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蛊江山
洛妍的眼睛也慢慢湿了,比起死亡来,她更怕的是看见他们这样的伤心,还有扬飞,以后他怎么能够接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事实?这对他太残忍……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你们别这样……也许,还有办法。”
慕容谦和文清远都期待的抬起了头,洛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小天师请过来吧。”
………………
走出营帐,澹台扬飞望着外面随风起伏的草原怔怔的出神,这一次与女真部落重新签订盟约,算得上是一切顺利。拼刀枪拳脚,拼酒,他都没让那些女真勇士占了半点便宜,越是如此,那些莽勇汉子倒越是服他,如今看见他都是“澹台大哥”“澹台兄弟”的一通乱叫。
按说,他也是更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跟这种痛痛快快的人打交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安,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早就忍不住跑回京城了……唉,不知道洛洛怎么样了?
突然间,远处似乎有快马狂奔过来,澹台心里一紧,回头去看,只见一位信使已经骑马直入营帐区,到中心大帐前才翻身下马,然后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
澹台快步走了过去,走到离帐十几步的地方,不由又停下脚步,阿峻现在是皇上了,他不能未经通传就闯进他的大帐里去,只是……出了什么事情?正想得出神,突然听见大帐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似乎慕容峻在狂怒的砸着帐篷里的东西。澹台不由困惑的站在了那里。
足足过了两刻多钟,良公公满脸狼狈的从大帐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澹台扬飞,忙叫道,“澹台将军,皇上召你进去。”
澹台扬飞快步走了进去,却见帐篷里一片狼藉,能砸碎的东西几乎全部粉身碎骨,而慕容峻脸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中,一只手甚至还在流着血,他却理都懒得理。看见澹台扬飞进来,慕容峻的眼里更是冒出了无法抑制的狂怒,半响才咬着后槽牙慢慢道,“你干的好事!”
澹台扬飞怔住了,慕容峻的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母亲身边的萧氏是宇文兰珠的人?你走的时候,给洛洛的那糕点里,就被她下了毒药,而且是当着你母亲面下的,说是送子的香灰?”
澹台扬飞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洛洛呢?她怎么样了?”
慕容峻闭上眼睛,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疼,洛洛,他最疼爱的妹妹,在这世上居然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可是,她想得,求的,居然还是要瞒住这个混帐!居然是不要追究他的母亲!
看着慕容峻的表情,澹台扬飞只觉得心脏几乎都不跳了,却听慕容峻终于慢慢道,“还好,洛洛没吃两口……只是,吐了一夜,已经缓过来了。”
澹台扬飞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双腿发软,背上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慕容峻睁开眼睛,看着澹台扬飞的表情,只觉得牙齿都快咬碎了,但想起洛洛那满纸的恳求,终于还是冷冷的开口,“澹台扬飞,虽然说不是故意,但这不是你母亲第一次算计洛洛,也不是你第一次伤她,我不知道再把洛洛交给你,你们母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在你我这些年的情分上,看在你这些年来的功劳伤,这一次我可以饶了你母亲,但一回京城,你和洛洛,必须立刻和离!”
澹台扬飞不敢置信的愕然抬头,脱口道,“阿峻!”
“叫朕皇上!”慕容峻暴怒的站了起来。
澹台扬飞怔怔的看着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朋友的气怒之语,而是皇帝的雷霆旨意。可是,和洛洛和离……他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杀了他,他也做不到!”
了,她早就表示过,希望能回到兄长身边,你就担任护送之责,将她安全送到了再回来吧。”
吐蕃路途遥远,当年慕容谦只是在去吐蕃的半路上迎亲,来回就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没想到那吐蕃公主人还没到京城,她的父王就在叛乱中被杀了,这桩婚姻立刻成了鸡肋。好在这位公主另有心上人,对正妃变侧妃也无所谓。如今她要走,自然是皆大欢喜。只是要澹台扬飞把她送到地方再回来,却完全是洛妍的主意:让他出去一年多,等回来时再知道消息,应该能够平静一些。
洛洛为这小子想得还真是周到,她对所有的人都想得很周到,只是她自己……慕容峻神色惨然的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澹台扬飞依然雕塑般得跪在那里,慕容峻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却无法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看见,慕容峻已经无法自控的转过身去,用手紧紧的捂住了眼睛。
第210章生离死别
春天种下的忘忧草,九月之后已经慢慢花谢叶黄,从书房退开的窗户望去,满院都是一片凄凉景色,也不知道这“忘忧”一说,从何而来。倒是空气里晚桂的香味依旧若隐若现,让洛妍想起一首叫做《尘缘》的老歌,“尘缘如梦,几番起伏终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是啊,很快,都会成为烟云。
门帘微微一响,洛妍依然看着窗外,淡淡的道,“把茶放下吧,我等下再喝。”身后没有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呆住了:一身戎装的澹台扬飞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眼里满是苍凉。
洛妍看着他的眼睛,就像被魇住了般一动也不能动,澹台慢慢的走了过来,突然伸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洛妍又瘦了,背上每一根骨头都是那么明显,在他的怀里的她,几乎已经不是一个血肉之躯,而是一个苍白脆弱的纸人儿,他到底做了什么?
