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我想起今早入宫时候燕清韵的样子,不由心生疑惑。却迫于皇后摄人的目光,不得不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詹台千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你就是詹台爱卿的女儿?”皇上貌似亲切地问。
“回皇上,正是臣女。”
“恩,抬起头来。”
这话很是熟悉,早先仪华夫人也曾如此待我,我依命抬起头,虽隔得远,却仍可隐隐看见高台上的帝王样貌,剑眉横斜,鼻梁高挺,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浑身散发一股王者气息,可想而知年轻时定也是俊朗非常。而帝王不发一言,只向我袭来两束摄人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了许久,全场因着帝王的沉默个个也噤若寒蝉。
“恩,品貌端庄,不愧是大家闺秀。太子,你且来看看。”皇上看似随意说道,但却让我一震。
太子?他在这?
“是,儿臣遵命!”慵懒的声音,尊敬中隐隐夹带着一丝狂妄,惶惑间,却见眼前飘过火红衣角,顿时,我顾不得避嫌,猛然抬起头来,眼前,正是那绝色的面容与那双妖娆的猫儿眼。
怎么可能,她不是……再仔细看,虽然那红衫衣袖宽大,腰身紧收,却是男装不错,只因当时我只看到上半身故而误会了,近看容貌,眉眼之间还是能捕捉到一丝英气。
他竟然就是镜司羽!珺月有二皇子名传天下,即有“玉面诡谲”之称的当朝太子和有“青衫闲雅”之称的七皇子。镜司澈我早已见识,确如传闻所言,而当朝太子却只是听得民间传言,据说乃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的连天下美女都要自愧不如,只是性格怪异,深不可测,以前未曾亲眼所见,只当是夸大其实,今日得见,却只比传说中更甚百倍!
镜司羽见我如此无礼看他,也不恼怒,反而似乎真的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我许久,他的目光落处,总让我有种莫名的不自在,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果然跟他娘亲一样,都是个目光犀利的主。
“回父皇、皇后娘娘,詹台姑娘丽质天成,举止有礼,饱读诗书,不愧是大家闺秀,詹台大人教导甚好。”
好一个镜司澈!此话明褒暗贬,在座的各家小姐容貌美过我的比比皆是,而我如此直视看他,他又从何看出我举止有礼?更恼人的是,我尚未开口同他说一句话,他又怎知我饱读诗书 ?'99down'!皇上问他对我可中意,他顾左右而言他也便罢了,这样说却摆明是正话反说,表明对我不满。
皇上和皇后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不豫。
而坐在下面的,则表情丰富,不甘的、疑惑的、嘲讽的,应有尽有。
“千瞳惶恐,太子谬赞了。千瞳自知容貌远远比不上今日在座的众位姐姐,又因年幼,礼数未能周全,而诗书所学更是有限,蒙太子垂爱不弃,这般维护,令臣女感激不尽。”
镜司羽似乎并不意外我会这么说,只是语笑嫣然:“千瞳不必谦虚。”
“皇上您看,都还未娶进门,太子便懂得护着了,满不满意自然不言而喻了。”皇后掩唇而笑,看向天子。
天子面色终于好看了些:“皇后所言极是,其实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最高兴的,无外乎看着儿女能过的舒心,他们开心,就是我们的福气,你说是不是啊,太尉……詹台夫人 ?'…99down'”
爹和燕清韵闻言皆起身上前,跪在我两侧,爹言语恭敬:“皇上圣明,父母之心堪为天下人表率!”
