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与尘缘
捡起手边石子发泄似的朝树上砸去,方林澈隐隐觉得,他的人生也不过就只有一寸光明…
“哎哟!”一声呼痛声从树上传来,紧接着一个重物夹带着无数片落叶飞速坠下,方林澈只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反射着阳光,然后就被重重地砸倒在地。
“唔!”
“啊!”
方林澈好不容易稳住晕晕呼呼的脑袋,拉起那团白色物体,定睛细看这似乎是被自己仍的石头砸下来的小东西。
她圆呼呼的小脸白嫩异常,眨呀眨的眼睛映着点点阳光,疑惑而又好奇,“你在树下做什么?”
“…不做什么。”方林澈认出了这个小女孩,她便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小公主方若雪,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对这个与自己不同,一出生就享尽宠爱的公主,方林澈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感受,只觉得看着她就好像直视正午阳光般的刺眼。
“我好像见过你。”方若雪凑近方林澈的脸,仔细回忆。
方林澈早就听闻这位小公主的记性不好,除了亲近的人谁都记不住,也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将方若雪放到地上站好后,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方若雪不依不饶地拉住方林澈不放,“你等一下,我真的应该见过你的…”
应该见过?方林澈心中泛起异样的情绪,名义上他们虽同是皇帝儿女,可方若雪毫不费力就能走在阳光下,而自己几乎是拼上性命也只能终日活在密室中…
“公主殿下不用麻烦了,即便知道了我是何人,对你也毫无用处可言。”方林澈淡淡地说。
“用处?”方若雪盯着他说,“为什么你要对我有用处?”
方林澈被她没头没脑的反问搞得措手不及,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方林澈眉头皱了起来,方若雪以为面前的小哥哥是在气自己没有记住他的名字,于是赶忙想要弥补,认真地望进方林澈的眼眸,方若雪说道:“这,你别生气啊,只要你是你就好了,没用处也没关系…”
没用处也,没关系…?方林澈眉头皱得更深了,在她的世界中,竟是连思维都与自己截然不同。
方若雪突然拉住方林澈的手,拖着他就往落雪院走,“汀岚说过要是我再忘记谁的脸,就直接带去找她,她给我列本名册画像备用…你不要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总是忘记名字…”
方林澈在好多年之后都想不明白,为何当年自己没有甩开她的手,那傻傻的稚气脸庞在光影下仿佛有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若当年没有被那小小的手心拉着走,或许很久很久以后的故事,会是完全两样。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傻瓜力量大”?抑或是他心的深处也在期盼,期盼这名为`天意`的相遇,能带自己走向不一样的前方…
落雪院。
“公主,这位是二殿下,你的二皇兄…”年方十五岁的汀岚耐着性子给方若雪解释。
“二皇兄?那你也是我的哥哥对不对?”方若雪歪着脑袋端详方林澈,突然开心地拍着手,“太好了!父皇说只有`哥哥`跟着我才能出宫,现在就行了!”
“…。。。公主,皇上那是指的太子殿下,”与汀岚同是十五岁的沈哲年少不凡,如今已是身有官职品级的御前侍卫,“太子殿下此刻离京在外,所以你仍是不得出宫的。”
方若雪听了,皱着小脸望着沈哲,满眼委屈,似乎在酝酿着泪水。
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让沈哲有些受不住了,他正准备转身离去避避风头,却晚了一步被方若雪一把抱住腰间,“呜呜…我要出宫我要出宫我就要出宫…呜呜,沈哲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无论我要什么你都答应的…呜呜,你骗人…呜呜…”
方若雪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沈哲那御赐的侍卫锦服上蹭。
“公主,你别哭啊…”方若雪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抽泣声,让沈哲那在她面前本就不坚定的意志顷刻崩盘,万般无奈下只得答应,“…这,好吧,不过我会亲带一队御林军随行相护,公主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乱跑!”
方若雪见沈哲应承下来,一把抹干了眼泪,拉着汀岚开开心心地跑回房间收拾行装去了。
一直默不出声在旁边看着的方林澈,彻底被方若雪困惑到了,这真的就是那传闻中傻乎乎又记性差的小公主……?
