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倾城色

“我在跟你说话呢？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

“浣儿，我们的事已经禀明天后了。”伸手抵住半张开的嘴“天后说过几天传召你进宫，其他的事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不得不多想，她的身份，天后的决定，这样混乱的场面，牵扯了那么多人和事，都是因为她，怎么能够不多想，这她做不到。

“浣儿，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伤了。”武三思没对柳浣说，武则天不同意他娶为平妻的请求，听见他提到柳浣便怒目相对。最后恨恨的说要关入大牢，若不是他说她有了武家的骨血，柳浣现在只怕已经呆在天牢里了。尽管这样，武则天还是不同意，只能让她以侍妾的身份留在武家。侍妾？他想给她最好的，现在却不能办到。

“武三思，不要为了我冲撞天后娘娘，不值得。在我决定拒婚之前就已经考虑到后果。而我也那么做了，天后是不是让我作为侍妾留在武府。”武三思眸光一暗，蓦然抬头看着柳浣，她怎么会知道？

“我说不要嫁给你的时候，惹怒了天后，那时她把我关了起来，她说，等你回来，就把我送进武府，在这之前，她说我会是你的平妻，这些我都知道的。武三思，你生气吗？恨我吗？我说了，我不值得。”

“这些话早就想对你说了，希望现在不晚。这几天我会住在上官府，天后娘娘的召见我也会去。”看了看愣住的武三思，低低道“对不起！”说完跨步走了出去，身后是座椅被掀倒打碎的声音，这个男人，永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大度，他是在乎的，只是在取舍之间，选择了忽略，他是知道那一切的，只不过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从她口中亲耳听见要来的痛心多了。

这样也好，让她好好想想，也让武三思好好想想，他们不能一错再错。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午醉醒来愁未醒　妥协

“娘，柳妈，你们怎么过来了？”看着跨门而入的上官夫人，柳妈，柳浣连忙站起来迎了出去，扶着柳妈的手微笑看着上官夫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让人过来传话就好了。”

“没事！娘只是想过来看看你，柳儿也想。”上官夫人还是改不了口，一转眼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喜欢叫柳妈柳儿。柳妈也喜欢她这样叫她，仿佛她们从来没有分别过。

“是女儿不孝，让娘和柳妈担心了。”内疚的低下头，柳浣觉得她太任性，她的到来，让她们惊喜又担忧，虽朝廷有旨意，可还是止不住流言在长安城中散播，柳浣与李哲的事，在他们同时失踪开始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李哲，柳浣相继回来，这事又开始在背地里流传。柳浣想不知道都不可能。空穴来风并不是不可能，况且这事真实存在。

要说介意与否，柳浣又怎么能够说得尽。若是能够从来，她希望武则天当初就把她送到武三思身边，那时，李哲会是她的救赎，现在，就是他把她推进了深渊，让她永无天意。

扶着柳妈在高位上坐下，又扶着上官夫人坐下才吩咐下去让婢女下去奉茶，这个院子是她在上官住的，那天从武三思那里出来径直回到了上官府，打开门看见是她，下人喜得愣在当场忘了行礼，柳浣进了门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说二小姐回来了，当时静了一下，随即便沸腾了，上官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急切的出来，柳妈拄着拐杖脸上尽是焦灼之色，看见她们，多日来的委屈心事全都浮了上来，跑着上去抱着上官夫人哭成一个泪人。这哭声引得在场的人偷偷抹泪。

茶很快奉了上来，柳浣亲自为上官夫人端茶放在矮桌上，又端了一杯放在柳妈手中，抓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无神的眼睛看着柳浣，嘴角勾着一抹怜惜，叹息一声，准确无误的摸着她的脸，心疼道“今天又吐了吗？”

柳浣回到上官府没多久就把能告知的，隐瞒不了的事一一禀告。所以上官府的人都知道柳浣怀了孩子，至于孩子的父亲，他们谁都不清楚，柳浣没说，上官夫人与柳妈想问，最后还是被柳妈拉住，摇了摇头。柳妈知道，柳浣不想说的事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说，她就是这么怜人又可恨。

