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残杀





  可是,对典男而言,他无法忍受“不能随心所欲”的状况。
  “没有别的女人出钱吗?”昌子说。
  “大家都不轻松嘛。”
  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能够轻轻松松赚大钱的人不过一小撮而已。
  然而,像典男这样的人,他只觉得自己是个“运气不好”的不幸的人。
  “不过,只有昌子小姐说我任性而已。”
  愈来愈露骨了。
  在她表示“让我帮你出钱”以前,大概典男会说个没完吧。
  “我对昌子小姐不起,欠你太多了。”
  昌子认输了,明明知道不该说的。
  “最近,我会有一笔钱到手。”
  那句话使典男的眼睛发光。
  “是吗?好极了——必须小心保管,固昌子小姐一个人住的关系。”
  马上说出这种窝心的话,证明典男的“才干”。
  “没关系啦。如果搬去别的地方能令你安心的话,我出钱好了。”
  反正都要出钱的了。不如爽快一点的好。昌子非常了解典男的为人。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典男握住昌子的手。
  “哎——痛啊。”
  昌子也笑了起来。
  “不过,目前还没到手。一个星期左右,我就可以预备给你了。”
  “知道,当然没问题。”
  “已经找到地方了吗?”
  “在找。最好附近有吃和喝的地方。还有,在昌子小姐家附近的也好。”
  “唷。”
  言不由衷的亲切说法,能够说到这个地步算了不起了。
  吃完饭后,昌子到收银处结账——典男归还的钱,几乎都用完了。
  但一想到一个人吃了定食就回家的情形,她觉得这样比较好。
  昌子走向收银处对面的化妆室。在盥洗台洗手时,蓦地看看镜子。
  “你是傻瓜。”她自言自语。
  无论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典男的“母亲”。摆出恋人架子的自己,实在令人觉得可笑。
  可是……难道向典男说教,叫他“认真工作”不成?
  反正他不听她的——因他知道,只要撒一撒娇,昌子就会对他言听计从。
  昌子抽出一张纸手巾,仔细地擦干双手。每次见到公司里的女孩用三四张纸手巾来擦手时,她就光火了。
  尽管那是公家的东西,可她无法接受那种浪费的行为。
  明明一张就够了。
  昌子把用过的纸手巾弄成一团,丢进垃圾箱。
  离开化妆室前,她再照一次镜子,稍微理理头发,准备回到位子上去。
  走出化妆室的瞬间,背部被什么硬物顶住,接下去的瞬间,激烈的冲击贯穿全身。天旋地转,脚步踉跄。
  一条细绳捆住她的脖子,用力拉紧。绳子吃入她的脖颈内。
  满脸涨成紫红色的昌子,挣扎的手指抓向虚空。
  不可思议地,只有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不,也许是错觉。
  “我的女伴出来时,告诉她我先走了。”
  典男……典男……我在这里啊!这里有人想杀了我。
  典男……救我……
  在昌子逐渐消失的意识中,仿佛清清楚楚地听见典男远去的脚步声。
  车子开往海边的方向。
  绫子只知道那个——夜景的对面,可以望见东京湾。
  就这样往海面开去的话,后果会怎样?
  又不是从前的青春电影片,开向海面没什么好玩的。
  绫子也知道,路上出现好几部巡逻车,形成大骚动。
  大概是托国友的福吧——警察开路,使这部车不至于跟其他车子相撞。否则的话,这部车早已粉身碎骨了。
  他当然知道绫子也在车上。
  可是——辻本只是一股劲地前进,根本不顾巡逻车的存在。
  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肯定迅速冲进大海。
  毕竟连绫子也有点焦急了。
  假如打开门锁冲出外面的话,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珠美!夕里子!”
  她合十祈祷。
  把珠美摆在前头,盖因“活着的人比较重要”的关系,这点绫子十分明白事理。
  可是——万一我也死掉的话,留下珠美一个人,她会怎样?
  她和爸爸两个相依为命,可以活下去吗?
  不!我是长女!即使无法保护夕里子,我要双倍保护珠美才行!
  在绫子的心中,作为长女的自觉,有若间歇温泉的热水般涌上来。
  如此激昂的斗志,岂能以死相搏?