“洛洛,对不起,对不起……”
洛妍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迷恋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迷恋这个宽厚的胸膛。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就像几个月前一样,天天窝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想的待到天荒地老,待到她不得不放手的那一刻。可是她不能那么做,这个男人,他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有那么多功业等着他完成,他的身上还那么多责任,她必须让他好好活下去,不那么内疚的活下去,所以,她只能让他现在如此难过。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澹台扬飞身子一震,低头看着她,眼里慢慢燃起了一点希望,洛妍心口一阵刺痛,缓缓地摇头,“我不怪你,可是,我真的累了。”
看见他眼里的希望渐渐变成灰暗,洛妍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慢慢变成灰烬,“你知道,我的身体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我不能再有孩子,甚至……每次看见你忍得那么辛苦,每次听见王妃说我不上心,我心里都很难过,你对我越好,我就越难过。可是,我还不敢让你看出这种难过来,因为我每次不高兴,你都会很紧张。我就算想哭,也要等你出门或者练功的时候,才敢偷偷的哭。扬飞,我真的很累。”
话一出口,洛妍才知道,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我是你的妻子,可是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没有办法照顾你的起居,没有办法帮你孝敬父母,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骑马,去游玩,我只能让你担心害怕,让你连本来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做,没法去军营,没法去练兵,我知道你只是想照顾我,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自己只能是你的累赘……”
澹台的神色变得焦虑起来,“洛洛,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是累赘过?而且你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全是我的错!”
洛妍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告诉过你,在地牢里,德公公曾经对我说,我病得正好是时候,不然他只好下手把我弄病,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逃过这一劫,说不定到时候更惨。我也知道你不会觉得我是累赘,可是,我自己觉得我自己是累赘啊!所以,这次三哥下了那样的旨意,我觉得也好,至少,我们都可以活得轻松一点,你可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再那么歉疚。”
澹台凝视着她,轻声道,“洛洛,你真的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真的觉得我们分开了,你会更轻松?”
洛妍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澹台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微笑,“我明白了,洛洛,我不会让你为难。可是,你那么不会照顾自己,你让我怎么放心?”
洛妍笑着摇头,“其实我才没有那么笨,我只是装作笨笨的样子,让你好一边叫我小傻瓜,一边紧张的做这个做那个,以后我一个人,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澹台眼睛渐渐的湿了,偏过头去,“你真的是个小傻瓜!洛洛,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可能要一年多才能回来,一年之后,也许阿峻的气就消了,也许我会比现在做得好,如果那时候……”
“没有如果!那时候我应该不在京城了,扬飞,我可能会去南边,可能会去很久,清远说,南边的气候更加适合我的身体,所以我大概不会再经常回来。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你也答应我,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
澹台慢慢闭上眼睛,半天才道,“我明白了。”
一点一点的松开手,澹台贪恋的看着她含笑带泪的脸,在洛妍几乎以为他会永远这么看下去的时候,他却对她笑了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洛妍扑到窗口,看着澹台一步步的走出院子,他走得很慢,却一次也没有回头,秋风吹过,那纷纷扬扬的落叶渐渐遮住了那个离去的背影。眼泪并没有掉下来,她只是努力的睁大眼睛,把这个背影深深的刻在了心上。
文清远收起账册,头疼的揉着额头,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洛妍,“你确信,我能帮你做好这些事情?”
已经是寒冬季节,洛妍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有些微微的发紫,屋子已经烧了地龙,加了火盆,她的身上却还裹着一件狐皮的褂子,“只有你能帮我了,清远。你的地位镇得住这些事,而且只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就像义学,让那些孩子有书读有饭吃很容易,可是,我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正直善良的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养活自己,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心……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些?”
文清远叹气,洛妍这家伙,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唠叨过一百遍了。义学要教孩子们怎么做人,怎么做事;荣养院要让老人们活得开心,死得有尊严;《京报》要有慈善版,把救助贫弱变成一件常事……还要我接着数下去吗?”
洛妍笑了笑,“还有,要照顾好我二哥,出了二十七个月,赶紧给我添个侄子……我已经准备了好几份孩子的礼物,让天珠帮我收着,若是你和明珠嫂子有了孩子,每个人都有一份,不能让这些小家伙忘记,他们还有一个姑姑……”
文清远扭过头去,悄悄的抹掉了落下的泪水,洛妍笑了起来,“你哭什么?你以后跟孩子们说起我,可不许这样,要跟他们说,他们有个很漂亮很能干的姑姑,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有办法回来看他们,可是他们是不是好孩子,有没有做错事情,姑姑可是都知道的。”
“对了,你猜猜我给你们俩准备了多少份礼物?”洛妍笑嘻嘻的道。
文清远回过头来困惑的望着她,洛妍笑道,“十份!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的生!”
文清远眼里泪水未干,却被她逗得又好气又好笑起来,“你当我是什么?!”
洛妍哈哈大笑,胸口却突然一阵绞痛,文清远看她脸色不对,忙从她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瓶,倒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出来,喂到了她的嘴里。片刻之后,洛妍终于喘过气来,苦笑着摇摇头:这是最后一瓶药了。心远告诉她,这个药可以让她基本行动自如,却最多只能支持三个月。那么,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洛妍转头看了看桌面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上面标识着从京城去吐蕃的道路。他,应该走得足够远了吧,应该不会有机会听到她的消息……洛妍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条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的红色粗线,脸上露出温柔的伤感。
………………
永年三十三年十二月初六,迟迟不见踪影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一夜之间,喧嚣的京城变得分外沉静。
乾清宫前,年轻的皇帝站在白玉栏杆前,久久的望着西边,雪花在他的龙袍上渐渐积了一层,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良公公站在一边,急得脸色都变了,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远远的只见雪地里跑过来一个小太监,一直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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