我余光看向爹,这话听起来倒跟镜司羽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古皇权之争,父子反目的不在少数,天子的父母之爱,怕是没几个人受得起。
皇上点点头,又看向素装的燕清韵:“朕上次见到詹台夫人还是十七年前,刚登基的时候,十余年未见,夫人即使不若当年喜穿锦衣华服,却还是如当年一般明艳照人,恍惚间竟觉得朕老了许多。”
此言刚落,却见爹猛然双手紧握成拳,眼神戾气一闪而过,而燕清韵则紧咬下唇,面色苍白,皇后闻言也是一怔,下意识看向燕清韵,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担忧。
“皇上说笑了,今日得见天颜,皇上意气风发,一如往日。臣妇早已并非当年少女,再穿那些艳色华服岂不是惹人耻笑?”燕清韵深吸口气开口,语气平淡。
“哈哈哈,夫人口才也一如往日!”皇上目光扫过我们三人,“都起来吧,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君臣同乐,不必拘礼。”
“谢皇上!”我强忍膝盖的酸痛,扶着娘亲起身。
“千瞳,刚刚你的众位姐妹可都小试身手了,你有何才艺,不妨也展示一下?”皇上询问道。
“请皇上恕微臣不教之罪,”爹刚站起来又屈膝跪下,“小女生性顽劣,从小不学无术,实在是没什么可与在座众位媲美。”
爹将我说的如此不堪,根本是为了保护我,我心中虽然怪他,仍忍不住酸涩,詹台玦衡说得不错,我自恃特立独行,归根结底都是得益于爹的庇护。
“皇上,千瞳无教,臣妇也难辞其咎,望皇上宽恕。”燕清韵缓慢跪下,面无表情。
“皇上!”我也随即跪下,“爹娘并无过错,只是如皇上所言,父母之心,才对千瞳疼爱非常,事事都依着千瞳喜好,千瞳虽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水平拙劣,不敢献丑,但是幸而从小得乐然居段师父指点,略懂吹奏,今日娘娘生辰,愿作一曲,以表心意。”
爹看向我,眼神既惊且痛,微微摇头。
我回报以一笑,爹,我知道,从小到大,明里暗里你为我做了不少事,挡了不少祸端风雨,今日皇上有命,做臣子的,又怎能忤逆他!他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大出风头,我怎么能让他失望!
詹台翎知我心意已决,只轻叹口气,不再言语。
“哦,你说的师父,可是段疏臼?”
“回皇上,正是。”
“天下第一乐师段疏臼,朕三番四次派人请她入宫,她却总是拒绝,朕想来,曲在民间,若是真让她进了宫,怕就再也没有天下第一乐师了,那朕岂不是罪大恶极了,索性就随她去了。不过,千瞳,朕没想到你竟是她的学生!这样算来,你与老七倒也也份属同门了!”
☆、第十五章 赠花 (3708字)
镜司澈?同门?乍听之下的确令人吃惊,不过细想下来,镜司澈那样高的器乐造诣,师父自然不简单,我怎么早没想到!心中突然有些欣喜,我与他,竟还有此渊源。一面想着,一面看向他,只见他面上掠过短暂惊讶,便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只觉得他的眼睛晶亮如宝石一般,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
我有些胆怯,不敢再看,生怕被那眼光夺取了魂魄,却在转眼回来的时候看到镜司羽暧昧不明的目光,似得意,似了然,似警告。
“既然是段疏臼的高徒,朕一定要和众位爱卿洗耳恭听了,太子,太尉大人和夫人都且回座吧。”皇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遵旨。”我起身,暗叹口气,虽然拉出了段疏臼,但是若是想在这样的大场面上一鸣惊人,只凭我一人笛声怕是有些勉强,只能尽力一试了!
孰料镜司澈却起身,至我身侧:“父皇,既然我与詹台小姐师从一门,今日同门相见,自然要有所表示,请父皇允许儿臣与詹台小姐共奏一曲,也借詹台小姐的东风,恭贺娘娘生辰!”
“恩,难得你一片孝心,准了!”皇上欣慰一笑。
我感激地看着他,明白他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便躬身一揖:“不知七皇子想奏何曲?”
七皇子却温和一笑:“詹台小姐才是主角,应由你做主才是。”
我知道镜司澈的水平,也不再扭捏,执了竹笛:“七皇子请。”
却镜司澈执笛,而是寻了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太监会意离去,不多会儿便同几人抬了一把琴来。
“我便用琴与小姐共奏一曲吧!”镜司澈手指抚琴,抬眼望向我,竟觉得他眼中情意绵绵。
他是不想抢我风头,我回过神,感激地点点头,待他坐定,深吸口气,便起音吹奏。
不多时,耳边便琴声轻响,曲韵绵长却低调沉稳,很好地陪衬了笛声的清脆悠扬,显得不可或缺,又不显突兀。
镜司澈的琴声宛如定心丸,让我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琴声虽是相和,我却觉得他在时时牵引着我,时而翱翔于九天,时而登泰山而小天下,时而清泉溪边饮马漫步,时而大漠荒原放羊牧歌,我虽未曾见过这些景,然而此刻,它们仿佛真切地展现在我眼前,身临其境。这便是我一直向往的日子,游历天下,指点河山!
