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你爱我
林佩没有再说下去,林初青按着她的手说:“我懂的。”
她们的手相互交叠着,紧了紧手心,握的更密了。
幸亏陈叔拎着热水瓶回来了,不然林佩的眼里定要滚出两行泪来。
但凡八点档里遇到这么煽情的戏码,林初青一定跳过不看,放到她自己身上,却一点不觉得矫情。
她只能说,戏剧真的是来源于生活的。
临走前,林佩又借故把陈叔支走,他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那我顺便出去抽根烟。”
林初青对他的好感度又加深了,他果然像林佩说的体贴宽厚。
林佩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份压得皱巴巴的报纸,递给她。
标题她已经很熟悉,照片上的两人她也都刚刚见过。
“本想着给你争来那么多股份,能作你出嫁时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现在,公司都旁落给别人了,那些东西,怕只是废纸一张了。早知道,当初应该给你折了现的好。”
林初青把报纸扔进废纸篓里。
林佩觑着她的反应不对:“怎么了,我不过提到那人一句,你就这么不高兴?”
她无奈:“妈,你以后少看这些东西。”
“知道,不过是当个消遣而已。”林佩骂回去。
陈叔在走廊里等她,她知道他有事同她商量。
林初青走近他并没有闻到烟味。
陈叔一直都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初青,你看快过年了,你妈也想回家住一阵。”
她点头:“也好,过几天我同你一起来办出院手续。”
大概他是没料到她会答应的那么爽快,拿手抓抓脸,笑得更为开怀:“呵呵,好。”
林初青记得他本来是抽烟抽得很厉害的人,指甲盖都因为烟渍而发黄。
陈叔被她探究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习惯性的去摸烟盒。
但他只是抽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衣服内袋,清清嗓子:“要是能的话,过年把男朋友带回来吃顿饭。”
她亲眼瞧见那个盒子是空的。
林初青走了走心,回过神来赶紧回答:“好。”
说完她偏头就走,过了拐角她又折回来,冲靠在墙上的人道:“陈叔,过年我们把妈妈接老家过几天。乡下,空气好。”
陈叔立刻笑得像个孩子,连连点头。
她也扯着笑容回他。
她其实想说,陈叔,你可以不用故作开心,红眼圈还没收回去,就要硬浮出笑,表情真的很怪异。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笑,也同样怪异。
考研的分数在除夕前几天放榜,林初青报的是本院研究生,分数高出不少。
陆行恪大手笔的包下金城国际顶楼的旋转餐厅给她庆祝。
但那一顿饭吃得他们都心浮气躁。
法国菜程序繁琐细致。
陆行恪等她吃完最后一口甜酥的煎饼,将刀叉交叠在一起,身体后倾靠到椅背上。
服务员很快过来收走餐盘,换上咖啡。
乳白色的奶油在杯面上慢慢沉了下去,林初青拿银质的小匙一搅,咖啡浓黑的颜色立刻变得粘稠。
她捧起来抿了一口。
陆行恪似乎也在享受这一杯咖啡带来的氤氲,很慵懒很随意地问她:“春节有什么计划吗?”
林初青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又听他接着说下去:“我打算去美国参加一个同学会,时间不长,一个星期左右,有兴趣和我一起吗?”
她无意识地继续搅拌咖啡:“什么时候?”
“初四回来,我已经订好了机票。”他没有直接回答。
林初青不语,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有什么问题?”他不解。
“你,不打算留在国内过除夕么?国外哪有那么浓的年味。”
陆行恪笑:“反正每年都只有我一个,在哪过都一样。你呢,想好今年要和我一起吗?”
