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倾城色






原本就接近傍晚,城门还未关上,一辆马车疾步行驶进城门,跑在前面的马匹早已出示令牌,守门人躬着身子疾步后退让开道路,尾随其后的马车马不停蹄驶进,扬起一阵轻尘,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回头见来势汹汹的马车纷纷避开。

柳晋也不例外,身子敏捷的避开,篮子里的鸡蛋连轻微的碰撞声也没有发出。正要心安之时,蓦然回头,看着走在大道上那抹纤细的身影,鸡蛋碎了一地。

“让开。”

“小心。”

耳边传来尖锐惊恐的声音,茫然回头,看着迎面驶来不可抵挡的马车,心下一惊,思绪一下回笼,现在大声叫停已经不可能,这不是灵活操控的汽车,也不具备紧急刹车。马本来就难以控制,还带着野性,而再对上这匹嘛的眼睛时,我就知道这匹妈也不是什么温顺的老马,傲慢的眼神,志气昂扬,马蹄浮躁,车轮轱辘辘的发出声音,长长的脖颈上棕色的长毛覆盖在两只眼睛中间,随着飞驰的速度一颠一颠。

看着就是一个危险气息,而同时在马车旁奔跑的人还有柳晋,想来那句小心是他的提醒,而那句让开便是揪着缰绳,脸上一点即将成为肇事者的愧疚,担心都没有。

难道我的命在他的眼里就那么无关重要吗?要知道,我可是很爱惜生命的。

所有应付紧急状况的方案在脑海里快速的转了一圈之后,最后决定秋后算账。决定方案的同时,身子向旁边倒去迅速的滚了几圈。安然避开堪堪落在身上的马蹄。

而,于此同时,柳晋纵身一跃,踢下站在车上的车夫,抓住缰绳用力一拉,同时吁了一声,骏马前蹄在空中扬了几下,长嘶一声,止住了前进的趋势。

看着这一幕,不禁在心里叫好,看着我落下的香囊,正好在距离马车几步远的安全范围内,想来如果不是我自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没想到,柳晋还真是有两下子,不愧是学了武艺的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已经有少侠的风范,如今不是已经英雄救美了吗?

这一幕落在行人眼里,一阵敬佩和惊叹。同时也带着看好戏的心里停下脚步,等着接下来情节,想来又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没想到上元灯节还没开始就已经上演了一场惊险的戏码作为开幕仪式,对于娱乐范围实在是贫乏的古代来说,偶尔这样事不关己的调味料能够换换口味也不错的!

被踢下的车夫爬了起来,呵斥的上前,作势就要打柳晋,而马车内的人就算马车骤然停止,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似像是无人一般。只是,来人没那么简单,镇定的背后,那一颗城府的心让人不得不好好探究。

因为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厚重的车帘被轻轻掀开,淡定的声音,一双看不见底的眸子,明明看着那样随和,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对于车夫的呵斥,柳晋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令车夫怔了一下,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也就是一会的安静,车夫还是不甘心,正要再次呵斥,马车内响起了轻轻的声音,轻松的阻止了他的声音,而行在马车后的个人驱马上前,一左一右的护着马车。

柳晋也不是爱惹事之人,仿若没有察觉丢下缰绳来打我面前,见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眼睛一闪一闪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上下看了我一片,才询问出声“有没有伤着?”

摇摇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以示完好无缺,余光瞟到重新坐上马车的车夫,正侧耳在听着马车内的人吩咐什么,眼神往我们这边看了一下,谄媚的点头,没有感觉我的目光,露出一丝不甘。

回想那声音,不得不说,很有磁性,而且不是变声期的青涩,干哑,想来年纪也不会太小,至少也及冠了吧!只是惊鸿一瞥,却让我不禁皱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看着柳晋示意他回头,因为那车夫已经朝我们走来,并且拾起了地上的香囊捧着手心,赔罪的样子,柳晋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

而我好奇的看着垂下的车帘,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高高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面无表情。我想,那只是假象,他们无时无刻不警惕着周围的一切,此时也警惕着我们。

“这位公子,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不要介意,我家公子让小的前来道谢,并且奉上赔罪礼物。”与香囊一起的还有一块晶莹透亮的玉坠,光泽度和透明度都是极好的,看来那位主子不是一般的阔绰。只是赔礼就拿出这足以买下一座小城的玉佩,是在试探,还是在收买,难道知道柳晋是流觞居的东家吗?