“还好！”柳浣轻声回答，手不自觉覆上腹部，眼里浮着一抹温柔，柳妈看不见，从她的语气中知道她想要这个孩子。

上官夫人看着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比起她的命，她便觉得名声不重要了。她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上官府又经历了那么多，该看透的都看透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双女儿，婉儿从小就在身边，她的脾性还知道一点，浣儿便是她的心疼肉，本就觉得愧疚，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心情更加沉重。

以后的日子她还不知道能走多远，只要她开心，觉得这样是对的，什么事就让她去吧，愧对列祖列宗的事就让自己一个人承担，只要她们能够幸福就好。

“吃了吗？”说话的是上官夫人，看着她眼中的关切之色，柳浣动容，点点头，随着点头的举动，泪水滴在手上，温热而灼人“不管怎么难受都不可以不吃，孩子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娘看着你瘦弱的身体恨不得替你多吃一点。”站起来走了过来，抱着柳浣的头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孩子，有什么事都还有娘，还有柳妈。你就安心的住在家里。上官府永远是你的家，你也只是上官府的人。”

“娘，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泪水如泉水流出，柳妈听见她的哭腔，眼眶蓄着泪水，偏着头听着她的动静，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还哭，会让人笑话的，好了，不哭了，你这样，娘…娘也会忍不住的。”

“我不哭了。娘，有你们真好！”柳浣连忙擦干泪，边擦边流，哭得岔气，抽抽噎噎的停不下来，看她这样，上官夫人连忙端着手边的热茶送到她嘴边。柳浣咕噜咕噜喝几口才慢慢缓了过来。

知道柳浣要进宫，上官夫人担心不已，送她上了马车还拉着手叮嘱几句，看着神情憔悴的上官夫人，柳浣内疚不已，看得出来，上官夫人气色不好，这些天又因为她的事难以入睡。便吩咐上官夫人的身边的贴身丫环去请大夫。

柳浣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听着轱辘辘的车轮声，心情无法平静下来，头上依然挽着妇人的发髻，那根木簪已经被取下来，只簪了几支素雅的发簪，安静的坐着，眉目间的忧色让人看起来越发心疼。

车夫是武则天身边的宫侍，到了朱雀门的偏门，取出中宫的号牌出示给金吾卫看了一眼，金吾卫便打开城门让马车进去，城门厚重的发出吱呀幽鸣的声音，身子突然一僵，看着前方，柳浣突然有种想要退怯的想法却很快被理智战胜。她怎么能够逃避，这些，都是必须面对的，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在决定留下他开始，她就做好了对一切妥协的准备。而柳晋，也在等着她的消息，回到上官府的第二晚便来了不速之客，那个叫她丑女的强盗。

他的到来柳浣既意外又吃惊，知道他是柳晋的手下，后来也不再多想，他叫了一封信给柳浣，柳浣看了一遍，便回了一封信，她知道柳晋的目标，那么她也能够帮她，那时她堕入无间之界的第一步，到如今，柳晋都没有回复，那个强盗也没有再次光临。

他现在不需要她了吗？没有得到回应难免会胡思乱想，现在她有很多时间，在武府的时候她可以看些医书，全都是武三思收集过来的，离开的时候连芜菁，芜华都没带出来更不要说那些书，虽然惋惜，她知道那些都会是她的。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只要武三思上门，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上官府。

她与孩子不可能一辈子呆在上官府，尽管郑十三娘，她的娘，上官夫人有心为她挡住一切风霜，可她做不到，十多年前她就受了一场倾天的风波，现在，这一场有它主导也由她结束。

武三思是真心待她，而他也只是恰好附和了他的要求，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以及他的手段，都能成为坚强的后盾，让她无风无雨，也无幸福可言，至少她觉得自己不是真心的幸福的。

“浣儿小姐，浣儿小姐，浣儿小姐…”宫人掀帘换了好几声柳浣才清醒过来，看着他，宫人好心提醒“浣儿小姐，到了，下车吧！”柳浣这才看清，他是中宫殿外的公公，以前他在中宫的时候，对待下面的人一直不错，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才会对她如此恭敬吧！“听说天后娘娘这些天身体欠安，浣儿小姐还是小心些。”

