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佛请进门






于是,项姐跟出版社的编辑努力地挤挤挤再挤——

“没有办法!”项姐坦承:“二十万字完全挤不进一本书里!太难看了!”

“那……抽掉番外篇?抽掉它好了。”算了算字数,就算抽掉,还是远超过十三万字啊。

我一脸苦瓜。要是平常出上下集也就算了,这一次是套书,怎么能跟其他作者不一致?

“不然,把套书所有作者的番外篇集结成一册?然后我再删正文字数?”我已经开始绞尽各种脑汁,让大家玩成一块众乐乐好了。

“不是每个套书作者都有写番外篇的,没写的对她们就不公平了。”项姐答这。

“那……项姐,我尽能力删了,剩下的先请编辑研究一下,如果可以删掉不影响剧情的,就尽量删去七万个字。”事实上,我已有心理准备了,也准备等候编辑通知,我好开始删稿。

于是,稿件请编辑详看再详看,最后项姐通知我:

“你的稿件……删了前面,布的局就不见了;删了后面,你布的局没有结果了。”项姐快刀斩乱麻,直接说出决策:“既然各种方案都设想过行不通了,就做上下吧。”

电话彼端的项姐倒是很爽快地表示,删番外、删字数,挤排版等等各种方案全想过,不管选择哪一项,都会影响到读者阅读的权利跟作者要表达故事的整个意念,今天就算不是我,出版社还是会选择出上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虽然出上下卷了,出版社还是以超特惠方案处理,务必把每个作家的套书做到完美为止。

已经不小心写错字数的我,只要出版社开口,我绝对配合,这是我应尽的赎罪之旅啊。

其实,这算是我第一次出上下卷,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当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写两本的量,因为向来龟速的我,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么“神圣奇异不可解之怪现象”。

现在,请让我藉着这个机会,跟其他参与“七月鬼当家”的作者们,说一声抱歉。

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但我非常抱歉我这么脱线,写了这么多字数,还每天很悠闲地拿着项姐的十三万字当令箭,以为十三万字是非常多的字数,加上我是一章一段落的删,就以为字数达合格标准。

真是十分的抱歉,在制作“七月鬼当家”的整部套书上,《家佛请进门》跟其它套书有所不同(双手合十,诚心道歉)。

下次如果有幸再跟这次的套书作者们合作的话,我一定会拿计算机放在电脑上头,每一章都会经过详尽的计算,请原谅我这一次的出槌,下一次我一定会完整配合到底的。

“七月鬼当家”,是我很喜欢的东方聊斋。项姐曾跟我聊到其它作品的优点,令我深觉现在的作者功力都是非常厉害,身为读者的我是乐于期待而且非常期待的(拜托,明年不要来西方的魔法精灵,是人都有弱点的)。

家佛请进门(下)

于晴

第1章

奈河桥,奈河桥,过了奈河桥,今生断了缘;

奈河桥,奈河桥,过了奈河桥,黄泉路不尽……

一进鬼门,就听见凄厉的哀歌传遍地府,再走几步,发现那歌声来自奈河桥下的死魂在哀唱,愈近奈河桥,歌声愈大,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愈分愈多,彷佛齐声在哀唱。

“平康县马毕青,你过了奈河桥之后,就算是你丈夫成了瘟鬼也无能为力了。”阴差说道,转身召来两只小鬼,同时看向手中罪簿:“下宁镇马家夫妇,我已修改罪簿,你俩功过相抵,还剩下五十年罪刑,带下去吧。”

马毕青目不转睛地注视马父马母离去后,缓缓看向四周,有点陌生又熟悉,想不起来半年前在地府里,到底是被佛哥哥怎么救上去的。

奈河桥下的哀歌不断,不停干扰她的思绪,总觉得在这里待愈久,她就愈容易忘记对佛哥哥跟小四的感情。

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十指,一根一根吃力地数着——

“第一年成亲,第二年有孕生子,第三年养儿……第八年……”

夫妻缘份八年,明明说好,两人要到很老很老一块走的,却被自己的爹娘给毁了。对不起,对不起,佛哥哥,她答应的,却毁了约。

阴差自奈河桥下走回,阴声说道:

“可以过了。过了奈河桥,先拘你进枉死城,待钟老爷离去再行审理。”

马毕青闻言,心里微疑,再往奈河桥看去,注意到死魂一批十人上桥,唯独她,独自一人,留在最后走。为什么?