我可不会天真到以为流觞居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和值得别人侧目的地方,撇撇嘴,不屑的移开眼,看着柳晋,等着他的回答,而流晋也没让我失望,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公子的好意柳某心领了,既然没发生什么意外,公子也没什么过错,这么贵重的赔礼,柳某拒不能收。”如果收下就证明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收,也博得了一个明理,公正的声明,在这条街上,认得柳晋的人也是有的,不能因为一块小小的玉佩坏了流觞居的形象。

赞赏的看着柳晋,笑意加深。

车夫闻得柳晋的话,脸一白一黑,大概他没想到会有人不接受道歉,还将罪过全都推到他们身上,却也不好发作,举在空中的手没有垂下“既然如此,小人就打扰了,只是,这…”看着手上的香囊,有些为难。

其实我已经不决定要了,所以在他停顿的时候,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移开,却正好对上挑起车帘的人,一双眸子如我所见的深不见底,却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能够将人的目光吸引住。怔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移开,笑着点头示意,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看着柳晋的侧脸,只见他收回香囊,点头示意那车夫离开。

身后,探究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便收回,感觉不到视线之后,才轻轻吐了口气,那眼神,若不是故作镇定的坚守着,还真怕只见会狼狈避开那迫人的视线,如锋芒一般,在我点头示意的时候,眼波中也没有一丝松动,平静的看着我。

“还要吗?”柳晋询问的看着我,见我摇头,也不顾忌会被人看见,就那么光明正大的丢开。他一直都知道我的骄傲,不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再次放在身边,一如被那个车夫摸过的香囊,在看见之时皱眉的神情已经被他看在眼里,十四年的了解,他不会不知道,骨子里那一份骄傲,是别人无发改变和磨灭的。

两个人互看一眼,然后看着被丢在远处的篮子,包袱,面面相觑,愧疚不已。那可是村民们的劳动成果啊!默契一般走上前,也不看离去的马车,自然不会看到,平静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幸好,鸡蛋并没有全军覆没,丢在地上的青菜只是弄脏了也没摔坏,收拾好便朝流觞居走去,没有走正门,即使是上元节,门前同样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小巷子进去的时候只是瞟了一眼。

回到家吃了晚饭便被柳萱拉进房间,丢在欲言又止的柳晋,总觉得他今天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只是,被柳萱快了一步。

出门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抬眼看着主街上空,被灯光照红了一大片天空,而流觞居门前汐儿街道上也挂了很多灯笼,形状不同,大多以动物神兽,还有很多莲花灯,不过莲花灯却是千金小姐们喜欢的。可以许愿放流,是一个很美好的传说,寄托心愿。

今天柳萱特地打扮了一番,还是我亲自给她化得妆容,看得我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才十多岁,竟然可以出落的芙蓉如面柳如眉,柳萱是漂亮的我知道,只是从没见过这么正式的打扮之后,惊艳不已。就连走出房门时,守在门外的柳晋看到妹妹这样,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艳,然后不满的皱眉。

柳萱见状,调皮的眨了眨眼,取出一面面纱乖乖的遮住如花容颜。见柳晋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无力的耸耸肩,那意思是,我可没惹你!

柳晋见我一身男子装扮,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回头走在前面,蒙着脸的柳萱回头看着我,眉眼含着笑。

柳妈不喜欢凑热闹,只是嘱咐柳晋照顾好我和柳萱,拉着我的手看了好一会才松开,满意的看着我一身男子装扮。想来若是我同柳萱一样女装出门,柳妈会做出以下两个选择

一,呆在家里。

二,和我们一同出去,把我们看得死死的。

幸好我聪明啊!

