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蛊江山
太阳渐渐西斜,在绿茵茵的草原上抹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两个人终于站了起来,那匹在一边吃了一下午草的马悠闲的踱了过来,澹台的声音里满含笑意,“洛洛,你还没有注意过这匹马吧?”
“天啦!是小金!你是怎么找到它的?”看着这匹皮毛在夕阳下闪动着金色绸缎般迷人光泽的汗血宝马,洛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遇上了,当时它在一队从京城往西域去的香料商的马队里,那时候我还没钱买回它,索性就扮了回马贼,抢了就跑……”
“你还会当马贼?”
“当然,我会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吹牛!喂,小金!小金你好,你还记得我马?”
夕阳下,两人一马的身影慢慢变小,远处传来一声骏马的响鼻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臭小金,你又看不起我!你信不信我把你腌成马肉干吃?”
“洛洛,唉,洛洛!”
番外:大漠烽烟天涯明月
沙漠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变态。被无遮无拦的烈日烤出的如浆汗水几乎还没有干透,那随着夜色呼啸而来的冷风,便让寒集一颗颗从皮肤上冒了出来。
不过,对于猫腰藏在营地车栏后面的达队大燕士兵来说,这该死的气候却不算什么了一—五六百名彪悍的沙匪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人数足足是他们四五倍!夜风将他们手中火把吹得猎猎做响,也把他们的面孔照得格外狰狞。
刀已出鞘,箭已上弦,那股若有实质的杀气比夜风更为冰寒。
大燕带队的将军右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岁,表情依然十分镇定,但心里却和众人一样发沉——原以为送这拔汗那王子归国不过是趟闲差,他又一直想来这边看看,没想到走进这片沙漠的第三天,居然会遇到这样的突然包围,此时也不容他多想,只能大声道:“某乃大燕金吾卫中郎将崔凯军,奉旨出使,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沙匪并不答话,只听殿空之声呼啸而来,竟是一轮箭直接射了过来,崔凯军心里更是冰凉:看这架势对方竟是无可商量、毫不顾忌了,在这种地方,与五倍人数的当地沙匪硬拼,伤亡可想而知,就算侥幸不死,走出沙漠还要两天,若无供给接应,如何走得出去?
金吾卫士兵纷纷举起盾牌或避在车后,两轮箭后,沙匪开始呐喊怪叫,声音尖锐刺耳,眼见就要冲锋。
突然之间,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雄壮的号角,沙匪们的叫嚣之声顿对静了下来,火光之下,只见他们面面相觑,打头的一个沙匪转头向号角的方向大声逼,“不知明月山庄来者何人,沙豹向庄主问好!”
黑暗中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笑道,“沙豹叔叔好,我师傅想问问沙豹叔叔,叔叔在山庄百里内做生意,为何不曾知会我们一声?”
沙豹脸色顿对有些尴尬。邯声青又道,“本来叔叔做大买卖要保密也是常情,可此次是向大燕金吾卫动手,必然会引起大燕震怒,沙豹叔叔可曾想过后果?”
沙豹脸色阴猜不定,嘴里大声道:“此事既然是我接下的,到时自然不会连累各路弟兄。”——他何尝不知道此事重大,但拔汗那的小王子出了万两黄金来买那营地里他大哥的人头和身上的金印,实在不由他不动心,他花了好几天才调集了达么多人马,为的就是不走脱一个活口——就算今夜能脱,这几百里的沙漠,也能让他们困死在里面。
那个清朗的声音大笑起来,“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会将此话传给各路奴叔伯伯们,想来大燕若大军不来则已,大军来攻时,沙豹叔叔自然是要一人承担,不会连累大家的。”
沙豹脸不由青了:他打的主意自然是做了这笔大生意再说,就算惹恼大燕,这方四千里的十几路人马,他们怎么知道是谁做的?自己到时找个地方一躲,管他天崩地裂,但现在看来,到时若真有那一天,不用大燕动手,这些人马就会把自己献出去……
看了看身后的人马,想想前面的万两黄金,沙豹一时简直恨不得把这横插一手的明月山庄也干掉算了,但想到那山庄主人的手段,不由又哆嗦了一下——早知如此,自己何必要等到够五百人才动手?结果入了明月山庄的地界,却不再走他能说了算。
“沙豹叔叔可能还不知道,这营地里的王子也就罢了,带队的将军却是大燕皇帝的心腹爱将,他若有失,大燕皇帝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谁都知道,如今的大燕皇帝是一代雄主,十年内南平大理,北击契丹,这种帝王的怒火……沙豹脸色变幻,终于笑道:“多谢小叶提醒,今夜是我莽撞了,请代我向庄主赔罪,沙豹这就告辞。”
那声音笑道:“叔叔太客气了,我师傅今天还说,他得了几匹好马,也就是叔叔有本事降服。叔叔若不嫌弃,过两天小侄会去松叔那里送马。”
沙豹爱马如命,听得这话,心里的郁怒不由去了几分,脸上也微微有了笑容:“多谢庄主厚爱,沙豹恭候。”随即向自己的人马沉声喝道:“撤!”
