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你爱我





  她点了点头:“应该的,大家都随意用餐吧。”
  她是以工作为名约他们出来吃饭的,所以带秘书很正常。
  但席间两个秘书明显不是很对盘,大有相看两相厌的趋势。
  他们三人就工作上的事,至少表面上是相谈甚欢的。
  林初青还提及了中临版图又扩大一事:“陆总最近是收获颇丰,现在又进军传媒业,实在是过人之举。之前你并购几家报社的事,赢得不少头条报道呢。”
  他斜靠在椅背上,身上仿佛有说不出的光彩,朗朗而笑:“林小姐言过其实了,中临跨足传媒行业,其实不过是想换个花样玩玩而已,不费什么心思在上面的。”
  她了然,扬了扬酒杯:“那,我是要谢谢陆总咯。”
  “不客气。”他也举杯,“叮”的一声与她相碰。
  两人相视一笑,又是一杯下肚。
  陆行恪年轻气盛的秘书似乎是想让人误会点什么,又急着显摆,温温柔柔便道来:“陆总,你最近胃不'炫'舒'书'服'网',还是少喝一些吧。”
  他也明白这是小女孩的作态,索性不予接话,就当是没听到。
  她反倒是听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秦秘书不大不小的“哧”了一声,刚好她能听见。
  那个小秘书得不到回应,自然只能把火气撒在秦秘书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
  林初青不知道陆行恪低头的那瞬间有没有看到,可她从来护短,哪里能由得了别人欺负她身边的人。
  她让服务员上来将自己杯里加满。
  秦秘书吓得在旁边抠她腰际的痒痒肉,压低声音:“林总啊,你别这么豪爽行不行,待会儿我一个人弄不回你的。”
  林初青含笑斜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紧张。
  然后她转脸,一双眼睛半张半合,用几乎凝出软汪汪一滩水的眸子盯着陆行恪:“你看,我都不知道陆总胃不'炫'舒'书'服'网',还硬拉着你喝了那么多酒。实在是我的过错,该罚。唔,陆总,你看我自罚一杯怎么样?”
  陆行恪的心顿时柔软的无以复加,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想必她一定也遇过这样的事情。
  他不去想她这些手段和心眼如何厉害,他只觉得心疼。一个女人要支撑一个企业,要在工作中遇到形形□挑衅被挑衅,要学会自弃自保,要学会玩转各种男人才能使出的计谋,该是多么不容易。
  林初青将杯子在桌上磕了两下,甜笑不减:“那这样,我先干为敬。陆总,你随意。”
  她的唇还没碰到杯口,一只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松松盖在杯子上方。
  那只手有些微凉,顺势从她唇边蹭过,酥麻的感觉立刻涌遍她身上的每个毛孔。
  林初青记得,他的体温似乎一直比别人低一点,尤其是手指,每次触碰,都能让她觉得自己无比炙热。
  陆行恪微笑着保持这个动作,脸上有少有的温情。
  她不依不饶:“怎么,陆总不赏脸?”
  她说完这句话,陆行恪的笑容就又加深几分,脉脉地看着她说:“我的秘书不懂事,我道歉。林小姐,这杯酒,理应我喝。”
  他毫不客气地抽走她手中的高脚杯,寻到她淡淡的唇印,就着那个地方,一口饮尽那红艳艳的液体。
  林初青看着他因为吞咽上下移动的喉结,轻轻眨一眨眼,终于决定放过他们。
  那个小秘书已经不敢多说什么了,老老实实低头吃东西。
  秦秘书凑到她耳边,说了一个字:“爽!”
  林初青被逗得摇摇头,回了她一个小样的眼神,笑意浮在脸上久久都没散去。
  迟放今天奇异地话少,酒也不喝多,不时替身边的孙小涵布菜,自己倒是没动什么筷子。
  林初青尽可能少的将话题扯到他身上,因为不想孙小涵察觉到什么。
  可她知道,每每她有什么动静,迟放总会抬头盯着她看许久。
  她觉得黏在身上的目光弄得自己很不'炫'舒'书'服'网'。
  席尽前女士总会找借口去厕所/炫/书/网/整理一下仪容,林初青也不例外。
  她正在化妆镜前补唇彩时,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正是陆行恪的小秘书。
  林初青本想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算了,可是对方不领情,方便出来后看她还在,竟然主动上前攻击:“呦,林总,怎么还在呀?”
