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






书生见她不动,看了她一眼,皱眉问道,“怎么,不合胃口么?”

“哪里……先生好手艺。”蝶舞不着痕迹的掩饰自己的失神,将肉放进口中,醇香入口,虽然有些油腻,却已算上品。吃完又将刀子递了回去。

书生接了刀子回过头也取了一块放入口中,重新插了一块递给她。

火光映照处,女子乌黑的长发由肩而下,绸缎似的顺肩滑落,落在稻草上,散了一地。他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执起其中一缕微微笑道:“姑娘白白辜负了这一头好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将她如墨的发轻轻挽了个髻,用簪子固定,红白相间的连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在昏黄的火光中,撤去了几分刺目,多了几分柔和。

蝶舞伸手拂了拂发髻,苦笑道:“多谢先生。”

书生点了点头,静静地看了看她,双眉微挑:“没想到姑娘束起男子的发髻到也多了几股英气。”

蝶舞没有答话,她微微低了头,手中把玩着那个精致的刀子,火堆中传来轻微的爆炸声,仿佛受了惊吓似的,手轻轻一抖,那刀子“啪”的一声脆响,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

书生却看夜不看那刀子一眼,只是皱眉看他,黝黑的眼眸中仿佛地上的火堆,明灭不定。

气氛一时变得闷热,良久,蝶舞才幽幽叹了口气:“你究竟还要隐藏多久。”瞥过头背对他:“我着男装的样子你在救我时是见过的,这番言辞不觉虚假么?”

书生轻笑一声,目光骤亮,瞬间整个人的气势变得英姿飒爽,一股与生俱来的美笼罩着平凡的面容,仿佛又回到那个飞跃于断崖间的自信男子,以前的书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华绝代的踏雪无痕。

“早就怀疑了?”踏雪无痕从容的坐到蝶舞身边,他并没有卸下脸上妆容,依旧是那张平凡的脸,举手投足之间却依然尽是风情。

“你虽然卸去身上蝶舞花的味道,却不可能除得那么干净的。”蝶舞回过头,唇微微的抿着,,赌气的托着腮将脸别向远处。

踏雪无痕似乎并不惊讶,他一手揽过她的腰际,逼迫她面对他:“彻底除去要费些时日,我等不了那么久,但是余味很轻,不仔细分辨不易察觉,况且我身边的婢女熏了别的香掩盖,你是何时发觉的?”

“今天被那士兵察看的时候。”微低眼帘,蝶舞轻声回答,捡起地上的刀子继续道:“那时我并不确认,让我确定的是你的身手和武功,还有一点……”

踏雪无痕挑眉看她,却并不做声,由着她讲下去。

“韩青宣虽然家事贫困,对他来说,窝头绝对是极奢侈的食物,你极力想掩饰的逼真,又不想……”顿了一顿,蝶舞脸色微红,吸了口气才道:“你不想让我吃得太差,便选了窝头,衣服也是按我身材所裁,他只有一个老母,女装也只能是老妇人的衣服,怎会有我穿这正好合身的,这些都不能不让我怀疑。”

踏雪无痕一笑:“看来手下办事太过尽心也不是什么好事。”随即抬眼:“还有呢?”

“你最大的破绽就在取灵芝的提议上,一个书生有着江湖上的家事不算奇事,会易容也不算奇事,奇怪的是你明知道那灵芝难采却依然义不容辞的陪我去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在菩萨心肠,也不会又这般气魄。况且,这把刀子这么容易泄漏你的身份……”说到一半,蝶舞猛然发觉他的意图,皱了皱眉,微微有些恼怒:“你故意的。”

“这次就是给你来送这个的,我送的东西,你怎可轻易的丢弃。”他含笑握住她握着刀子的手,语气却让人不容拒绝。

婚礼那晚中中电影似的在脑中闪过,蝶舞记起他的绝情,他的温柔,他的好他的坏,竟一时怔住,涩然的咬了咬唇,才道:“你故意设这个局,故意将我留在山上就是为了这个刀子?”

踏雪无痕没有回答,目光跃过她乌黑的发,锁定到那如雪的簪子上,叹了口气,手上握紧了她纤细的柔夷:“不要再丢了。”

心中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蝶舞抿了抿唇,指尖滑过锋利的刀锋,寒气逼向肌肤,微微打了个颤,理了理情绪,蝶舞勉强笑道:“怎会!”