  “辻本君。”绫子说话了。
  “很爽吧!这才叫高潮的顶点啊!”
  “随便你吧。”
  “什么?”
  “你一个人醉就好了。我不奉陪。”
  “绫子——”
  “别叫得那么爽口!”
  由于绫子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所以效果颇大,多多少少使辻本的自信和力道动摇了。
  “你……爱不爱我?”
  “不爱!”
  “可是——可能的!”
  “可能的。”绫子冷冷地反驳,“停车!”
  “绫子——”
  “停车!”
  辻本慌张失措地让车子左右蛇行着,逐渐把速度放慢下来。
  “停!”
  绫子以判若两人的形象怒吼着,辻本吓了一跳说:“知道啦……”
  已经太迟了些。车子来到可以见到大船的地方。
  然后,当辻本用脚去刹车时——车身浮在半空,接着冲进大海。
  这里是哪儿?
  车上的绫子呆然望着窗外的海水逐渐上升的光景。
  难道我飞进了水族馆?
  “刹车失灵了!”
  辻本根本不知置身何处。
  车子——在下沉!
  绫子企图把门打开,可是开锁也开不到。
  “对了,电视上看过的。”绫子自说自话,“开窗让水进来。不然外面的水压会使门打不开。明白吗?——明白了。”
  一人饰演两个角色的问答后,她按了开窗的钮——霎时间,海水像团块般哗然涌进来。
  电视怎没说这么厉害?
  绫子正慌了手脚时——有什么在窗外摇摇晃晃地吊下来。
  绳索?是绳索!
  难道叫我吊颈?不可能吧!
  绫子伸出窗外,捉住那条做成环状的绳索。接着被拉扯上去。
  绫子感谢父母给她细长的身体。她被拉出窗口外,身体往上直升。
  出到海面时,听见上面传来轰隆爆炸声,伴随着惊人的风力吹来。
  直升机像巨鸟般停在头顶上。然后国友刑警探头出来喊:“抓紧一点!”
  绳索用力往上拉,终于把绫子拉上去了。
  “加油!”
  国友伸手抓住绫子的手臂,把她拉进直升机内。
  “成功了!好极啦。”国友叹息,“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辻本君呢?”
  他们俯视海面,已经看不见车的踪影,泛起白泡的海不留任何痕迹。
  “辻本君……”
  “怪可怜的,我们爱莫能助。”国友说,“幸好你平安无事。”
  “嗯……”
  绫子带着湿漉漉的身体坐稳后,国友帮她绑上安全带,有人从后面拍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但见夕里子笑盈盈地坐在那里。
  “姐姐,幸好你获救啦。”
  “咦,夕里子……”
  绫子呆了一瞬,突然呻吟一下晕厥过去。
  “她晕倒了!”
  “送她去医院吧。”国友对驾驶员说。
  “刚才好像有东西在水面上。”
  “是吗?”
  国友和夕里子俯视海面,见到灯光照明中浮现一个人头。
  “是辻本!”
  “把绳索放下去!”国友大声喊,“喂!抓住绳索!”
  应该说幸运吧,辻本也从沉车逃脱出来了。然而即使被拉上直升机后,他还在继续不停地猛踩油门…… 
 
第十八章 搏斗
  珠美打开病房的门,奔向躺在床上的绫子。
  “姐姐!”她紧抱住绫子。
  “珠美……”绫子摸她的头,“害你担心啦。”
  “姐姐!”珠美的脸严肃起来,“为何住这么贵的单人房?费用差额是我们付的哦。”
  “你呀……”
  “总之好极了。”珠美突然无所谓起来,“葬礼的费用有多少。”
  “你没别的好说吗?”绫子说,“对了,我呀,好像去了一趟天国。”
  “嗬?被赶出来了?”
  “不是啦!不过呀,我在那边见到夕里子了。”绫子的眼睛润湿了,“夕里子拍拍我的肩,问我‘好不好’?如果我好的话,就不会去天国啦。”
  “嗯。”
  “你也感动吧?”
  “才不哪。只是想说夕里子姐姐也能去天国呀。”
  “夕里子听见会生气的。”绫子笑说,“我有过死亡的恐怖体验,什么都看得开啦。”
  “看开什么?”