  意思是你一个老女人,补妆总归是要补很久的。
  小秘书还自以为自己嘲讽很不露痕迹,可是林初青何等人物,哪是她这种没历练的小女生吓得住的。
  她极为客气地回敬,扬了扬手里的睫毛膏:“你要不要用?”
  小秘书赶紧审视自己的面部,林初青继续:“我看要么是你的睫毛膏不太好用,要么就是你的化妆技术不怎么样。你看,你的睫毛结块的厉害,这怎么行呢?还有啊,你的腮红刷的太明显,倒像是大冬天吹出的皴子。这更加不行,还有这唇彩的颜色,怎么看着跟衣服不是很搭呀。”
  她装好人:“唔,要不,我给你补补?”
  说话间,她并不刻意地微微眨了眨眼,翘翘的睫毛像蝴蝶一样上下扇动。
  小秘书果然是受不了这种打击,很冲动地泪奔了。
  林初青冲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陆行恪竟然在女厕所门口等着,她胜利者的心情在看到他那一刹那变成了愤怒。
  陆行恪还刺激她:“我刚刚看我的秘书闷着头冲出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你怎么着她了?”
  林初青挤出一丝看起来真诚的温婉的笑:“陆总,我怎么敢呢,她可是你面前的红人。瞧,她得罪了我的人还非得要你来给我赔罪,我可消受不起。”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是在吃醋。
  她说完扭头就走,陆行恪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小声说了一句:“再红能红过你么?”
  十一月份已经颇冷了,林初青一口气走到酒店门口,被冷风一吹,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打得她渐渐头晕了起来。
  她酒劲一向在后头,此刻大概是要发出来了。
  又一阵寒风吹来,她拢了拢大衣,只想快点打到车回家。
  所以陆行恪将车停在她面前时,她也没有推拒,现在赶快回家比和他较真来得重要得多。
  林初青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不光光是酒醉的头痛感在侵袭着她,浑身也越来越冷。
  凭她多年的经验,肯定是刚刚室内室外一热一冷把自己弄感冒了。
  陆行恪注意到她的异状,将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她终于觉得暖和一些。
  一盏盏路灯在她眼前划过,最后终于慢慢变模糊,她就在温暖的车内睡着了。
  车子很快驶到在她的公寓楼下。
  陆行恪腾出一只手摸她的额头,确定她不是发烧后,才将她小心翼翼从车内抱出来。
  林潇潇早在家门口等了,看到抱着林初青的他立刻很急切地问:“Uncle,我妈妈怎么了?”
  他宽慰她:“没事,你妈妈喝多了酒,又受了凉,吃些药就好。”
  他将她安置在床上,脱了外套和鞋子,盖上被子,弄出了不小动静。
  可是她也只是不耐烦的翻了翻身,并没有醒过来。
  陆行恪问立在床边的林潇潇:“你家有感冒药么?”
  小朋友很积极,立即身体力行:“你等等哈,我记得我妈妈柜子里有的。”
  她果然从林初青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药箱,然而她并不因为这个兴奋。
  林潇潇从药箱底下抽出一本薄薄的相册,端在眼前亲了又亲,喃喃自语:“原来妈妈把这个藏在这里呀。”
  陆行恪走过去:“藏什么在这里?”