“那就好。”踏雪无痕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刀子,扫了一眼剩下的烤肉:“还饿不饿。”

蝶舞摇了摇头,无波的眼扫向光源,怔怔的问道:“若水姑娘去哪里了?”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踏雪无痕也不看她,仔细地翻着烤着的肉,挑了一块插在刀尖上放到她手中。

“无影哥哥知道么?”蝶舞将肉放进口中,避开锋利的刀锋,又将刀子还了他,摆了摆手:“我已经饱了。”

“他自然知道。”踏雪无痕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扬,把刀子放进刀削,仰头看向洞外,双眼微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玉蕊还好么?”

“自然不好。”他回过神微微笑道:“她到现在还和单风毒气,急得单风不知如何应对。”

“这样?”蝶舞咂舌,叹了口气,笑道:“这丫头……”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记起那个在自己身旁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禁不住莞尔一笑。

“蝶舞。”踏雪无痕静静看着她,一手扳过她的下颚,指腹在她莹润饱满的唇上轻轻描摹,如兰的气息拂过白嫩的脸颊,幽幽的传到小巧的耳中:“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七十七章 风尘荏苒音书绝

鼻息相近,修长的手指抵住饱满的唇,跳跃的火光将两人的脸颊烤的灼热,冰冷的山洞中温度骤然上升,火中发出的轻微的爆炸声打破寂静的夜,两人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洞外风声突起,呼啸着游荡于山间,钻入枯黄的草,经过闪烁的火堆,给洞中的燥热带了一丝清凉,很快呼啸着出了洞,没入浓浓夜色,潇洒而去。

唇上的手指慢慢移到嘴角处,上方那人的鼻息越来越近,阴影压向面颊,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人的唇柔软而甜蜜。

那唇渐渐靠近,仿佛伸手就可触及的幸福,来得太快,失去的也太快,这样想着,就在唇唇相印的片刻,蝶舞微微摆头,那唇擦着脸颊,停住在一侧,却终究是错过了。

腰际的手猛地一带,整个人便载入一个健壮温暖的怀抱。

“怎这般喜欢坏人兴致。”踏雪无痕满意的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轻笑着在她耳旁低语,戏虐的将她抱得更紧。

蝶舞两颊微红的别过脸,身体被她紧紧抱在怀中,温热的体息融在一处,甚至可以听到他稳健而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别扭的扭动了一下身体,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皱眉道:“无痕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么?”

“哦?”踏雪无痕装作惊诧的挑眉,虔诚的向她讨教:“小生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还请姑娘赐教。”

“你……”蝶舞微嗔,脸上更是红霞满布,她咬着唇幽怨的朝他的方向扫了一眼,突然狡黠的偎在他的怀中笑道:“相公都未曾听说,妾身又怎会知道。”

踏雪无痕看的哭笑不得,知她拿今日两人装扮成夫妻的事情开玩笑,又见她脸上红晕未退,神情调皮可爱,一副娇羞模样,心中怜爱,禁不住揽紧了她,扫过空洞的目光,心中猛然一沉,却轻笑道:“娘子既然这般说,相公我也不好拒绝娘子的好意,夜深了,你我便歇息了吧。”说完竟真的一个翻身,还未等蝶舞反应就将她压在身下,看她慌乱的不知如何反应,脸上的笑容更胜。

蝶舞被他压得难以动弹,双手费力的抵住他结识的胸膛,干笑道:“相公哪里话,天色还早得很,外面月色尚好,怎可错过了赏景的好时机。”

“那也好,我们就出去赏景可好?”踏雪无痕松开蝶舞,一手将她横抱起来,灰绿的裙裙轻轻飞扬,发髻也因为方才的挤压变得凌乱,散散的落下来,再加上红润的脸庞和四周昏暗的火光,此情此景竟异常的动人。

蝶舞暗诧他这样容易就放过自己,不禁怀疑的皱皱眉,却不及反应,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低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颈脖,几缕发丝滑过脸颊飘在空中,头上雪白剔透的发髻随着他的大步行走轻轻抖动。

洞外山风习习,刺骨的凉意穿透薄薄的衣衫直袭肌肤,蝶舞禁不住往他怀中缩了缩,却换来上方的一阵轻笑:“娘子不是要出来赏景的么?”

