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令相思





  要说动雨师曈这样的小绵羊是很容易的——“凡间有句话叫要想抓住男人心必先抓住他的胃,姗姗刚来转生殿那会儿西齐完全不待见她,结果就是栽在姗姗一手好厨艺上开始沦陷了啊。”
  雨师曈虽然被这么忽悠进了厨房,可看着里面的锅碗瓢盆大灶台,还是非常为难:“我从来没做过饭,连生火都不会啊……”
  她算是水神,对付火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凡事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嘛。”无丘笑得活像个老鸨,递过来一根烧火棍子,“生火做饭不需要用术法,多练练就会了。”
  西齐回到转生殿时,先是看到在后殿中庭晾得极其招摇的那件斗篷,再往里走,便看到了一个黑烟滚滚的厨房。
  听到那浓浓黑烟里传出来个熟悉的咳嗽声,西齐很明确的感觉到额头的青筋蹦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果然看到雨师曈背对着门口坐在灶前,一手烧火棍一手大蒲扇,已经成了个小花猫的脸上一片通红,正咳得撕心裂肺满眼水光,灶里依然只有烟没有火。
  西齐二话不说进去把她拎到了廊下通风处:“你在干什么?”
  雨师曈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才看清西齐,声音里还带着些被呛到的哽咽:“我,咳,练生火……”
  “……”
  鉴于雨师曈现在身份比较,唔……诡异?西齐刚才离开森罗殿前阎罗王还特意交代了要对她重点保护。结果这家伙既没被血池地狱的戾气熏出毛病,也没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叼了走,反而因为练生火而差点呛死在转生殿的厨房里?
  西齐简直想不通雨师曈的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你没事练生火干什么?”
  雨师曈攥着手里的烧火棍纠结了半天:“……无申无丘说,让我学做饭……”
  “为什么?”
  “因为,因为姗姗厨艺很好……做的饭菜大家都很喜欢。”
  “跟姗姗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无申无丘说你喜欢姗姗做的饭菜,所以我也想学一学……”
  总有一些人,对说谎、掩饰及忽悠等此类技能天生就无能为力。
  雨师曈不会瞎扯,无申无丘也没教过她这种意外情况如何应对,所以只能老实交待,交待完便把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
  西齐神色莫测的沉默了半晌:“你在这里等一下。”
  雨师曈莫名的看着他转身朝外走去,然后就听到大门那边传来高低惨叫,又过了会儿,看到西齐走了回来,脸上神色似乎稍稍缓和了一点点。
  “先去把脸洗了。”
  雨师曈洗了脸收拾好出来,却看到西齐居然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她门外,似乎在等她。
  “你这几天都在瞎折腾什么,不是让你离他们远些么?”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是眼下可能已经在大门口躺平的无申无丘。雨师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原来她那前两次并没有被无视啊。
  不过,就算没有被无视,也只是被定义为“瞎折腾”么……
  雨师曈觉得她前两次的各种努力都被“瞎折腾”这三个字给伤害到了,她觉得有点忧伤有点低落。
  西齐看她低着头没回答,顿了顿又道:“而且你刚才说的学做饭,是什么意思?”
  声音淡漠如常,像是很平静的在问一个事不关己的问题。
  雨师曈继续低着头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而西齐既没催她也没再说话。
  既然其他人全都看出来了,难道他一丁点都看不出来么?雨师曈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还有些没洗掉的炭黑,觉得除了忧伤低落之外,还有些委屈:“意思就是……我喜欢你啊……”
  声音小得像是刚说到嘴边就吞回去了似的,但西齐还是听到了。
  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能把脸低得埋到胸前,手攥得衣裙都起了皱,西齐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打破沉默:“你知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
  话说出口,西齐却有些恍惚——许多年前,兀圆一厢情愿缠着他的时候,他也一字不差的这样问过。
  年少无忧的少女,那双眸子情情切切,清澈明晰的只映着他的倒影,好像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等你长大了,会遇到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
  可是,那个他从来只当做妹妹的娇俏少女,没能等到长大。
  雨师曈像是被他的突然提问惊吓到似的抬了头,眼睛里还晕着被烟熏的红,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西齐看着她有些张惶无措的神色,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曾经说过的那第二句话。
  雨师曈看了看西齐便又很快低了头,继续拿手指折磨那块被绞得皱巴巴的衣角,声若蚊蝇:“喜欢……就是喜欢啊……”
  当真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来以后,好像就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雨师曈一边这么想着,又一边觉得奇怪为什么西齐会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喜欢,难道不是在喜怒哀乐的范畴里面,天生自带的情绪么?
