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寂寞浅浅笑





  我咧嘴,“想我了就去看我,等你结婚,我肯定回来。”
  把他们俩都打发走,我坐在沙发里打量四周。
  短短几个月,好似发生了很多很多。
  这一次,我又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
  工作是乱的,生活是乱的。
  什么都是乱的。
  有点沮丧。
  从来没尝试过这么失败,从来没尝试过会把工作都搞得这么糟糕。
  连工作都已经控制不好,我还能做什么?
  刚刚觉得解脱,马上就有更大一座山压过来。
  打开电视机,娱乐新闻不停的播着关于自己的八卦,看着镜头里麻木的自己,觉得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我总是处在噩梦里醒不过来。
  也许真的是报应。
  去墓地看看我妈,坐在冰天雪地里抽一支烟,心里更加空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我也终将会走你这一条老路。
  前路茫茫,我一瞬将竟然不知道自己的重心在哪里。
  老师说如果真的是个死结,解不开,就丢掉。
  看来,我也只能丢掉了事。
  方初,你继续闹吧,我不奉陪了。
  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没有一点关系。
  这样,也好。
  这已经是我的底线,再进一步,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来替换我的是我的搭档,John。
  John今年34岁,人很风趣,做事认真,最热衷的一件事是研究中国文化。
  我和王路一起去机场接的他。
  结果接到的,却是三个人。
  John,John的亚裔助理,还有……Daniel。
  王路看着我的眼神无比暧昧。
  我却只有错愕,“你怎么来了?”
  Daniel露出洁白的牙齿,耸了耸肩膀,“我来接你回家。”
  呃,接我回家。
  听起来,如此温暖。
  我还是……有家的。
  送John和他的助理去酒店休息,交接文件交给他过目,出来的时候Daniel叫饿,就进找个地方吃饭,王路死皮赖脸地也跟着一起蹭过来。
  “我也饿了,钱浅,你都要走了,你的饭是吃一次少一次啊。”
  “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这一走,鬼知道还回不回来?”
  “不是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王路嗤之以鼻,低头盯着菜单点菜。
  Daniel也在研究菜谱。
  我看着他,“你总请假,你们老总不炒你鱿鱼?”
  “我刚做成一笔大单,这假期是敲诈来的福利。”
  “呵,你都学会敲诈了,这世道,可怎么得了。”
  他弯着眼睛,“我是怕你一个人坐那么久飞机无趣。”
  “还这么善解人意,Daniel,你越来越贤惠了。”
  “我这么贤惠,你干脆娶了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压寨夫人?嘿,你中文进步了哇。”
  “那是,我最近一直跟John的助理鬼混。”
  我寒,“鬼混?你知道鬼混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经常在一起的意思?”
  王路一口茶喷出来,“钱浅,你这朋友可真有意思。”
  我只剩了翻白眼的力气,干脆放弃中文,“Daniel,出去了别说你是跟我混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Daniel委屈,“我已经很努力了,Joy。”
  “嗯嗯嗯,你很努力,为了奖励你如此努力,今天这顿饭,我请,快点点单。”
  “本来就应该你请好不好?难道到了你的地盘还要我请你吃饭不成?”
  “呀,到了我地盘就我请?那到你地盘的时候可就要你请我吃饭了?”
  “那是当然。”
  “不错,这话我爱听,你可记住了,回宾州之后,我再不掏饭钱,你养我。”
  他猛地抬头,“养你?你愿意让我养?是不是真的?”
  呃,我无语。
  一瞬间又有些晃神,让人养着,也是一件乐事吧?我搞出这么一堆烂摊子,说不准明天真的就要失业,未雨绸缪,我是不是真的要把找个养我的人推上日程?
  Daniel这是愿意养我呢。
  不由叹气,低头端起茶杯喝茶。
  可是,被人养虽然幸福,可总要付出一定代价。
  他想要的,我知道。
  可是,我给得了吗?
  最重要的,我愿意给吗?