  “我察觉我不能因着夕里子的死而永远悲伤难过。夕里子一定也希望我们提起精神振作起来。”
  “那个你要问问她本人才知道呀。”珠美提出很清醒的意见,“况且,绫子姐姐一点也不伤心难过呀。”
  珠美的率直一直没变。
  “可以打搅一下吗?”国友开门,探头说。
  “国友哥。开夜班呀。”珠美说。
  “还好——觉得怎样?”
  “好像有点感冒。”绫子说,“辻本君呢?”
  “他睡着了——看样子他是服了催眠药物,受到暗示来行动。”
  “暗示……”
  “嗯。他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好极了。”绫子微笑。
  “车子可惜了。”珠美摇摇头,“从水里吊上来后,还能用吗?”
  “凶手使用那种高档的东西,反而露出破绽。要找到买那种车的人并非难事。”
  “现在几点钟?”绫子问。
  “凌晨一时——可以休息了。”
  “嗯,谢谢。珠美,让国友送你回去好吗?”
  “我在这里过夜。”珠美环视单人房内部,“我可以睡沙发。我想至少陪姐姐一晚。”
  “没有兼职费哦。”绫子说。
  “去了一趟天国,反而吝啬了。”
  “好啦好啦。”国友拍拍珠美的肩膀,“总之好极了。明天我再来。”
  “嗯……”
  国友点点头示意,从病房走了出去。
  “不必勉强啦。”绫子说。
  “我并不讨厌在这种地方过夜。”
  “怪女孩。”
  “我是姐姐的胞妹嘛。”珠美环视室内,“有什么不够的,我明天带来。”
  “最近光是住院。”绫子叹息,“我真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护士小姐!”
  医生的呼唤声以及匆匆赶过去的脚步声。
  珠美在沙发上醒来。
  “咦?”
  这里是哪儿?对了,医院,绫子姐姐住院的病房。
  半夜了——一定是有救护车到了。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赶过去的脚步声吵醒了珠美。
  看看绫子,她睡得很熟。
  “这是病人呀。”珠美自语着,走出病房去洗手间。
  当护士匆匆忙忙地走过去后,宫下明感觉到汗水从背部滴落。
  奇异的是,阿明在意的并非她待会要做的,而是因自己身上的护士装扮而内疚……
  我没资格作这种装扮。
  最小的妹妹打着哈欠从病房出来,走向洗手间去了。现在就是时候。
  她握紧口袋中的刀。那双手也沁汗了。
  在黑暗中等眼睛稍微适应。必须赶快,不然那个妹妹就回来了。
  阿明走近床边。途中碰到桌角。
  好痛……不光是脚。尚未痊愈的腹部伤口,也因冲击而剧痛。
  可是——不得不干。
  阿明的额头因冒汗而发亮,她走近床边,掏出匕首,然后高高举起——
  “你那么想杀我吗?”绫子张开眼睛,抬眼看着阿明。
  “你……”
  “刚才的声音吵醒了我——你自己的伤势不要紧吧?”
  阿明的手颤抖。
  “我没办法——我是迫不得已的!”阿明喊着,仍然握着刀往后退,然后跌倒在地。
  病房的灯亮了。
  “幸好你打消了念头。”国友从沙发的背后出现。
  “刑警先生……”
  “我不想伤害你。”国友把枪收进外套下面,“干吗溜出医院,然后做这种事?”
  阿明慢慢地抬起头来,“我爸爸……”
  “你爸爸怎么啦?”
  “他……将会被杀!如果我不依计行事的话!”
  “那么……你是被恐吓的?被谁?”
  “那个人。”阿明说。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自称‘佐佐本周平’的男人?”
  “放过我吧!我再说下去的话,爸爸就没命了。”阿明的声音变成哭音,“虽然我和父亲时常吵架,但他是我惟一的亲人啊!”
  “好吧。”国友捡起地上的刀,“我来想法子拯救你父亲。”
  他把阿明扶起来。阿明呻吟着,脚步不稳。
  “伤口作痛了吧。”绫子坐起来,“让这里的医生诊治一下的好。”
  这时,房门打开,珠美回来了,见到眼前的局面,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