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才穿得出来。”
    芳芸拿出几件严实的摊在床上,摆上皮鞋、手袋这些配件,笑道:“倩芸白,穿什么都好看,不过不能抢主人的风头,不如穿苹果绿的这件罢。”
    倩芸把她说的那件换上,芳芸又替她把头发打散,找出几个琥珀发钗替她夹起来,笑道:“这样就蛮好,要保险,还是穿白皮鞋罢。我有个白的软皮手袋。”
    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除了手袋,还有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倩芸全副武装起来,对着大穿衣镜里美丽的摩登郎女,有些发愣。
    婉芳欣赏的看着镜中人,笑道:“这样很好。”
    芳芸笑道:“还早,去洗脸,替你涮墙。”跳起来找出两只没有拆封的纸箱,笑道:“阿哈,找到了,还能用两年。太太,送你和倩芸一人一盒罢。”
    她  把一只盒子拆开,把嵌在盒子里瓶瓶盒盒倒出来,原来里面是一套化妆品。
    婉芳捡起只小粉盒,看了半天,笑问:“这个是法国货?我在先施看到这个,卖的可不便宜。”
    芳芸笑道:“是吧,我小舅妈顶喜欢买些东西送人。偏我也没什么机会用,就存下来好几盒。还有一盒的,太太回头带给我们大太太。”
    芳芸平常确是不用这些东西。倩芸只当是不会,没想到芳芸调朱弄粉也是能手,替她收拾了十来分钟,就给她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
    镜子中的倩芸和平常的样子差不多,也看不出化妆,却明妍许多。倩芸欢喜的搂着芳芸,说:“九姐,你连这个都会,真想不到。”
    “学堂里教的呀。在美国念的女校,比中西女中还要严些,里头什么都教的,小至缝补裤头,大到宴会招待,连见不得人的怎么留住丈夫的心——都要教的。”芳芸看着吃惊的两个人,笑着倒在床上,道:“中西女中也教的,不过要到最后一年。上回我和静仪好奇跑去从窗缝里偷听一回,上课的情形差不多的,不过女学生们都羞答答的。笑死人。”
    倩芸又是得意,又是期盼在跳舞会上出风头,在镜子中摆出许多姿态,又害羞地捂着脸藏到婉芳的背后去,说:“我有点不敢去。小姨,九姐,你们陪我去那个跳舞会吧。”
    婉芳虽然生了孩子,也还二十岁不到,对跳舞会很是心动。芳芸察言观色,笑道:“我不去的,一个人都不认识,站在那里等人家来邀请才好跳舞,像傻子似的。太太,照美国规矩,小姐们去参加跳舞会,是要有个人陪着的,你陪倩芸去吧。”
    看看婉芳的身形,挑出一套深红色的衣服丢到婉芳怀里,和倩芸两个人替半推半就的婉芳换上,又替她化了妆,三个人嘻嘻哈哈出来。
    芳芸没有看见岳敏之,咦了一声,说:“岳大哥走了?不然正好叫他送你们去。我喊辆出租汽车来吧。”
    时近傍晚,车行的生意出奇得好,芳芸连找四家都没有车子。倩芸有些着急的看着壁钟,说:“来不及了,打给曹大哥来接,他今天是主人,uo定在家的。”
    芳芸想拦,倩芸已经拨通曹家。曹云朗恰好就在电话边,听是到芳芸家接倩芸,只说芳芸也会来,喊了个朋友开着两辆车去祥云公寓。
    暮色中两个姑娘站在大门口,看不清长像。曹云朗停下车,对他朋友讲:“倩芸认得吧?胡参谋长的外甥女,别乱来。把她两个隔开。那个归我。”
    他高高兴兴走近她们,没有看见芳芸大失所望,不禁问道:“九小姐呢?”
    倩芸笑道:“九姐有事,出不了门。我们快走罢。”
    婉芳有些诧异他会问芳芸,又奇怪倩芸的回答,只好对他们两个都点头。曹公子的朋友到底把倩芸让到另一辆车上,先走了。婉芳坐在曹云朗的车上,头一回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很有些不自在,脸上微微渗出汗珠。
    曹云朗微微一笑,道:“小姨打扮起来,都看不出结过婚生过孩子。”
    婉芳笑道:“倩芸怎么就先走了?这个孩子,要不是我陪她,也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聚会的。”
    曹云朗哈哈大笑,道:“说不定我比小姨还大两岁。小姨,你这样年轻就做继母,可为难?”