  他要的,是爱,但我如此清楚,我不爱他,一点不爱。
  有的人友情可以变爱情,在我这里,友情与爱情的界限,却是如此清楚。
  有的人会因为寂寞去结婚,可是我,我只怕……宁愿寂寞吧?
  宁缺毋滥,我知道我总是过于追求完美。
  完美主义者总是痛苦的。
  或者,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如此痛苦的原因。
  我放不下自己的执着,放不下自己的坚持,什么东西都喜欢要最好的,什么事情都喜欢臻于无暇。
  水至清则无鱼。
  过度了是偏执,我的偏执让我不止达不到完美,还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一切都搞得一塌糊涂。
  追求完美的结果,什么都没法完美,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
  一个完美主义者却声名狼藉几乎身败名裂,我自作自受。
  Daniel突然抓住我的手,一双湛蓝的眼睛认真看着我,“Joy,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中国人说无欲则刚,别人说什么不重要,只要你不在意。”
  王路撑着下巴看过来,“钱浅,你异国男友一脸痴情。”
  我瞪他一眼。
  他笑了笑,“你的眼神为何如此哀怨?”
  我拿起菜单狠狠敲他的脑袋,“我哀怨你的大头鬼。”
  王路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望着我泫然欲泣,“咱这算不算是家庭暴力?”
  “肖儿打你那才能归类为家庭暴力,我得考虑临走前好好教育教育他,我琢磨着他对你实在太好了。”
  他瞪我,“我知道为毛当年你们高中时候居然那么多人相信肖儿是同性恋了,三人成虎啊,你真残忍。”
  我睨他,“不是你自己亲口承认你们有□?哦,千万别解释,人家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真的有事。”
  他长叹口气,“嗯,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真的有事,不过关于谁攻谁受的问题实在解决不了,就暂时搁置了。”
  “你连攻受都知道?”
  他无语望天,“朱凤九同志教育的好啊,你们两个,真是狼狈为奸。”
  “去你的,你这成语还不如Daniel一个外国人用的好。”
  “他用了成语?啊,刚刚那个口音不地道的压寨夫人?”
  “嗯嗯嗯,他让我娶他做压寨夫人。”
  这个不地道的压寨夫人,马上被传了出去。
  肖儿皱着眉头,“那个鬼佬又来找你?”
  “不不不,肖儿,你错了,他不是来找我,他是来接我回家。”
  凤九炸了,“接你回家?钱浅,要死了,你找抽是吧?我们这才是你的家好不好?”
  “姐姐,我是四海为家的。”
  凤九揪我耳朵。
  肖儿脸色不好。
  我忙讨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刚只是转述Daniel的话罢了,他是这么遣词造句的。”
  凤九一张放大几号的脸凑过来,“说,钱浅,你们是不是有□?”
  我哆嗦,“孩子,□这个词是专属于肖儿和王路的好不好?”
  肖儿瞪眼,“又扯王路做什么?你还真找抽?”
  “没没没,我一点都不想被抽,我只是也在单纯的转述王同学的原话。”
  凤九眼睛一亮,“小路路说什么了?”
  我做愁眉不展状,“路路说,他和肖儿虽然已经彼此心仪,心照不宣,两厢情愿,你情我愿,心心相印……”
  凤九pia一巴掌拍下来,“说重点,别卖弄你那点成语。”
  “我这不是马上就要去洋鬼子的基地,怕以后都没机会卖弄了嘛。”
  “你怎么这么烦?说重点,说重点。”
  我瞥了肖儿一眼,他正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神情恍惚的厉害。
  我笑,捅了捅凤九,“路路说他们现在没法解决谁攻谁受的问题。”
  凤九对手指,“这个,貌似很棘手。”她拍了肖儿一巴掌,“嘿,哥们还是挺你的,肯定是路路受,就身板上看,路路也攻不下你啊!”
  肖儿吓一跳,“你他妈找死啊?这一巴掌多大手劲你知道吗?”