他身边的一人便急逼:“老大……我们已经收了定金。”
沙豹冷冷道:“退回去!”拨马往四就走,沙匪们有的立刻跟上,有的呆立了半响也跟了上去,密密麻麻的人马转眼便走得干干净净。
大燕的将士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就如做梦一般,不由相视茫然,突然听见马蹄声响,一个少年骑马到了营地前面,“带队可是崔凯军崔将军,我师傅想请将军一唔。”听声音正是刚才喊话人。
崔凯军站了出来,心中惊疑,沉声道:“不知尊师有何吩咐?”——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庄主只怕是比刚才那拨沙匪更难缠的角色,他可不想落入别人的圈套。
少年微笑道:“我师傅想问崔将军,您挖土的功夫这些年可曾撂下了?”
崔凯军脸色不由大变,回头厉声道:“带马,开门!”旁边的亲兵模不着头脑,忙道:“说不定有诈,请将军三思!”崔凯军已经一鞭子抽了过去:“快去!你们好好守着营地,我回来再开拔。”
众人不敢再迟疑,忙推开了两辆车,又带了马过来,崔凯军翻身上马冲了出去。那少年拨马在前面带路,崔凯军已经忍不住道,“将军、将军他这些年可好?“
少年笑道,“崔将军到了就知道。”
黑暗又有几匹马跟了上来,一行人往北而去,足足奔驰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远处的灯光,却走到了一处绿洲中的庄园,院墙起得甚是雄壮,隔六七米便是一处马面,四角修着碉堡,少年呼哨了一声,厚实的院门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走了出来,崔凯军呆呆的看着这张与记忆里没有什么差别的面孔,翻身下马便跪了下去,声音已经哽咽:“将军!”
澹台扬飞也心神激荡,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扶起了他,笑了笑:“你小子……”突然看见铁手泪水纵横的脸,不由也说不下去了。
两人正相对无言,突然间,从澹台背后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爹爹。”
铁手低头一看,却是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雪白的小圆脸就像个玉娃娃,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看向自己。澹台回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囡囡,你怎么还没睡?”
囡囡笑嘻嘻的道,“哥哥没睡!”
随着她的话语,从门里磨磨蹭蹭走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脸做了坏事被抓住的表情,“爹爹,我想看看中原来的叔叔。”
澹台扬飞摇头笑了笑,指着崔凯军道:“这就是崔叔叔。”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崔叔叔!”
崔凯军笑得嘴都合不拢,笑道:“好孩子,叔叔来得匆忙,没带礼物,回头一定补给你们。”又瞅着澹台扬飞道:“不知道将军夫人……”
只听有人清脆的笑了—声:“铁手!”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里一步跨了出来,正站在着亮的地方,灯光将那张雪白粉微的俏脸照得分外清晰,她突然做了个鬼脸,铁手不由自圭的倒退了好几步,脸色都变了,对方却大笑起来。
澹台不由摇头,无奈的叫了一声:“洛洛!”才回头对铁手解释道:“你莫害怕,公圭当年只是病重难活,才遁入重阳宫的,后来我找到了她,在这里安了家。”
慕容洛妍好容易止住笑,走了过来,两个孩子也立刻依偎上去,“娘!”