她放下杯子:“回来之后去我家吃顿饭吧,如果你不忙的话。”
他笑意不改,但眼里似有一束光慢慢的隐去了。
林初青不喜欢他那样的笑,太过完美,太过无懈可击,让她根本读不懂他藏在笑里面的真正内容。
陆行恪从桌肚下拿出一个缎带的盒子,推到桌面中央:“打开看看。”
她敛着呼吸拆包装。
水光滑亮的蚕丝质地的礼服,触手一片凉意。
她没有抖开看,也知样式一定华美无比。
陆行恪云淡风轻:“本打算让你陪我出席同学会时穿这个的,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她愕然,伸手想抱过礼服盒子。
淡粉色的盒子离她有些远,她往前拖了拖。
“哐啷”,盛着咖啡的骨瓷杯被推倒,热滚滚的洒了她一身。
林初青暗骂自己一晃神就捅娄子,赶紧起身拿盖在腿上的餐布乱擦。
陆行恪推开椅子,一步便横过桌子,拉着她的胳膊,口气不善:“怎么那么不小心。”
饶是冬天衣服厚,她的大腿也被烫得火辣辣的。
他迁怒一样的转过柔柔一团的礼服,随意地替她擦拭。
一张薄薄的纸被顺风带出,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浸入暗黄色的咖啡水渍中。
林初青阻拦不及:“这衣服很贵的。”
他扬手将揉的不成养的布团扔在桌上,强硬地抓着她的手:“走吧,回去换衣服。”
她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只能被他扯着走远,眼睁睁看服务员过去收走一盘的狼藉。
除夕夜里爆竹声连连,初青领着一帮小孩子在晒谷子的场院里点烟火棒。
一群人尖叫笑闹地不可开交。
又一根闪闪的星光棒燃到尽头,她家的院门打开,陈叔探出头来:“初青,回来吃饭喽!”
她快快乐乐地甩下一群不尽兴的孩子,飞奔回家。
那种感觉,真的和小时候相差无几。
饭菜摆满了四方桌,热气腾腾的熏人眼珠。
他们虔诚地四处拜拜,按座次坐了下来。
吃过饭他们看央视的春晚。
林初青一如既往的犯困,她一向熬不了夜。
陈叔催促着她洗漱去睡觉,她揉着眼睛回了房。
十二点,她还是被震耳欲聋的炮竹声给震醒了。
林初青推开窗户,冷风和火药的味道一起涌了进来,钻进她的肺腑间。
楼下那一帮孩子还没散,兴奋地同她招手:“下来玩啊!”
她高兴到没头没脑地拨电话给陆行恪,混着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扯着嗓子喊:“陆行恪,新年快乐,我应该是今年第一个打电话给你的人吧!”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很久之后他的声音飘过来:“林初青,我这里,还没到正午。”
她这才清醒过来,陆行恪此时应该在纽约。
林初青往屋里躲了躲,关上窗户。
因为他说,很吵。
她尴尬地岔开话题:“那边,都有什么活动庆祝啊?”
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冷,语调平淡:“没什么活动,我这边华人不多。你呢,还在放鞭炮吗?”
林初青很孩子气地笑:“我才不同一帮小屁孩玩那个。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才陪他(她)放烟火。”
陆行恪似乎是笑了一下,没有接她的话茬。
“我初四下午到,你来机场接我吧。”
她身心放松的倒在床上,欢快地应了下来。
初四下午回来,这样是不是就是说,他答应来吃晚餐了?
她把被子全着抱了在怀里,翻了个身,吃吃地笑起来。
新年,好像真的有一个好的开始呢。
一有期盼,时间过得仿佛就特别慢。
初四早上,她就巴巴地开始等电话。
一直等到下午,天都快黑了。
陈叔一直问,到了没,到了我好准备准备开伙。
她打过电话去,他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八点,她小心翼翼地打电话问迟放。
他很确定地告诉她,陆行恪签的机票是昨晚凌晨的,下午一定能到。
十点,陈叔安慰她,兴许是飞机晚点了。
十二点,她同她的希望一起睡着了。
林初青过了元宵节才回的市区。
上午将林佩重新安顿进医院,下午周楚薇便来接她去逛街。
周楚薇刚考到了驾照便迫不及待买了车,林初青很胆战心惊地坐进副驾:“别拿我的生命开玩笑啊。”
她很帅气地以一拉手闸:“你放心好了,如果我技术不到家,我爸怎么可能给我买车?”