宫门口,方林澈远远地看到了张贵妃留下在他身边监视的一名宫女。
“参见公主、二皇子殿下。”那名宫女走到近前行礼。
“你是哪里的宫女?”汀岚问道。
“奴婢奉张贵妃之命照看二皇子。今日二殿下的功课未完,所以奴婢特来迎他回去…”
“…你是说,二皇兄不能跟我出宫了?”方若雪问。
“回公主,是的。”
方若雪听了连忙将方林澈挡在身后,望着沈哲一脸祈望。
沈哲收到方若雪求助的眼神,一步走到那宫女面前,“功课什么的改日再做也无妨,公主和二殿下今天要外出游玩。”
“还望公主赎罪,奴婢奉了贵妃懿旨,不得不如此…”
“大胆!”沈哲沉声一喝,“公主殿下也是你能拦之人?事后贵妃若怪罪下来,我等自会向皇上交待。”
宫女见沈哲搬出皇上来,暗知自己恐怕拦不下他们,只能抱着一丝侥幸之心,看着方林澈说:“…二殿下,贵妃娘娘对您期望极高,若是知道您如此玩物丧志,岂不是令她伤心?”
方林澈眼前瞬间出现了那密室中的日日夜夜,御花园树下的寸许阳光根本无法驱散他顷刻冰冷的体温。
“二皇兄!”方若雪见他犹豫,急忙拉着他猛烈摇晃,“二皇兄你陪我去吧陪我去吧!太子哥哥说京郊草场的天美极了,就像洗过的蓝色幕布,风一吹仿佛就能让人飞起来…”
飞起来吗?方林澈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张无比湛蓝的天幕,闪烁着无可企及的广阔。
察觉到他动心了,方若雪一边脚下不停地拉着方林澈往宫外跑,一边对那宫女喊道:“我不管什么懿旨不懿旨的,总之如今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二皇兄我带走了!”
汀岚和沈哲在后面听得直摇头,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典范啊…
京郊草场。
没有了宫中的楼阁屋檐遮挡,这里的天空延展得无边无际,在初秋凉风吹拂下,广袤的天幕没有一丝杂色,铺天盖地都是纯粹的仿佛透明的蓝。
方林澈有生以来第一次出宫,没有了层层叠叠的琉璃屋檐,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头顶那片蓝天,宛若高贵而又襟怀坦荡的天神,向世人传达着自由的神谕。
“二皇兄!”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方林澈还没有从久望天际的晕眩中回过神来,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直直地砸在脑门上。
“二皇兄!”方若雪手中握着长长的木线柄,急急地跑到方林澈身边,“我的纸鸢…”
方林澈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画着白鹰的纸鸢正落在自己面前。
“公主!你没事吧?”沈哲远远地朝着这边喊道。
“没事没事!”方若雪挥挥手,兴奋地说:“二皇兄,走,帮我一起放飞它!”
被方若雪拉着在青绿的草地上奔跑,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青草的清香和日光的气息让方林澈脑中一片空白,全世界此刻仿佛只剩了他和她两人而已。
每每回想那日,方林澈已经完全记不起他们最后到底有没有把纸鸢放起来,他只知道,此后无数个密室的日夜自己都再不迷惑,因为那满天满地的阳光已经和那小小女孩一起,牢牢得印在了他的心间。
即使三年后,方林澈自愿服下那将毁去自己武功和眼睛的药丸时,他也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说他是情深义重也好,年少冲动也罢,方林澈只知他不想、也不愿失去,那个给他的人生带来一片日光天蓝的女孩。
(番外一寸日光完)
31
第四章 落雪清澈(十) 。。。
扬江,位于东瑞南部,是渔米繁华的富饶之地。而扬江最富有盛名的,却是江湖人物云集,青楼酒家林立,天下情报网罗皆混聚于此。
扬江最热闹的茶楼里,人们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最新发生的趣事。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当今的三公主终于跟宁丞相的公子解除婚约了。”一个大胡子说。
“听说了,”一个穿灰大褂的人接腔,“我说那宁天珞也真是,就算长成那样,人家也是公主,皇上的女儿,娶回去可就一生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了。”
“此言差矣,”一个落魄书生样子的人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学生听说宁天珞另有心爱之人,自是不能为了荣华富贵而另娶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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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太胡子取笑他说,“要是那公主看上的是你,你还不乐滋滋的做皇帝女婿去了?”