“谢谢你！”宫人躬了躬身关上帘子退了下去，柳浣掀帘而出，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宫女，看见柳浣，面无表情，柳浣下了车朝她们福了福“有劳几位姐姐了。”现在柳浣的身份很尴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地位，看见这些宫女，她就知道自己的位置。

宫女们并排在前面带路，一言不发，柳浣跟在后面，余光瞟着周围的景色，已是秋分，落叶树木上的树叶落了不少，看起来有些萧条，过了一个院子又是另一番景色，春意盎然的让人以为先前的只是幻觉，一秋，一春，鲜明的对于，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她总是留意不到这些，现在再次看见，很多忽视的细节被发现，让人惊叹。宫苑春秋分明，一道秋天冬天就可以分辨出来。

不知道绿茵在哪？她离开之后，绿茵会不会受到牵连。想着中宫近在眼前，甩掉心里的想法暗暗吸了口气走上阶梯。赵邦国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看着走上来的人，在缓冲处开口道“天后娘娘尚在紫宸殿，让上官二小姐跪在殿外等候。”说完看了一眼柳浣，视线落在她挽着的发髻上，目光一顿，收回视线甩手离开。

“是！”柳浣应了一声，跪了下去。她知道是武则天的责罚，早有心里准备因此并不意外。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以后，以后与皇宫再无瓜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天的寒意抵消不了她身上的汗水，冰冷的石板，僵硬的触感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晕倒，然后看着走出来的赵邦国，柳浣知道她撑了过来，只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得到命令扶着腰缓缓站起来，双腿颤抖不已，膝盖发麻，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让她直吸气。

跟在赵邦国身后一瘸一拐扶着腰进去，候在殿外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赵邦国进去禀告，柳浣看着丝毫未改变的中宫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只是离开几个月，又怎么会改变多少，能改变的只是人心，一如，她的心。

“天后娘娘让你进去。”过了一会，赵邦国走了出来，尖着嗓音传话，柳浣福了福身，说了一句多谢赵公公便尾随其后。

“民女上官浣儿拜见天后娘娘，天后娘娘千岁。”

武则天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重重放下茶杯，咚的一身，热茶溢了出来，赵邦国见状连忙上前拉开她的袖子，用自己的袖子把热茶给擦干，这时宫女也上来清扫。柳浣顿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你们都退下。”赵邦国愣了一下，受到武则天的目光躬了躬身带着殿内的宫人宫女退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只剩下跪在地上的柳浣以及高位上目光冷冷的望着她的武则天。

“告诉朕，你的发髻是为谁梳的。这样不顾名声的举动，只有你这样大胆妄为的人才做得出来。”

柳浣一震“天后娘娘饶命。”

“饶命，就算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朕饶，说，到底是为谁？”

是为谁？那夜满室的喜气，满眼的红光，满心的欢喜，现在都成了空，武则天会这样问，不过是想知道她与那个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那个人的。若是她说是会怎么样？

不，她不会说，绝不“回天后娘娘的话，浣儿不能说？”

“不能说？”武则天被柳浣的话气得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咄咄的看着柳浣“抬起头来。朕问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天后娘娘，浣儿有罪，还请天后娘娘赐死。”柳浣抬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武则天，一字一句。

闻言，武则天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了刘浣一眼，随即厉声道“你敢。上官浣儿，你仗着朕对你的信任，对你的宠爱竟然肆意妄为罔顾皇家礼法，不守妇道，勾引太子私奔，如今还招惹武三思让他为你求情。你好得很，好得很。”呼了口气，指着柳浣的手颤了颤“你不说，朕有的是办法知道孩子的父亲。来人，宣刘太医进来。”

柳浣一震，睁大眼睛看着坐在高位上看着她一举一动的武则天，很快便反应过来，低下头，手指收拢，她没想到武则天会如此小心谨慎，只要太医一把脉就知道孩子是谁的，她该怎么办？若是知道这个孩子是李哲的，武则天会怎么做，打掉，还是让她生下来。不，她不愿这些发生。

“天后娘娘…”

“‘闭嘴。朕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冷冷打断柳浣的请求，柳浣还想再说，武则天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