“当然,外面月朗风清,如此大好时光错过了岂不可惜。”蝶舞硬着头皮与他斗嘴,却依然往他怀中钻,一副全然不觉的样子。

“看来为夫得好好给娘子诊治诊治,这般怕冷以后可怎么跟着为夫走南闯北?”踏雪无痕微微笑着将她抱紧,人娇小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偎在自己怀中,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慢慢的散到四肢,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这句话说得似真似假,几乎让人真的相信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所说的话,蝶舞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嘴上开玩笑道:“相公只带妾身去暖和的地方不就好了。”踏雪无痕却不搭话,扫了她一眼,黝黑的眼中明灭不定,半响他才幽幽的道:“看来娘子是喜欢呆在南国的。”

蝶舞本来还在诧异他为何沉默不语,却听他这样说,不由被勾起了思乡之情,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我喜欢南国,只因为他的名字,有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在我心中南国和相思几乎同等意思,所以想到南国就不由想到相思,想到每个人都有的困扰情思。其实我更喜欢北方的,特别是冬天下雪的时候,漫天的雪花飞舞,白的纯洁无暇,让人怜爱,那时候生个火炉,几个朋友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煮一壶小酒,看窗外红梅盛开是何等惬意之事。”

蝶舞向往的讲述着,思绪早已飞到现代,想起和慕容强打雪仗堆雪人的情景,不由莞尔,却没有发觉抱着自己的踏雪无痕静静地听着,思绪只怕也早已飞到某处,回忆着诸多美好吧。

“那娘子就去北国吧,那里有飞扬的大学,也有如火的红梅,娘子会喜欢的。”踏雪无痕低下头温柔的替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眼底带着浓浓的柔情看着她,脸上笑意融融:“娘子脑中有这么多精辟的诗句,为夫我自愧不如啊。”

“那相公也咏上几句让妾身见识一下吧。”蝶舞微微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抬眼看向他,睫毛轻颤,眼波流转,竟让人不忍拒绝。

踏雪无痕轻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娘子如此盛情,为夫本不应拒绝,只是现在夜色已深,我们赏景完毕,是否可以就寝了?”

“……”蝶舞一时有些慌乱,上方轻笑连连,这才意识到这人分明在逗她,不想让他得逞,竟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踏雪无痕一挑眉,回身进了山洞,将她放在稻草上压在身下,暧昧笑道:“娘子果真热情似火,为夫怎能拒绝。”

事到临头,蝶舞只好逞强,纤手往他肩上一搭,勉强扯了个魅惑的笑容:“相公……”声音不大,带着些许勉强,只是她声音本就好听,加上刻意如此,仍然能让听到之人感觉媚之入骨,让人不由为其所蛊。踏雪无痕却正好是那例外之人,他笑着松开她,理了理她脸颊凌乱的发丝轻声道:“只怕你果真是蝶谷之人。”随即笑着看她:“难怪娘子这样有天分。”

“蝶谷?”蝶舞坐起身,皱眉答道:“我和若水姑娘这般相像,不用想也猜得出来,无痕为何这样说?”

踏雪无痕却不搭话,随手捡了一个枯枝扔进火里,回头戏谑道:“娘子还是叫为夫相公好听些。”

蝶舞微恼,若不是双目失明,只怕早已瞪了过去,她拉住他中衣的衣袖,有些赌气的道:“到底是为何?”

“世上千人万相,有人和你相像也并不奇怪,是不是蝶谷的人与否有什么关系。”踏雪无痕看了她一眼,有意无意的说着。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火苗,微微失神。

蝶舞知他不肯如实相告,便不再问,两人都知道这一晚难能可贵,默契的不提扫兴之事,尽量配合对方,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两人之间轻松地气氛,爱与不爱暂且不去在乎,只是想极力享受现在,天亮之后只怕早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只是这短暂的维护又能支持多久呢?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和他畅所欲言,没有丝毫顾忌的谈笑风生?

“睡吧。”踏雪无痕看了看外面如墨的黑夜,回过神一手将她揽进怀中,两人相拥躺在稻草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你会去北国么?”蝶舞将头偎在他怀中,轻声问道。

“这是自然,娘子还有什么疑问就一并问了吧。”踏雪无痕轻笑一声,闭上双目,表情怡然。

“相公对妾身这般疼爱,妾身还能有什么问题。”蝶舞嗔怪的笑起来,宛如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困意袭来,蝶舞也合了眼,两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