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蛊江山
小小的她顿时呆住了——她曾经以为这是只属于她的眼神。可父亲却根本没看见她就从她眼前走了过去,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孩子了……想到父亲越来越少的电话和见面,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一天,她在那栋楼下坐了很久,从那天起,她再也不渴望见到父亲,父亲对此似乎也如释重负,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她和父亲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任何联系。
从前想起这一幕,她只会觉得怨恨和绝望,但现在,她已经想起父亲离婚后住的那破旧的楼房,想起后来每次见面时他复杂的眼神——他也很难吧,第一次婚姻失败对他的打击也许同样是致命的,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却渐渐变成了一个圈子里的笑话,渐渐被原来的那个环境排斥了出去,而自己就是这段耻辱经历的最鲜明的证据,他选择离开和遗忘,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吧。
天师并没有询问,而是悠然的开口:“放下,不是遗忘,而是走出来;伤痛是一种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的力量,很多人都会发现,童年时最悲伤的事情,几乎有一种预言般的魔力,它会以各种方式在我们的生命里不断重演,就像是一种宿命,但这真的是命运吗?还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从那种伤痛里走出来过,在内心深处,我们从来都没有长大过,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一幕发生的地方。”
“或者可以简单的说,在我们生命里,你期待的厄运,通常都会来临,这可以解读为性格即命运。”
洛妍震动的看着天师,突然明白在自己的一生中,的确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着小时候被否定、被抛弃这一幕的重演——每次,果然都重演了。那一世里,是傅刚醉后的宣言;这一世里,是宇文兰亭的到来;自己心里一直其实都在等待他们所给予的那绝望的一击。
………………
第二颗种子是在两天后终于发芽的,洛妍静静的看着它,想起这里面埋藏的她最害怕最厌恶的事情:
那时她更小一些,父母因为离婚而天天吵闹打架,有一天,她无意中听见父亲的冷笑:“你戴着囡囡生活?你能给囡囡做出什么好榜样来?跟着你,她迟早也会长成像你一样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那时候还太小,完全不懂得什么叫“朝三暮四、不知廉耻”,却深深地记住了父亲语气里那种刻骨的鄙夷与痛恨。在跟母亲生活之后,她也不断在别人嘴里听到类似的词,每次都让她恐慌无比:不,她不会像母亲一样成为这样被人看不起的女人!所以十岁时她就用尽一切办法让母亲把自己送到了寄宿的小学,然后尽可能的离她越来越远,她绝对不穿母亲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那些衣服,不烫头发,不跟任何男人打情骂俏,可是,她却无法否认,她有一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随便看看人,都会被误会是抛媚眼,天知道她多痛恨这一点!
对她而言,原谅母亲是比原谅父亲更困难的一件事情:是母亲先出轨的,是她把自己要到身边却根本不负担起母亲的责任,甚至当她那些色迷迷的男友把爪子伸向自己的时候,都完全不相信她的控诉,不理会她的恐惧……就是从那时候起,她觉得男人是那样肮脏的一种东西,男女之事是那样可耻!
“害怕和厌恶是决定我们命运的另一种力量,它几乎可以决定我们人生中的所有最重要的选择,你最讨厌的东西,往往比你最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东西更加有力量,它不动声色的掐断了你人生里的许多可能,却让你以为这就是你的命运。其实,不过是那些被害怕所堵死的道路,很有可能就通向你渴望的幸福。想一想,你最害怕的,再想一想你最渴望的,这里面如果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必将导致荒谬的结果。”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最后所过上的生活,一定是你选择的生活,只是这种选择,可能是在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做出了。”
洛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有据说决定命运的细细线条,每一根都指向逃避:她最害怕的是什么?是最后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母亲的翻版!所以她害怕婚姻,害怕和男人的身体接触。
那她最渴望的呢?是一生一世不会改变不会被玷污被磨灭的爱情!