    婉芳笑道:“芳芸是个很好的孩子,从来不曾让我为难过。”
    曹云朗的手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他想想,笑道:“小姨,小侄斗胆问一句,芳芸订过亲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六千七八……潜下去。我就不折两章了。其实还想写;一连卡了几天;今天好顺哪。看来春天是真的到了。
    女大不中留
    婉芳斟酌良久,但笑不语。曹云朗情知是因为继母的身份不想插手,也不再追问,跳舞会结束照旧高高兴兴地送她们回樱桃街十五号。
    曹大帅的侄子对芳芸有意的事搁在婉芳心里好几天,拿不准是和俞忆白商量,还是先和芳芸通气,就成了一块心事。恰好大太太得了一笔足以把三个亲生儿子都送出国留学的大款子,就把婉芳喊来,和她商量请岳敏之客,要问他美国留学诸事。
    婉芳有些心不在蔫,大太太笑问:“是为你们家姨太太这一向风光不快活?快别恼了,去百乐门那种地方应酬谁不是带姨太太去的?”
    婉芳一直把大姐当做雾海中的灯塔,老老实实把曹云朗问芳芸亲事的合盘托出。大太太沉思良久,道:“这个我也不能做主,喊大哥来,咱们大家商量。”当机立断给胡参谋长打电话。胡大少过两天从驻地赶回来,见了姐姐和小妹妹,就笑道:“这是大喜事呀,云朗比他哥哥还得那群大老粗的心。我们都猜大帅位子以后是他坐。”
    婉芳为难道:“那更不能了。现在哪个大帅不是妻妾成群。大姐,芳芸狠吃了颜如玉的苦头,不见得肯嫁到旧家庭的。”
    大太太眯着眼睛笑笑,道:“说么为时尚早。如今比不得从前,少爷小姐们时常见面,不定哪天就看对眼。看曹云朗这个孩子就蛮好。”
    胡大少笑道:“芳芸是个精灵淘气的,配他正好。我看倩芸和他常有来往,只当他是看上我们家倩芸。倩芸不够机灵,嫁到大帅府里,只怕要吃亏的。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哈哈。”
    大太太横了兄弟一眼,:“倩芸也就是年轻好玩,我们这样的人家可巴结不上大帅做亲家。倒是看着从前常到我们家的岳敏之不错,没有爹妈,也不乱搞女人,钱不多不少咱们家也还压得住。倩芸要是能嫁他,不吃亏。”
    婉芳笑道:“岳敏之跑芳芸那里跑得很勤快,只怕也是对芳芸有意思。倒是芳芸憨憨的,什么都不大懂的样子。”
    胡大少燃了一支烟卷,冷笑道:“这个人我总觉得看不透他,上回纱厂的事他没吃亏反赚了大便宜,还落个老实人吃亏的名声,听说他现在在办实业?”
    “芳芸说他是在办奶牛场和炼乳工厂。”婉芳想想,笑道:“不说不觉得。说起来,芳芸待他也确是不同。大姐,我不是和你抢女婿,芳芸这个孩子一向有主意,想好的事谁都劝不了的。要是为着个岳敏之闹得和倩芸两个不和,就没有意思了。”
    胡大少对大太太使个眼色,笑道:“不错不错,倩芸比芳芸还小几个月吧,我们家的那个茹芸都还没有嫁出去,她们两个,不急。”
    大太太皱着眉道:“她们的事急也急不来。我们还是先把三个侄儿留学的事敲定罢。把他们送出去,再找个地方搬出来,也替婉芳省事。”
    婉芳睁大眼睛看着大姐,吃惊的问:“大姐,为什么要搬?”
    大太太苦恼的说:“看见那几个杂种就有气。俞家好吃好喝好穿供着他们,一个个都是副寄人篱下苦巴巴的样子,一个比一个心眼多。怕孩子们都叫他们带坏了。”
    “芳芸也劝我,叫早把谨诚送出去,省得他把小毛头带坏。”婉芳对自己的哥哥姐姐从来都没有防备,想到就说。
    胡大少看妹子一眼,笑道:“这孩子真是个淘气的,配云朗正正好。”他看到婉芳像是要生气,连忙说:“好好,不胡说了,说正经事罢,留洋,留洋。”
    一个老妈子送茶进来,看着婉芳说:“有个外国人,是九小姐的保镖,送东西给三太太的,阿德不认得他,不敢让他进来。”
    婉芳道:“那是伊万,喊他到这里来。”
    伊万进来把一个文件夹交给婉芳,客气几句话就走。婉芳打开文件夹,大太太和胡大少一边一个把她夹在当中看。
    文件夹里厚厚的一叠文件。前面是英文电报纸;后面是普通的信纸,芳芸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适合留学的美国学校,教学条件如何,收费如何,学校附近可供寄宿的华侨人家姓名来历,最后一页是他们到美国去,可以全程接待他们的人名单,差不多都是俞家和胡家熟人。
    婉芳得意的把文件夹丢到大太太怀里,说:“我们芳芸做事就是漂亮,不过随口和她提了一声,几天就把事情办好了。”
    大太太忙着看学校资料,顾不上接妹子的话。良久,满面笑容把文件夹给胡大少,道:“我们是没有白疼芳芸这个孩子。”
    胡大少又点上一根烟,把文件从头看到尾,笑道:“大姐定下来了?”