  “呐,”她很慎重地双手托给他,“这个相册,我只看过一次,后来我妈妈就不让我翻了。我在家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她献宝一样:“你要不要看呐,里面有妈妈的秘密呦。我只让你分享。”

  伤

  ……》
  陆行恪的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突然“突突”地跳个不停。
  他抑住自己颤抖的心,装作镇定地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开始平淡无奇,一页页翻过去不少都是林潇潇的照片,间或夹着林初青与她的合照,还有坐在轮椅上的Melody。
  直到中间部分,突然出现了一张婴儿照,很大很大,铺了一张版面。
  他的手不由自主颤动了起来。
  隔张,照片上的婴儿已经长大很多,穿着粉色的兜兜,趴在地上对着镜头一边流口水一边傻笑。
  林潇潇用小手指点了点那个孩子,很是骄傲地对他说:“这是Angel,我的妹妹。”
  他的心里千回百转,一遍遍默念:Angel,Angel……
  这真的是一个很像天使的孩子。
  照片是按她的成长来记录的。
  这张里,她已经会站立,拖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娃娃熊,羞涩地看镜头。
  然后她学会了蹒跚走路,照片抓拍到她肥嘟嘟的小腿一抬一落,林初青伸着双手在她左右护着,表情骄傲欣喜。
  再隔几页,出现了她在一个走廊奔跑的画面,林初青在后面跟着,笑容温暖得刺眼。
  他再翻过几张,看到了那个小天使坐在钢琴边,单手起落,像是在弹什么名曲一样,态度认真。林初青就趴在钢琴架上,面容缱绻,仿佛在看一个绝世的珍宝。
  林潇潇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在,指了指这张照片:“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钢琴,因为我妹妹喜欢。”
  所有的照片在那个小天使四五岁的光景,戛然而止。
  他默默合上相册,清了清几乎哽住的喉咙,轻声问身边托腮的林潇潇:“那么,你妹妹在哪?”
  林潇潇似乎是料到他要问这个问题的,柔柔地微笑起来,这个表情,像极了林初青。
  然后她单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上帝很爱她,所以Angel被召唤回去陪他了。我妈妈说过,她那么乖巧懂事,上帝肯定会很疼她的。所以我们,不可以难过。”
  陆行恪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几乎嗫嚅,喉头抓紧着,发不出声音。
  林潇潇闭着眼虔诚祈祷,透着完全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成熟与担当:“我爱Angel,妈妈更爱。Uncle,如果你见到过她,一定也会很爱很爱她的。她有一双,和你很像的眼睛,所以我第一次见到Uncle,就喜欢上你了。”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林潇潇,期望她说一句,她是在骗他的。
  可是哪里会有小孩子撒这种谎呢。
  他,无非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
  林初青在后半夜醒来,口干舌燥,头昏脑胀。
  她摸了摸自己,衣衫完整,除了头痛外没什么不好的感觉了。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但她可以透过外面隐约的光看清这是她熟悉的房间,所以她不担心什么。
  可能是今天餐前吃多了糯米团子,她才会这么渴睡。
  林初青揉揉自己涨疼的太阳穴,决定起身去吃药。
  她动了动双腿,才发觉被子是被压着的。她试着唤了一声:“潇潇?”
  没有人回应她,她想这个时间点,林潇潇肯定已经睡死了,便不去惊动她。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摸到了墙上的电源开关,手指一上一下间,她终于看清了是谁在她房里。
  居然是陆行恪。
  他俯趴在床边,闷头不动,结实的背脊微微拱起,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仅仅是对着这一个背影,林初青却看得莫名鼻酸。
  室内的钟上,时针明明白白指向了四,再过不了很久,天都快亮了。
  她没有理由由着陆行恪堂而皇之的在这里留宿,所以她快步走到他身边,用手指点了点陆行恪的肩膀:“喂,你好起来了!”
  陆行恪的身体晃了晃,没有抬头。
  但林初青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即使是隔了西装外套,也明显的僵硬了起来。
  她更大力地戳戳他:“知道你醒着,别装了。陆行恪,起来!”
  他还是不动。
  林初青怒从心头升起,大力地掰过他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向后一推:“都说了让你别装!”
  陆行恪此刻显得十分好拿捏,林初青的一推,竟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倾斜,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将手臂顺势搁在眼睛上方,林初青终于也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劲。
  就例如,他什么时候对她流露出过,那么示弱的表情。
  她突然就想看看他藏在胳膊下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
  陆行恪其实没有睡着,他面对一室的寂然,面对林初青微皱眉头的睡颜,面对那个致命如飓风的消息,哪里睡得着。
  悲伤寂寥排山倒海而来,狠狠淹没了他。
  那个被他围困了多年的,叫做痛苦的小怪物,终于冲破了牢笼,在他心里上蹿下跳,恣意横冲直撞。
  若他此刻照镜子,眼圈一定是恶狠狠的红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