  “我不知道。”
  雨师曈的神游被西齐的声音打断,抬了头看,西齐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绷着板着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是移开了眼没有看她。
  “我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顿了顿,“所以……”却没再有下文。
  所以什么呢?
  所以我不会喜欢上你?还是,所以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西齐没有说,雨师曈也没有开口去问。不知道西齐是什么时候回了自己房间的,雨师曈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地上映起灯火,才发觉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唔,好像有点饿了……以前都不会这么容易就饿的呢,最近怎么搞的……
  雨师曈正打算回房间搁床上挺一会儿,却见习书找了过来,邀她一起去仙鬼楼吃饭,还说无申无丘声称卧床养伤,委托了他帮忙打包饭菜回来。
  雨师曈便点头答应了,经过西齐紧闭的房门前时,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才叫喜欢么?
  可你不是明明,就喜欢着姗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说粗来了。。。。。=,=


☆、【长缨(一)】

    第二天,雨师曈捱到西齐去了森罗殿才出房门,并在他快回来那段时间便早早躲回了房间——比起没能成功表白的憋屈郁结,成功表白后却没能成功才是真正的悲剧。西齐虽然没有明确的说不,但雨师曈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就没有失败。
  其实她也没那么勇往直前,昨天会直接把喜欢说了出来,她回去抱头苦恼了很久,结论是那时可能是脑子进了灶灰被堵住了。
  所以要是现在撞上西齐,她可能会慌乱无措甚至掉头就跑,与其这么丢人,还不如干脆躲起来不要跟西齐撞上。
  还好当值的时间不会有谁在后殿走动,且无申无丘刚被揍了一顿老实不少,没有人留意到雨师曈的反常。
  第三天,雨师曈又是等到隔壁出门的动静过了半天才推门出去,在花圃那棵桂树下坐了半天,只是甜美的桂花香气也拯救不了她受挫的黯淡内心,便打算出门走走。
  大门处无申无丘不太确定的看她:“你真的要自己出门?”他们对雨师曈正有些心虚——没想到她那天竟然老老实实的一直在厨房练生火,他们本以为她练一会儿也就罢了,才不甚担心的回到前面守门,所以西齐那顿揍他们也没太挣扎的认了。
  雨师曈点头:“我带着那颗龙珠,不会有事的。我随便走走就回来。”
  事实证明,情绪不好的情况下害怕的敏感度也会下降,而且招来的精怪大都被龙珠给挡掉了,雨师曈便也放了心一边走神一边漫无目的的逛。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周围景色隐约眼熟,雨师曈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到远处雾气弥漫的奈河,河边树下一个渡口模样的草棚。
  雨师曈看着那草棚后隐约可见的船影,在原地站了会儿,走了过去。
  走到草棚前,已经能感受到奈河上缭绕的浓重雾气扑面而来。雨师曈小心翼翼的探头往空无一人的草棚里看了看,又朝船里问道:“老船公,你在么?”
  船里无人回应,雨师曈又问了一声无人回答,正要放弃,船身却动了动,而后看到老船公从船篷里探出头来:“谁啊?”
  雨师曈见他似乎好眠被扰的样子,歉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老人家在睡觉……”
  老船公眯眼细看了看雨师曈,想了会儿:“哦,你不是上次跟西齐来的那个小神仙么,叫什么来着……阿曈?”
  雨师曈没想到老船公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点头道:“是我。我,我想渡河……不知道方不方便?”
  老船公看了看雨师曈周围,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渡河去哪里?”
