偏偏这么别扭。我暗地白了一眼,重新将发绾好。
回到府中,安置好詹台玦衡,因着与众人多日未见,自是一番寒喧,于此不再赘述。
推门进房:“若芙,小姐我回来了!”
却无人应答。
连喊几声,才见小丫鬟进门回道:“若芙姐姐今儿一早便出门了。”
“一早?干什么去了?”我脱口问道。
“奴婢不知。”
虽然疑惑,但是想来光天化日之下倒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便没有放在心上。
一番简单的收拾,便只身来到风凌居。
“小姐。”刚到门口就见璧岚。
“我去看看詹台玦衡。”我边说边往里闯。
“少爷正和夫人一起,小姐还是过会儿再来吧。”璧岚侧身拦住我。
像是原本刻意被忽略的事实又重新被人提起,一下子驱散了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点滴可贵的快乐。
站了许久,最终笑道:“那好,我改日再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洛悦阁的,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在不停重复璧岚刚刚那句话,它开始让我不得不正视那些被我下意识回避的现实。
他的妻子,是我最好的姐妹。
他们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他们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
只要他们在一起,我就只能回避。
原来从头到尾,在他们之间,我都是多余的人。
詹台玦衡,你跟镜司澈一样,背负着滔天的仇恨,也有着潜藏的野心,你对我的欺骗与利用,早已渗透我生活的点点滴滴,也许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眼神,都无不包含着你的精心设计,这样潜移默化的利用太可怕。
我可以不恨镜司澈,因为他的几分真心,也因为他的无可奈何。
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因为你的淡漠无情,也因为你的细水长流。
你将我从严俞橙手中解救出来,不惜顶撞太子、得罪严太傅也要为我声讨;你随身带着我的玉簪,丢失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进宫来找;你与镜司澈比剑,明明胜利在望,却因为我脱口而出的一声阻拦瞬时收手,以致受伤……
明明已经被我看穿,你为何还要如斯对我?
原以为,也许你终究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的,可是,静雪的存在再次提醒了我:你对我的好,只是出于我对于你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这是你对我的最大侮辱!
我,詹台千瞳,即使不若你们一般懂得步步为营,却也不会任由自己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想到这里,我不禁失笑:“本以为柳暗花明,没想到绕了那么大一圈,最终还是绕了回来。”
而后不久,辗转听说詹台玦衡腿伤未及筋骨,并不严重,便没有再动探望他的念头,心里却总是闷闷不乐。
这日正在看书,却见静雪身边的丫鬟匆匆而来,见我就跪:“小姐,不好了,少夫人刚刚走动时不小心脚下一滑……”
“什么?可伤着了?”我不由一阵紧张。
“奴婢们倒是扶着,没有摔倒,但是看少夫人面色苍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腹中孩子,老爷少爷还未回来,夫人正在早课,奴婢不敢打扰,少夫人便要奴婢来请小姐,小姐快随奴婢去一趟吧!”
“你找人赶快去叫郎中来,我这就过去。”合上手中书本,我一面吩咐一面向外走。
经过大夫一番诊视,确定静雪除了受到惊吓之外再无他恙,一干人等这才放下心来。
“静雪姐姐,这下不用担心了。”送走大夫,指使下人煎药之后,我坐在静雪身旁,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
静雪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千瞳妹妹了,这般劳师动众的,真是我的不是。”
我摇头,看着她的肚子,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安慰:“孩子没事就好。”
静雪抚着肚子,一脸说不出的爱怜幸福。
待下人端了药上来,喂静雪喝了,又说了会子话,便起身告辞。
一路缓缓挪到住处,踏进房中坐下,想继续看书,却发现书没了踪迹,推索一阵才想起,方才一时情急竟然直接攥着书去了风凌居,后来为了腾出手便顺手将书搁在了那里,走的时候却也忘记拿回来。本来想唤若芙去取,可是这丫头近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时时不见踪影,其他人又交代不清楚,便只能自己再走一趟了。
然而刚到院中,竟发现走时还熙熙攘攘的风凌居此刻竟是一片空旷寂静,想来是静雪嫌吵,便把他们都遣退了吧。
不疑有他,我走上前去,停至静雪房门前,伸手正要敲门,却瞬间凝滞。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私情
房中隐隐传来哭声,听来是静雪的,不由心下疑惑: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哭起来了。
“怎么办,我好害怕。”静雪哽咽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入我耳中。
房中还有别人 ?'…99down'詹台玦衡什么时候回来了?下意识凑近。
“别怕,一切有我。”果然传来安抚的男声。
我却因为这个声音,宛若被雷劈中,被生生地钉在原地,脑中轰隆连声作响,继而一片空白。
“这些天我夜夜难寐,思及千瞳为我做的一切,我已经被内疚折磨得痛不欲生了!方才千瞳来的时候,看她那一脸的担心,还有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差点把一切都告诉她。”
我紧咬了下唇,只觉得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我甚至开始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于是强行让自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倾己全力,凝神细听。
“静雪,你身怀有孕,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她,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届时再找时机告诉她真相,我相信,如果她能明白我们的苦衷,也许会原谅我们的!”
“千瞳真的会原谅我们吗?”静雪语气颇为忐忑。
安静的沉默。
良久,只听一声叹息:“老实说,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无论她会不会原谅我们,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我也一样。”
准备敲门的手一直在半空中颤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下。
僵硬地转身,挪动脚步想要离开,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反应不及,一时身形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谁?”静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而后就是匆匆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我倒在地上,抬头,看到静雪美丽的泪颜。
“千……瞳,你、你来了多久了?”静雪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屋内,两手紧紧抓着门框,虚弱地冲我笑道。
我没有回应,缓缓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对上静雪如水的双眸:“不是很久,不过,还是让你失望了,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我全都听到了。”
静雪双手倏然无力垂下,低头躲开我的逼视。
我看向房中,一字一句重重质问道:“你还要躲吗?哥哥?”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流殇云与许唯铭在詹台家的饭桌上争执不休时,静雪情急之下的那一声“云哥哥”,现在想来,原来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静雪蓦然色变:“千瞳有话进来说!”而后一把将我拽进房中,飞快地关上房门。
我任由她拉着我进门,转眼瞥见流殇云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犹豫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却又坚定不移地走上前来,双手扶住摇摇欲倒的静雪,两人四目相对,神色皆是凄然无奈。
收回目光,二人紧紧看着我,似乎在查探我的反应。
“原来你们说的对不起我,是指这件事?!”一股被戏耍了的感觉袭上心头。
“对不起,千瞳,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静雪低声开口,见我一脸冷漠,不由红了眼眶。
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逡巡,我强压心中气愤惆怅:“你们害怕对不起我,难道,就不想想玦衡吗?”
静雪泣声连连,泪眼朦胧;流殇云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你们一个是我亲生哥哥,一个是我视如姐妹的好友,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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