我与镜司澈时不时四目相看,相视而笑,默契仿佛天生而就,这让我心中喜悦难以抑制。
这一曲说短不过须臾,说长却宛若隔世,待曲声终了,只见在座满堂,竟无一人开口,仿佛都在回味之中。
镜司澈起身,与我双双跪下,余光却见天子怔怔望着前方,似有失神。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良久,皇上幽幽开口,若有所思。
此句一出,在座皆惊,齐齐望向镜司澈与我二人,镜司澈与我,一人是当朝皇子,一人是皇上钦点的皇后人选,被天子这样一说,怕是要引得众人纷纷猜测。我的目光扫过满脸担忧的父亲,阖目默默诵经的燕清韵,眉头微皱的皇后,笑意不明的太子,还有各色各样的众人,却瞥见遥远处紫色一角一闪而过,不过刹那,宛如幻觉。
是詹台玦衡吗?他听到了吗?不知为何,我满心不希望皇上的话被他听到。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镜司澈身上,只见他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转眼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哦,刚刚一时走神,想起了一些往事,这才失言了。”皇上回过神来,笑着解释道。
众人了然,然而信者几何,尚未可知。
“笛声清越,琴声雅致,配合地严丝合缝,尤其是这曲,宛如天成,只是朕竟从未听过,澈儿啊,此曲有什么来头啊?”
“回父皇,儿臣只是应和而已,詹台小姐作曲天赋极高,儿臣曾无意领教过,此曲怕也是出自詹台小姐手中。”
“哦,詹台千瞳,澈儿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千瞳不才,此曲正是千瞳愚作。”
“哈哈,看来段疏臼收了个好徒儿啊!”皇上满意地抚颔而笑。
“谢皇上赞誉!”
“不知此曲可曾取名?”
“回皇上,”与镜司澈的合奏让我脑中一片清明,“因着此曲是敬献皇后娘娘的,故而取名——凤凰游。”
“凤凰游?恩,果真好意境!皇后啊,你们詹台家的女儿,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谢皇上不吝称赞。”皇后满是笑意。
“如今只有眼前可只有‘魏紫’与‘酒醉杨妃’两枝了,皇后心中可有了计较?”
“臣妾倒是觉得这两朵由皇上定夺最好!”
“朕已经说了,今晚一切皇后做主,君无戏言!”
皇后想了想,也不推辞,缓缓走到我面前。
正红色的裙摆停在眼前,我抬头,与皇后四目相对,看到她眸色一片隐忍,再看那两朵牡丹,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场上静默下来,如今只有慕静雪与我尚未得到牡丹花,经过刚才献艺,不出意外,花后“魏紫”非我莫属,可是,今晚,真的够了……
皇后欲开口却被我打断:“詹台千瞳多谢娘娘赐‘酒醉杨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似乎大多数人都不能相信这个结果,余光看去,陆清眉优雅地端起茶杯,嘴角逸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镜司羽手抚下颚,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妖冶如毒药;镜司澈仍然是和煦的笑容,仿佛是对我的支持;爹则是趁人不备之时松了口气。
当目光落向天子时,我感觉到凛冽的眸光,不带任何感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低下头,皇后似乎叹了口气,不置一语,只是将“魏紫”赐给了慕静雪,便转身回到了帝王身边。
“今晚朕很是尽兴,传旨,摆驾正坤宫!众卿也早些回去歇着吧!”皇帝开口。
众人起身:“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待帝后离去,众位便也散了。爹携燕清韵上前:“走吧,千瞳。”
“哥哥不一起回去吗?”我把玩着手中的“醉酒杨妃”,顾左右而言他。
“他自然会回去。”燕清韵语气依旧冷淡。
“你们先回去好了,我寻哥哥一同回去!”不知怎样与他们相处,我不待他们开口便飞也似地逃开了。
说是寻詹台玦衡,偌大的皇宫怎么找?我气鼓鼓地坐在假山石上,这个詹台玦衡一晚上不见人影,好生奇怪,不行,多待无义,还是象征性地找找然后回府算了。
打定主意起身,结果假山后突然窜出一人来,我下意识大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推搡间,我与那人身体紧贴,背靠假山,这样的姿势让我很不舒服,加上心里的紧张,让我试图反抗。
“看不出,我的太子妃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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