但事实证明周楚薇真的是过于自信了,她们的车在开进闹市区的第一个红灯那里出了事。
事故不大,是周楚薇没注意,同前面的一辆车擦了边。
林初青被吓得不轻,脸色发白,扶着车窗泫然欲呕。
周楚薇当即车都扔那不管了,拖着她去医院检查。
她在医院的厕所里吐到苦胆汁都出来了,周楚薇一脸担忧地轻拍她的背,一惊一乍地猜测:“不会是,怀孕了吧?”
林初青的脸色更加白了。
自初四之后,林初青再没拨过陆行恪的电话。
迟放在初十告知她,陆行恪回到D城,但始发地是新西兰。
林初青说她知道了,便挂掉电话。
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能把陈叔和林佩那日失望的眼神拍下来,放给陆行恪看。
可是她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似乎是没有资格这么做的。
蝌蚪
……》
林初青坚持只做肠胃检查。
她在胃透影映仪器上站着,便听医生同周楚薇交流。
“是轻度慢性浅表性胃炎,症状不算严重。”
“可是她吐得厉害!”
“这是病症之一。但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做其他的检查。”
周楚薇总算安安静静地闭了嘴。
她拿着医嘱配药时,周楚薇不死心地贴上来:“初青,要我送你回家吗?”
“你的车,现在应该被拖走了吧,你怎么送我?”她睥睨她。
周楚薇立刻拍额头:“啊,我差点都忘了,我车还停在大马路上呢!”
她嚷嚷着团团转圈:“死定了,要是被我爸知道,一定要没收我的车钥匙。”
林初青勾着她的脖子点头:“嗯,你爸这招好,能少你一个马路杀手为民除害。”
周楚薇作势要给她来个过肩摔,林初青笑嘻嘻地不躲,也知道她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出了医院大门周楚薇风风火火地打的回事发现场,林初青双手合十:“节哀顺变,车被拖走了打个电话给我,我好方便恭喜你。”
“我呸,没良心的东西。”周楚薇啐她,梗着脖子对前座师傅喊:“开车!”
林初青在原地足足笑了两分钟。
那辆出租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街口。
她慢慢止了笑意,转身返回医院。
抽血,尿检,然后是等化验报告。
林初青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冰凉凉的长椅上,用尖尖的指甲狠命的掐自己的耳朵。
她算是这么多等报告的人中神色最愁苦的一个了。
大多从会诊室出来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被身边陪着的人呵护备至着。
已婚的身份不至于让她难堪,医生没等她坐稳,就“刷刷”地开始签单子:“检查结果呈阳性,这位太太,恭喜你怀孕了。”
林初青盯着单子,许久没有接下。
那个女医生大概见多了这种情况,把单子反扣着拍在她面前:“先去做个B超,再决定要不要。”
凉凉的液体涂在她肚脐下方,林初青双手交握着按医生的要求左右翻动。
她看不见屏幕,只能听医生在耳边叙述:“成长的情况不错。看,这正中央,那么小的一个黑点,以后慢慢长出手脚来,像蝌蚪一样,很有意思。”
林初青昂着脖子扭头,还是看不见。
医生笑:“别心急,等会给你看照片。”
她捏着薄薄的一份彩超照,在医院的楼梯上做到天黑。
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吧嗒”一声,打在那上面。
林初青用手指柔柔地拭掉,反手一抹脸,才发觉是自己的眼泪。
她捡起地上的包,把病历和化验单小心地塞进去,跺了跺脚。
楼道上的灯应声而亮。
为了下午的逛街,她特意穿了平底的鞋,但还是走得她脚跟发麻。
她最后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前坐下,掏出电话拨给迟放。
他接电话的速度雷厉风行,很公式化的:“林小姐,你好。”
她十分疲倦,眼下又打不到车,只能求助于他:“迟助理,你现在有空吗?”
“林小姐有事请说。”
她报了地址,问他能否来接她回家。
迟放十分干脆地回答:“等我十分钟。”
他开了自己的车来,四个圈的A6,很好认。
林初青一上车便闻到不淡的酒味,再看他双眼不寻常的亮。立时有点为难:“迟助理,你喝过酒?”
迟放比了个“OK”的手势:“酒量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她莞尔,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