崔凯军依然有些目瞪口呆,着着眼前两个与十年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的身影,他不由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一切就像在梦境中一样。
还是洛妍先笑道:“咱们站在达里做什么?快进去见!”澹台抱起了囡囡,她便牵了儿子云湛,一面走一面笑着道,“清远说,你和小蒙的老大是最调皮不过的小捣蛋,如今可老实些没有?”
说到儿子,崔凯军脸上不由容光焕发,“自打进了军校!如今像换了个人,也知道心疼他娘了……”
囡囡奇道:“什么是军校?”
澹台扬飞忙轻言慢语的解释了一番,崔凯军着见他柔和的表情,差点又开始揉眼睛。听见洛妍又在问小蒙和天珠的近况,少不得回过神来仔细回答了一遍,小蒙如今也是两个儿子的妈,却一心想要个女儿,天珠前两年倒是意外的生了个女儿,小蒙羡慕得什么似的,连只有儿子的文清远都稀罕得不行。
铁平一面说,一面忍不住也羡慕的看了澹台怀里的小粉团儿好几眼。
这明月山庄占地极大,前院有一排排齐整的房屋,和一片颇有规模的练武场,穿过一处月亮门,眼前的风景却骤然一变,清水环绕,假山玲珑,几处简洁雅致的亭台都是黛瓦粉墙,竟是一番地道的江南风味。
洛妍见铁手看得发傻,笑道,“这地方也不是我们建的,原是个邯落大头领的产业,大概也是风雅人盖的,我们接手后只略微动了几处。铁手你不知道,如今你当了将军,扬飞却入了黑道……”
澹台扬飞不由哭笑不得,摇头叹道,“你怎么又胡说?我不过是组了支马队和镖队,自然要跟各路人马各个部落打好交道,怎么就成了黑道?”
崔凯军本是江湖出身,自然听得明白,不由笑了起来,“将军就算走镖也是天下独—份的,吹声号角就可以吓走几百号沙匪,我算是开了眼界。”
洛妍道,“就是,我看那些沙匪头子看见他,各顶各的老实,他一定是瞒着大家当了他们的瓢把子。”
澹台扬飞想要解释,却看见洛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笑,只能微笑不语。
一时进了花厅,屋子早设了一桌,上面有七八道冷碟,一坛美酒,待铁手坐下,又有几个丫头将热菜端了上来,有两个丫头是中原打扮,生得甚美,有两个却是当地人的模样,黑瘦黑瘦的。铁手心里有些纳闷,但澹台恰恰将酒坛的封泥拍开,一股浓倒的酒香顿时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桌上也没有酒杯,澹台将酒倒了满满两碗,举了起来,“请!”
铁手也不多话:捧起碗便喝了一大口,放下碗时,只见两个小朋友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四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的,说不出的好奇,顿时模着脑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洛妍笑道,“他们两个野惯了的,最爱听客人讲南来北往的故事。”又低头对两个孩子道,“今天太晚了,叔叔和爹爹有话要说,娘带你们去睡觉好不好?明天早点起,娘带你们摸鱼去。”两个孩子顿时欢呼一声,溜下凳子。
洛妍站了起来:向铁手点点头,“铁手,我失陪了,你们慢慢喝。”两个孩子也向崔凯军和澹台扬飞道了别,洛妍一手牵起一个走了出去,只听囡囡道,“娘,那哪吒的故事:你早上讲到海里又出来一个妖怪……”
铁手愣愣的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回头才忍不住对澹台扬飞道:“将军,公主说,要带公子和小姐去,摸鱼?”
澹台的视线依然停在门口,漠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神色却十分柔和,“嗯,夏天带他们摸鱼、抓知了,冬天做雪屋、捕麻雀,她还编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说给孩子们听,我那小子前两年总是自称什么齐天大圣……”
铁手嘴巴微张,愣了半响只能端起酒碗,“将军请!”
一碗烈酒转眼间全进了肚子,铁手的神色变得放松,依稀又有了当年嬉皮笑脸的模样。听澹台三眼两语的说了别后的经历,叹了口气道,“将军,你如今这日曾真是神仙般逍遥痛快,属下若是能脱了这身官袍,真想还在将军麾下继续做个亲兵。待我从西边回来后,不知是否还能来见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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