    大太太头,笑道:“定下来了,大弟,明天陪我去张家。”尖尖的指甲指着名单上的个人名,笑道:“记得他们家的五太太和们家立慧是两姨表姐妹?”
    胡大少啪的把文件夹合起来夹在腋下,站起来:“我还要赶着回去的,马上就到张家去。婉芳,一道去。”
    三太太收下芳芸一个文件夹,就和大太太、从外地才赶回来的胡大舅风风火火出门去。几个老妈子在灶间都猜不透缘由,颜如玉到灶间拿开水瓶听见,上楼把谨诚打发出去玩,腻在俞忆白的身边笑道:“忆白,今天不去学校筹办处?”
    俞忆白打个呵欠,笑道:“这样大的日头,跑去工地干什么。到傍晚去看看。谨诚的暑假作业都写完了?马上就要开学了罢。”
    颜如玉推他一把,笑道:“还记得儿子呀,今明两天就报名,你陪我们去?”
    俞忆白沉吟半天,说:“那天芳芸也要报名。明天你和婉芳带谨诚去报名罢,顺便把她喊来,替她也报上。”
    “婉芳昨天就替她和倩芸报过了。连丽芸替她报个什么女中。其实我也想去的,不过……女中的学费都不便宜,我手里虽然还有,这一向交际也花不少,只够谨诚的学费,所以不敢提。”颜如玉洁白的牙齿压在鲜红的嘴唇上,一副娇柔天真的模样。
    俞忆白卷着她的卷发玩,笑道:“这些事还是让婉芳出头罢,出钱还不讨她们的好,何苦来。我有更要紧的事要你帮忙。明天是程市长的五太太生日,你和老陈的二太太起去罢,听说五太太顶喜欢京戏,我记得你是会唱的。帮着老陈的如夫人和五太太结成姐妹搭子,咱们的学校开学典礼,把程市长请来就好。”
    颜如玉扭着细腰嗔道:“我不唱,只要唱给你一个人听。”过了一会,才说:“这个事另想办法?程市长的姨太太里边,五太太还不是最受宠的罢?”
    俞忆白笑道:“依你,只要能办成,就是大功一件。学校赚了钱,给你买辆汽车。”
    颜如玉呸了一声,说:“就是买也轮不到我用。你那个小太太,今天去曹大帅家参加跳舞会,明天去贺胡参谋部下老太太的生日,钱没有少花一分,什么时候给帮过半点忙。”
    俞忆白的笑容滞,他站起来替婉芳说话,她“还小呢,一来没有经验,二来,你比她能干许多,三来,要不给你机会,你和谨诚在胡家面前还立得住脚?这一向,她不是待你也客气很多么?”他背着手站在窗前看向对面。
    颜如玉走到他背后,贴着他的后背道:“我很晓得的苦心,只是办事业这样为难,这样替你不值。”楼下的荫凉地里,大房的几个私生子和五房的两个小孩在起打篮球。大房嫡出的孩子和几个眼生的青年学生在另一头打网球。一眼看去,十五号全是大房的儿子。
    老大怎么就那么能生?俞忆白叹口气,回身搂住颜如玉,摸着的肚子:“都好几年了,怎么都不替谨诚添个弟弟妹妹呢?”
    颜如玉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许多,摔脱俞忆白的手,扑到床上抽泣着,说:“不是给我补这个补那个,补的谨诚太大难产伤了身体,怎么会生不出来。现在你有了新太太,就嫌弃不能给谨诚添弟妹,我恨你。”
    “好好,别哭了,看你妆都糊了。你的新衣服做好没有?我打个电话去催催去。”俞忆白安慰颜如玉两句就走到门口,说:“居然忘记今天有董事会,我去筹办处了。”
    他从学校出来,喊司机开车到栖霞里,在车里坐了好几分钟,下车来敲门。开门的唐二太太看见是俞忆白,极是客气的把他拉到客厅里坐,摆上茶水瓜子招待。俞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