在醍醐灌顶般的清醒里,洛妍突然明白了自己荒谬的选择所决定的荒谬人生:原来这才是自己两辈子会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原因!原来她爱的不是他,而是绝望——她选择的,永远是最不可能的男人,这样才能干干净净的爱他一辈子。她的潜意识,早已在自己明白过来之前,就做出了选择。
难怪她会把杜锋和杜宇辰分得清清楚楚,却在看见澹台扬飞后投入了上一世那样的全部热情,因为就像第一眼在傅刚眼里看到刻骨的厌恶,看到了绝没有机会发展的爱恋;她其实在看见澹台扬飞的第一眼,就看清了他眼睛里的绝望,看到了注定只是梦幻的痴恋,只是事情后来的发展彻底失控了……他居然彻底改变了态度,她居然别无选择的嫁给了他……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童话,只有执念。
就像一刀剖开一朵美丽的花朵,却发现花的底下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毒瘤,洛妍眼睁睁的看着那深藏在自己心里的深黑的毒汁流了满地,一颗心的确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灵,以及,空虚。
那么,自己重生这一次,难道不是来欠情还情、欠命还命的吗?自己未来应该怎么走下去?
天师也沉吟了很久:“因果,是我也无法了解的东西,我只知道因为某些奇妙的原因,有些人会注定更多的纠缠在一起,你可以称之为缘分。但还情大概是荒谬的,不然一个亿万人崇拜爱慕的明星,他生生世世要还别人多少单相思?”
“你重生这一次,当然有自己的使命,你知道,我是从时间长河那一头来的人,我的预言不会出错,你是注定要守护这个国家的人;你注定会在四月初一这一天进入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然后化茧成蝶。你有世界上最敏锐的眼睛,只要看清你自己,就能看清所有的人。你的传奇,注定从蛊开始,又从蛊结束。所以,什么都不要怀疑,按你的直觉去做,当你觉得足够有力量的那一天,你自然就会离开这里。”
洛妍慢慢坐下,闭上眼睛,轻轻的深深的呼吸:不,她对自己看得还不够清楚,她还有很多被恐惧和悲伤埋藏的种子还没有发芽;她的生命里还有黑暗的死角;她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做才能让她的这个国家避免来日的祸乱……
最重要的是,她的内心还不够强大。她依然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心疼如绞,在想起那个男人的时候矛盾得要发疯。爱情,不是车轮,一脚刹车就能停下;更不是买卖,不是看清楚了来龙去脉利害关系,就可以放下。她还恨,她还怨,也就是说,她还在爱。
但没有关系,就像她越来越结实的身体,越来越稳定的呼吸,在一刀见血的痛楚之后,她的心灵也必定能够变得更加成熟和澄澈,就像那一天,她在虚脱后的坚持里,看到了一生中最美丽的彩虹。
第一百零六章蓦然归来
“殿下,您看这件事怎么办?”姚初凡焦虑的看着慕容谦。
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公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消息,嘉福寺的答复是,她已经去了重阳宫,可据他所知,情报局把所有的网线都已经撒了出去,却根本找不到公主离开嘉福寺去任何地方的痕迹。
如今一切事情都在往越来越乱套的方向发展:邸报的确正如公主计划的那样慢慢受到欢迎,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书院和军营点名要求多送邸报。但是太子却准确的掐住了邸报的咽喉;户部把支出掐死在之前办邸报的那个数字上,多一文都不拨,可如今的邸报,因为改版加副刊,厚度是原先的三倍,没有多余的钱怎么可能印出那么多份来?
眼见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已经快把户部一年的预拨的款项花光了,接下来呢?难道要公主自己掏钱?如果邸报要继续印下去,甚至加印份数,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甚至公主府下层属官的人心都有些浮动了:邸报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小事情,也根本没有太多空间可以施展,难道他们就这样年复一年领着俸禄干呆着?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姚初凡可以预料,一些年轻的官员一定会想办法另谋出路。
慕容谦头疼的按住太阳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找一笔钱支撑下来,当然是可以做到的,但这不是长远之计。户部是太子的天下,从那里是不可能打开缺口的,如果让父皇直接过问这种小事情,他又实在说不出口——父皇最近越发超脱了,连大朝都经常懒得去上,难道让他特意下道旨意去户部要钱?