  凤九哆嗦,眼泪汪汪看我,“恼羞成怒了。”
  我却觉得肖儿不大对劲,探头仔细打量了下他茅坑一般的脸,“怎么了?不过开个玩笑,怎么这么大反应?这不是平常也这么扯吗?”
  他瞪我一眼,霍地站起来,“钱浅,你还真他妈是个没心的。”
  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我傻了。
  貌似,他真的发火了。
  和凤九对视一眼,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扯住肖儿的袖子,凉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肖儿,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火?”
  他定定看了我半天,吸了口气才开口,“就要回去了,很开心吧?”
  我怔怔的,“你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我只有走。”
  “如果我帮你解决了所有问题,你会不会考虑不走?”
  我静静看了他好半天,“肖儿,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他好久不说话,最终叹气,“我知道的,所以我不难为你,要走就走吧,早晚,也是要走的。”
  然后直接拉开车门上车,发动引擎,车子飞快地窜出去,转弯的时候,我听到刺耳的急刹车,转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没了影子。
  愣愣收回目光回头,凤九站在门口的玄关下,神情迷惘。

  第 67 章

  我极少在凤九的脸上看到与迷惘相关的神情。
  她总是跳脱的,活跃的,没心没肺的。
  可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无比通透,好像可以看到许多我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又笑起来,和往常一样,好像我刚刚看到的那些都只是一时出现幻影,根本不曾存在过。
  她哀号,“肖儿就这么走了?他还是不是人啊?就这么把我丢在这儿了?我没有车,我没有车啊!”
  我捏她鼻子,“走几步路出去不就打得到出租?你至于这么懒吗?几步路都不肯走?”
  “没有他这样的,还有,他刚刚干嘛冲我发那么大的火?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典型的厚此薄彼,钱浅,他对你就不敢有那么大火气,他就知道欺负我!”
  那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他对我,总还是有着顾忌的。
  再亲厚的感情,总还会有细微的差距。
  对我,他是心疼,对凤九,就是宠溺。
  凤九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冲动,任性,脾气暴躁,气也是一转眼间的事,转过头就忘记了。
  可是我太敏感,总是会让身边的人小心翼翼。
  其实就连我自己,不也都是小心翼翼?
  对人,对己。
  我总是,不够洒脱的。
  很多时候我很羡慕凤九,凤九那么无心机,无论哭还是笑,总是随性。
  她心思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我这么多弯弯肠子,所以她容易幸福。
  可是刚刚看到她的神情,我又突然对自己向来自认正确的判断出现了怀疑。
  我真的懂得她吗?
  她也是女孩子,也一样有细腻的心思,谁就能说谁一定是粗枝大叶?
  凤九总是那么敏感的体察我的情绪,她的细腻,总是在最细微之处。
  呵,她总是很贴心。
  我抱了抱她,“傻孩子,转头逮到机会,我们一起修理他给你出气,反正我要走了,走之前总要吃顿大餐。”
  “好啊好啊,暴揍他一顿,看他还欺不欺负我。”
  我抱着她,突然间有点舍不得,眼底发酸。
  “九九,怎么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了?”
  她呆了一下,然后收紧手臂,吸了吸鼻子,“死人,你别招我!”
  我猛点头,“嗯嗯,我不招你,我不招你,我招谁?”
  午夜的时候,突然接到肖儿电话。
  他好像喝了很多酒,舌头有点大,“钱浅,我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嗯?想到什么?”
  “我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那天你抱着布娃娃躲在角落里哭,好像长大以后很少再看到你哭。”
  我失笑,“我哭的时候几乎都被你看到了。”
  “所以我很高兴啊,对亲近的人才会展露自己的脆弱,钱浅,我很高兴,我让你觉得安心。”
  “我一直很感激你的存在。”
  “可是现在,我的位置已经有人代替了。”
  “不,肖儿,你和九九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我和九九吗?呵呵,”他笑起来,有点苍凉,“多好,我和九九,可以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嗯。”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