“走了。”阴差拉着她的枷锁,抱怨:“三不五时净出些乱子,人都死了还去看什么回溯镜,到头来还不是会怪下头的差役办事不力。”

正欲上桥,忽然听见有小鬼喊道:

“那是什么?”

小鬼们个个举起火把仰望天上,马毕青不由得也跟着抬起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天空上层,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了。愈飘愈多,远远看像是漫天飞雪,一近地面才发现飘下来的全是纸。

好多好多的纸,纸非纯白,透着暗色的字迹,落到身边时,阴差随便抓了一张,马毕青注意到暗色的字迹原来是血书,当许多血书飘落到奈河桥下的水面时,薄纸迅速浸溶于水失去踪迹,鲜红的血却渗进了黑色的河里,迅速蔓延开来。

一张接着一张都沉进水底,血却不停不停地从纸面浮了上来,逐渐覆盖整条黑沉的河面——

半年前自她复生后,她曾看过许多形容阴曹地府的古书,从未提到过这种景象啊。

“我妻青青……”阴差念道。

马毕青立刻转头,瞪着阴差。

阴差一头雾水,继续念道:

“我妻青青于庚子年八月初八嫁于万府独子,年十六,成亲之日,我允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情未变,此誓不改。天不公,我妻青青七岁成孤,于此乱世生存,受尽苦难,未曾怨天;年值十六,我迎她入门,要她从此有家有夫有子有孙,共活于此乱世,如今天生瘟鬼来作祟,夺我妻青青之命……”阴差呆了呆,不再念下去。血书飘不完似的,放眼所及,地府如下大雪,他再抓一张,定睛读道:  “……天下公,我妻青青何辜?遭亲生爹娘拖下地府,天与我民五常,使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如今遭地府阎王所迫,父不成父、母不成母,累及我妻青青背负不孝之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不公下正,不平……”

阴差心一跳,再取一张,瞪着上头斑斑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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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天不公!哪来这么多不公?这书生根本在胡说八道!”他脱口道。立即下令:“快将所有状纸捡起,不得流出!快!你,去守在马毕青身边,千万别再教她逃离地府!”

佛哥哥……马毕青看着四周忙着捡纸的小鬼跟阴差,整个地府一时之间闹轰轰的,奈河桥下的水变得好鲜红,鲜血流过之处,哀歌尽灭。

天上还飘着血书,她慢慢举臂,任由其中一张落在自己双手里。

她注视上头龙飞凤舞的字体,缓缓读道:

“我妻青青自幼跟随杂耍艺人流浪大江南北,无力读书,每年她随团到平康县时,我教她识字读书。她聪明,可惜出生乱世,爹娘无力扶养,她不卑不怨,虽所学有限,仍然知足常乐。乱世,战争起,一国之君无能,民不聊生,京盛乡衰,我经年担心,于她年十六迎进万家,成亲之日,她辗转难眠,我以为她不习惯与人共睡,后而听她反覆低念:万家人马毕青。我方知她心里所想所念。我妻青青,于庚子年八月初八人万家门,生是万家人,拥有一夫万家佛,一子万佛赐,纵然死后亦是万家鬼。事实不改,情意下改,我入土之后,夫妻并葬,我妻青青可不惧不怕。”马毕青轻轻抚过上头的血迹。

这不是状纸,这是写给她看的啊。

她的佛哥哥伯她死后被怨恨所缠,被爹娘伤透了心吗?原来他也知道成亲那天她既高兴又害怕,难以入睡,想着从此她不必再东奔西走,想着她终于跟佛哥哥有个共同的家了。

看着众家小鬼还在手忙脚乱,好像漏了一张就会被判下十八层地狱一样。她老觉有异却没有多作揣想。顺势又接住一张,依旧是他以血代笔——

“……八年夫妻生活,极其短暂,其子佛赐年仅七岁,却遭生死别离,天虽不公,我不怨、子不怨,我妻青青也莫怨!我曾说过,纵有一天我不幸离世,我也不会担心佛赐,在这七年间,绝非空白度日,我要教的、我要让他明白的,我要让他体会的,七年够了。我妻青青,八年虽短,但我怜你爱你疼你怕你,佛赐敬你爱你惧你,在这八年内无不一日如此,你忆往即可明白。纵然……你我无再见一日,纵然你我无法头发白白,八年足抵他人一生。我,万家佛,于此时此地起誓,当年庙前立约,我未曾后悔:为妻下地府,我未曾后悔;仅有八年夫妻生活,我未曾后悔,此时此刻我心怀满足,天虽不公,却让你我相遇,生下佛赐,我满足,不怨,无悔。”