我也不想太麻烦,毕竟今晚出去是看看上元灯节的热闹场面,顺便散散心,看看闻名的长安上元灯节的热闹是否与传闻中一样令人难忘。

第四章 正是长安花落时

随着人行蹉跎而行,柳晋在前面带路,今晚的目的是去曲江池看花灯,听说那里放的花灯美而多,整个曲江池被烛火照得宛若白昼,柳萱似乎很高兴,手里提着三盏花灯,牡丹,莲花,菊花灯。是根据每个人的喜好选的。

柳晋喜欢菊花,一如周敦颐对菊花的说法“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却也无可厚非,陶渊明不是最好的一个典例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若不是旷达的心胸和安于隐居的心性,又怎么能发出如此感慨。只是,我不能诵出那篇《爱莲说》。历史的轨迹,我不能行错一步。

在我看来,如今的柳晋近乎大隐隐于市的隐者,虽然这样有点高攀了,却也不得不往这边看去,柳晋的诗词经史,军阵农商皆有涉猎。不得不暗暗咋舌,堪称全才。或许在外人看来,流觞居的人只是小有聪慧,却不知道,在过去的十四年里,柳晋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柳家不是富裕人家,却也不是最为贫穷的人家,柳妈带着我们三个在洛阳的一府大院里,曾经,柳家也是富裕的人家,只是在经历了家变之后,若不是柳妈带着我们事先逃出,或许我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而一切资本,都在那次逃离中,成为我们最后的救济粮。

柳萱喜欢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柳萱便是这样的女子,本事千金小姐,一夜沦为寻常百姓,只是,她身上的高洁淡雅之气却不可磨灭,从骨子里透出的清雅即使是层层胭脂水粉也无法掩盖,那出尘的气息。一如现在,即使蒙着面纱,却还是吸引不少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她的良人不再目光的彼岸,寻寻觅觅,缘分到了,便无法阻挡,即使千万重山阻隔,也会翻山越岭,最后在山顶相逢,看日出日落,彩霞满天。

而我,既说不上对牡丹情有独钟,也不摈弃其他的花,只是在随意一瞥中,对于牡丹有近乎寻常的亲切,牡丹花大色艳、雍容华贵、富丽端庄、芳香浓郁,素有“国色天香”之称。

如乌龟的速度,慢慢前行,即使花灯再好看,也会疲惫,比如我,热情早已在走一步停一步的行走中消耗殆尽,拧眉看着身边的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时不时回头对着同伴低语几句,因是佳节,城里的宵禁比较晚,而现在又天黑不久,因此人满为患。

柳晋回头正好见我拧眉,面色沉了沉,扶着柳萱的肩膀站稳,柳萱刚好到他的下颚,被突入起来的动作,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我,笑了笑。柳晋巡视了一遍,想来他也想到了,这样走下去,就算是到了明早也不可能到达曲江池。对看一眼,同时看向东北方向的小巷子,相视一笑,拉着柳萱不等她反应过来,穿过缝隙走出人群,一路往曲江池走去,一人提着自己的花灯笑着向前,嘴角含笑,活力四射,就像旅人在沙漠中找到了绿洲,迫不及待,满心愉悦,劈荆斩刺。

赶到曲江池的时候,即使见缝插针也挤不进去,撑在膝上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觉得劳累,只觉得心情愉悦,通体舒畅,比之我与柳萱,这点路程对柳晋来说只是一个热身,我们已经跑得小脸绯红,香汗淋漓,柳萱的脸上的面纱渗了汗,贴在脸上,似乎不舒适,柳萱拧着眉看着我,请求帮助。

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从怀里掏出一条面纱,与她的长裙同色,帮她整理好头发戴在脸上,感激的朝我笑了笑,对上柳晋略带严肃的脸,吓得不敢出声,要说柳萱最怕的人就属柳晋了,所谓长兄如父。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唯一的男子便是柳晋。所以,不管大事小事,大多以他的建议为主,而柳晋沉稳内敛,谨慎笃然,值得信赖。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站了好一会,才尾随着柳晋走进茶馆,高朋满座,连我们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能无奈的看着柳晋,而柳萱,因为没有看到曲江池有些不悦,跟她说话都提不起精神。见她这样,心情觉得沉重,视线落在临池的亭台,心下一动,拉了拉柳晋的衣服,示意他低下头,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跑到小摊贩那买了两包炒豆。

“可以了。”塞了一包给柳萱,笑拉着柳萱来到亭台人相对比较稀疏一点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