众人一阵哄笑。
“你等不要乱说,公主殿下岂是我辈所能企及…”落魄书生的脸又黑又红一副恼羞成怒。
“书生,”灰大褂打趣道,“不如你去加入水月教,说不定有机会……。”
听到水月教的名字,本来闹哄哄地茶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来来来,我们喝茶喝茶……”大胡子大笑着缓解气氛,渐渐的,酒楼中人又慢慢恢复了交谈。
穿灰大褂的人似乎知道自己说了不中听的话,喝了几口茶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拐入一个偏僻的小巷。
“站住。”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灰大褂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转身回头,只见一个着墨色衣衫的男子长身背风而立,面容俊逸神色冷然。
“啊,您、您莫非是水、水月教的大人?”灰大褂连声音都在抖。
“大叔莫怕,我们只是好奇的路人而已。”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插了进来,月白色衣裙流云双环发髻,明亮的笑容似乎缓解了那男子带来的凉气,灰大褂感觉身上恢复了一丝力气,“吓、吓死我了,原来您不是水月教的人啊…”
“大叔,你能跟我们说说水月教的事吗?”女子笑着问。
灰大褂眼神有一丝闪躲,“姑娘,这水月教神秘莫测,手段狠绝,我也就是听过些酒楼传闻而已…”说完就想溜。
那男子一个侧身挡住他的去路,一副得不到想要的消息就不放他离去的架势。
“大叔,今日我也在酒楼中,知道当时的情况,你只不过提了个名字就把大家吓得够呛,试问,谁有胆量在酒楼去说水月教的传闻?”女子不依不饶的问。
“这……”灰大褂知道自己今天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哎,真是祸从口出啊,姑娘,我若是随便乱说水月教的事,给他们知道的话我就命不久矣了。”
“大叔,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而且我既不知你姓甚名谁,又不知你家住何方,就算我去水月教告密,又去告谁呢?”女子继续劝说道。
灰大褂似乎做了一番心理挣扎,终是说道:“好吧,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我就说了。你想知道什么?”
女子满意的一笑,说:“所有你知道的有关水月教的事。”
“我一年前曾给一家酒楼做工,负责送菜配菜之类的零活。一次,我到倚红楼送两筐蔬菜,在后厨留的晚了,就直接在那里睡下了。半夜我的时候,就见一个天仙似的女子,身后跟着两排英俊的男子,全都白衣佩剑,倚红楼的当家毕恭毕敬的请那女子进屋,说什么恭迎教主大驾光临,那女子笑着回答水月教有你如此能干的下属是我教之幸,然后就一起进了房间,你说,那么多年轻貌美的男男女女共处一室,能干什么事?”
“他们竟然没有发现你?”墨衣男子冷声问道。
“我当时在茅厕里,他们神仙似的一群人怎么会注意那种地方?”
“还有别的什么吗?”女子问。
“其他的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江湖第一邪教,行踪飘忽神秘,手段阴狠等等的。”
“嗯,大叔谢谢你了。”女子笑着示意灰大褂可以走了。
等到灰大褂走远了,女子这才说道:“文轻,找了这么久,总算有点线索了。”说完,拉着司徒文轻,走出小巷。
这两人正是南下江湖的晓唯和司徒文轻。水月教神秘的很,隐藏甚深,连司徒文轻这司徒世家的长子也对此知之甚少。两人一路打听收获寥寥无几,今日来到扬江,在茶楼中休息时,无意中听到那灰大褂的话,于是当即尾随其后,这才算是有了一点线索。
“你相信那人的话吗?”在回客栈的路上,司徒文轻问晓唯。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总要去查探一二才知真假啊。”
“你打算如何查探?”
“当然是潜入搜查了。”
司徒文轻听了一脸阴沉,“你知道倚红楼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不就青楼吗?”晓唯不甚在意,她又不是没去过,在宋朝时她还跟刘雅在青楼住过一晚呢,“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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