马毕青慢慢地将他写的血书紧紧抱进怀里,原是迟缓迷惑的神色有些激动,而后渐渐舒笑。

“佛哥哥……你用心良苦,要我不怨不恨,故意这样说……小四怕我也就算了,你偏要指我是母老虎,我哪儿让你怕过……”眼神迷蒙起来,回忆历历在目。

是啊,亏得佛哥哥提醒她,这八年她好快乐好快乐,快乐到几乎忘了在成亲那日曾有那样的心情。

这八年,她是真的当自己是万家的人,当自己的家就在乎康县的万家,即使这半年以马车为家,她也不以为苦,有他跟小四在的地方,不就是她的家吗?

就算无法头发白白一块走,曾经有过这么快乐这么快乐的生活,足够让她心怀感恩了,即使遭亲生爹娘拖下地府,又如何呢?

佛哥哥的温柔,小四的贴心构成了一个家,她应该感激的,好感激好感激在这种世道里,她曾拥有这么美好的人生。

“那是什么?”看守她的小鬼叫道。

奈河桥下血染河面,一朵接着一朵盛开的莲花顺着水势从末端流进地府之中,她心里更疑,确定绝对在人间书里没有看过这种景象。

莲花只在鲜血上流动,细看之后,发现那是纸折的莲花。她虽然疑惑,但并没有任何的好奇心,反而是看守她的小鬼不自觉地离开她的身边,奔到奈河桥畔,叫道:

“是平康县流过来的!是给万家佛夫妇的!”

“又是他们?人都死了就不能安份点吗?到底还想怎样!快拾起来!快点!”

马毕青不再注意眼前一片混乱,满足地抱着万家佛的书信,看向右腕红色老旧的细绳,哑声道:

“我,马毕青,于此时此地起誓,生于此世,爹娘舍弃我,遇见所有不快活的事,我绝不怨恨:来世不再是马毕青,也没有万家佛,我也绝不怨不恨,我很满足很满足了……”忽然间,她看见红绳末端有些发亮,再一眨眼,绳子像是会生长似的,迅速蔓延没入身后的黑暗之中。

沉重的魂魄赫然被扯动了。

她呆了呆,看见红绳不停地被拉动着,她抬起眼正好对上马母麻木中带着吃惊的眼神。之前押着马母马父的鬼役,正忙着捡佛哥哥的血书,所以他们一直站在远处等候——

腕间红绳被扯动的力道更大了,几乎将她拉动了一步,她捣住嘴,目不转睛地看着马母的唇掀了再掀,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随即她的身子迅速被拉进黑暗之中。

过奈河桥下的魂魄她是最后一个,所以身后无魂,众小鬼在忙着毁尸灭迹,没有任何鬼役注意到她。

阴差怒道:

“全收拾干净,一个也不准剩!这个姓万的书生,无论如何就是要跟咱们抢人就是了!哼,也得看他一介瘟鬼有没有本事能从我手中再次带走马——”转身一看,看见好不容易才拖下黄泉的马毕青竟然急速被拖出鬼门之外。

两人一时之间互瞪,阴差立即回神叫道:

“马毕青!”举步要追,黑暗之中已无马毕青身影。

短暂的失去意识后,再张眸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不知写了多久,一天一夜?还是两天?三天了?

当他意识尚在时,埋头就是写写写,他心里已有决定,写到他的血流尽,写到有人来收他为止,现在他能为青青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头也没回的,平静地轻喊:

“小四,你睡着了吗?”

入了夜,小四会顾着火堆,烧着他写过的状纸与书信。也对,小四只是个孩子,终究不能久熬。

轻咳一声,他要放下青青的尸身,起身生火,忽然察觉青青不在他怀里了。

他错愕,叫道:

“小四,你娘呢?”

之前不在意外界变化,如今发现这黑暗连个星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他如盲人直摸着地面,寻找青青,却发现地上带湿,有股腥臊的味道。

青青呢?青青呢?

这不像是他写血书时的荒郊野外,反而像是——

是黄泉路上?

是了!这种腥臭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