  “就是……上次西齐去的那个地方。”
  老船公又多看了雨师曈一眼,神色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多问什么:“你有钱渡河么?”
  “啊?”雨师曈一愣,“钱?”
  老船公道:“渡河自然要付钱,这和你去酒楼吃饭要给钱不是一个道理么。”
  雨师曈愣了,摸着空空的口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出门时没想过会花钱,而且上次西齐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见他给过钱,所以雨师曈也忘了考虑船公摆渡是要收钱的这个情况。
  “……上次好像,唔,没有给钱,所以我……我不知道……”
  老船公皱眉看雨师曈红着脸坑坑吃吃,摇头道:“西齐那小子不同。若是谁都不给钱就渡河,我这老头子还靠什么营生。”
  雨师曈脸上更红,绞着手指看自己脚尖:“哦,我先前不知道……那个,打扰你老人家休息了,不好意思。”说完就快步转身准备离开。
  船公却在后面叫住她:“我瞧着你跟上次来不太一样,垂头丧气的,西齐那小子欺负你?”
  虽然没有猜中具体的事由,但至少猜中了核心人物。
  雨师曈被问得一惊,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出来散散心……我先走了……”
  船公看她一下就惊慌失措的样子,却弯身拿起了船桨:“上来吧,这次渡你过去,回头给我送两壶好酒来就是了。”
  这是……让她赊账回头补上的意思么?
  雨师曈愣了愣,船公催了她一声,才急忙道谢上了船。
  奈河似乎比上次渡河更加湍急,船身颠颠簸簸,雨师曈下船时已经差不多到了要吐出来的边缘。
  老船公照旧把船泊在岸边的树丛里,雨师曈下船后道:“我就呆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船公不在意的点点头,靠到船尾去喝酒了。
  岸上的曼珠沙华依然盛放如海,在花丛中走了片刻,独特的花香让雨师曈的晕船症状好了许多。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找个安静地方自己呆着,雨师曈刚才看到渡口便想起上次西齐带她过来,想着这个地方不会有其他人,所以才想来呆一呆。
  远远的见着那座破败楼阁还在,在这处杳无人烟的地方,显得格外萧索阴森。雨师曈终于找回点害怕的情绪,可想起上次西齐在楼上久坐却不让她靠近,便又压不住好奇心,脚步不偏不倚的往那里走过去。
  很快就走到了楼阁跟前,近看才发现这该是一处小宅院,三两间屋子围住一个小小院落,墙木落败残缺,只剩下隐约的房屋格局。宅院面朝奈河的那边才是正门,而她所站的楼阁跟前,应该是后院——隐约还能从地上看出曾被围出一个露天小院的痕迹。
  似乎,是曾有人在这宅院中生活过的样子……
  雨师曈打量着打量着,就不自觉的走了进去。宅院很小,而且已经破败得几乎一眼就能看遍全貌,残垣断壁的房屋中,除了厚重的灰尘蛛网和肆虐的野草,什么都没有。
  院墙边有一处石桌石凳还算完好,雨师曈走过去,发现坐在那里看出门外的角度,恰好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衬着缭绕的河雾,遮住了狰狞的河水,入眼竟也是一幅别有意境的幽雅画面。
  雨师曈坐在石桌旁定定的看着,花香萦绕中莫名便觉得心里平和宁静起来,即便周围静得吓人也没觉得害怕,一不小心看出了神。等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许久,老船公还在岸边等她呢……
  ……不会等得不耐烦就干脆回去了吧?
  雨师曈想到这就站了起来,却又看到旁边有楼梯通往二楼,过去试探的踩了踩,虽然感觉不会一踩就塌,但抬头看看昏暗不清的楼梯拐角,晦涩暗影中仿佛随时都会跳出什么怪物来,她便又惴惴的收回了脚。
  回过神后寂静无声的荒院终于刺激了雨师曈胆子不大的本性,后背发麻的打算腾到半空随便看看二楼便赶紧走。
  反正上面肯定也是空荡一片,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的吧……
  自院中腾身而起,雨师曈看了一眼果然什么都没有的二楼楼阁,目光落到上次西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