“先按目前的数量印刷下去,钱不够了,我可以先支着。”——虽然这笔钱不算少,但他支几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愿洛妍回来后,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不然总不能拿她的嫁妆往里面填!
姚初凡叹了口气,默默的退了下去,也只能如此了,虽然很可惜,那些要邸报要不到的书院军营多半会有怨气吧。。。。。。公主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有料到他们会没有钱!
刚刚走到门口,却正好遇上了匆匆而来的青青,青青看了他一眼,边快步走了进去,姚初凡摇了摇头,他大概能知道这位风风火火的丫头为何而来,邺王殿下又该头疼了:一座没有主人的府邸,有多少事情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可怜邺王那样忙的一个人,还要担任管家婆的职责。。。。。。
好不容易支走了青青,慕容谦只觉得脑仁都开始疼了,只觉得无比需要文清远那双神奇的手,可是。。。。。。怔忪间,突然一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启禀殿下,安王侍卫长史桂求见。”
慕容谦蓦然抬起头,心里一紧:难道那位又出什么事情了?忙吩咐:“快请进。”
一脸油汗的史桂大步抢了进来:“邺王殿下,我们王爷请您过去一趟。世子他,又受伤了。”
慕容谦闭上眼睛,简直想哀叹一声:洛妍啊,你赶紧回来吧,你二哥我真的撑不住了!
。。。。。。。。。。。。。。。。。。
安王的别院里,穿着青色夏衫的安王爷正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走动,屋子的竹帘一挑,太医勾着背走了出来,安王忙抢上一步问道:“如何?”
太医摇摇头:“外伤没有大碍,不过世子的问题。。。。。。唉。”
安王的脸色不由沉凝了下来,的确,今天不过是流矢所伤,虽然伤在左胸,位置极险,所幸不深,但问题是,以他的身手,能被御林卫新兵的流矢所伤,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可这样的笑话,在三个月来已经闹了几回,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
想一想儿子那双死寂的眼睛,安王只能叹气:他大致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不至于那个宇文家的侧妃第一次去公主府,公主居然立刻就去了重阳宫;不然以儿子对王妃的孝顺,不至于宁可到这边来,也绝不回王府。只是。。。。。。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也许一切已经太晚了,当年他根本就不应该娶那个女人,更不应该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把不到六岁的扬飞留在她的身边!
现在,也就指望邺王殿下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句了。。。。。。安王焦急的看着院门,突然看见侍卫长匆匆的走了进来,眼睛一亮,果然片刻之后有人推着邺王的轮椅快步走了进来,安王刚刚迎上一步,突然看清楚了推轮椅的人,不由彻底呆住了。
洛妍收住步子,看着一脸惊愕的安王,微微欠身:“平安给父王请安。”
安王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突然消失了三个多月,又突然出现的平安公主,分明还是那个人,只是皮肤略微黑了一点,眼睛更亮了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个女子,和他印象里那个平安公主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同,但此时他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心里五味交陈,说不清是放心了一些,还是更担心了,不由自主便回头看了一眼。
洛妍也看了那间房子一眼,心里蓦然涌上万种滋味;来的路上,二哥已经把这三个多月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她走的那天澹台扬飞也追到了嘉福寺,寺门不开,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站了三天四夜,还是二哥把他骂回来的,回来之后就是隔三差五的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拒绝医药,每次安王只能向二哥求助。。。。。。他怎么会这么折磨自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时也只能按下情绪,轻声问:“父王,太医是否来过,驸马他伤势如何?”
听到洛妍的询问,安王顿时觉得一颗心略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