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憨夫





侯府里的笑声好象也走了近乎一夜未眠的萧峰,次日早早便起了床。在早餐桌边看到了昨夜未走的妹婿和妹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等会要去夫人的墓地,去准备一下。”他才坐下,就对身边的程管家吩咐道。
程喜一怔,又马上回道:“是,侯爷。这就去准备。”说完,他便匆匆出去准备忌扫事宜。
“哥,小妹陪你一同去吧?”萧珍珍小心的开口。
萧峰默然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吃过饭,早点回去吧。没事了,家里还有孩子、婆婆要照顾。等过些日子,带庆山、庆水来玩。”
萧珍珍还要再说什么,桌子下的脚被何汉明踢了一下,看过去他正轻轻地摇头。知道多说无益,萧珍珍只好咽下即将脱口的劝慰,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活活生的爱妻没了,只剩一堆黄土和冰冷的墓冰,看着墓冰上冰冷的字,萧峰的心就象被尖刀狠狠地划过,热辣辣地抽动。
程管家摆放好忌品,远远的走开了。
萧峰点燃三柱香,在坟边席地而坐,边烧纸,边微笑着在口中喃喃道。“嫣儿,对不住,夫君来晚了,让嫣儿久等了。一路上就想着早点回长安城,与嫣儿洞房,生下一男半女的,就不怕嫣儿再提和离之事了。没想到,还是迟了……还不如在边城时就圆了房,怀了身孕,兴许就能绑住嫣儿的腿脚,不能羽化成仙了……”
他觉得自己是比牛郎还要笨的蠢蛋,明明抱着仙女的羽衣,最后还让她飞走了。“嫣儿,下世再做夫妻可好?萧峰定会对嫣儿如珠如宝,守在嫣儿身边寸步不离。再重逢,一定马上就与嫣儿圆房,不再让嫣儿有飞走的机会……”
点燃面前的纸钱,萧峰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雨嫣的那个上元节。“嫣儿,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对,叫为夫什么吗?大叔?亏你叫得出,现在想来一定气恼为夫误你的好意,故意为之。”
摸着自己下巴浓重的胡须,他笑着摇头。“只比嫣儿大十岁,怎么就成了大叔?一句大叔,倒真得把为夫叫傻了”想起往事,酸涩甜蜜齐上心头。“嫣儿……等到下一世,还要好久,想一想都觉得心寒。怕这世上再难找到象嫣儿这般的解语花了。嫣儿,等着为夫,绝不可改嫁。不然为夫下去,也会把嫣儿抢回来,狠狠地修理敢娶本侯夫人的无赖”
想到与雨嫣重聚,虽然杳杳无期,萧峰的脸上还是笑意融融。
隔着远些,程管家看着萧峰坐在雨嫣坟前低语谈笑,心里担心难过自不必说,又苦于无有良策让侯爷早日走了悲痛。
是不是应该再给侯爷娶房正室?也许日间久了,侯爷会慢慢将夫人淡忘逝者如斯,生者为大。程管家暗自向雨嫣祷告,求她保佑萧峰早日觅得贤妻,替侯爷开枝散叶。
主仆所求相左,若雨嫣真得躺在棺内,还真会让她为难。
回程时,萧峰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坐在马车里,他竟昏昏睡去。只到马车在侯府门外停好,程管家在外连喊三声,他才缓缓醒来。再次站在府门口,萧峰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直到看到府门前的白灯笼,象当头拨了冷水,醒了。感觉府门内淡淡的萧瑟,萧峰几乎想抬腿往回跑,再回到雨嫣的坟前,都比回到里面温暖。
可毕竟是自己的家,家中再没有他眷恋的人,只剩下责任与义务,他却不能逃。微微地叹息,萧峰重新抬起腿走进侯府,走进没有雨嫣和宇儿的寂寞。
“侯爷回来了,妾给侯爷请安。”姜氏喜笑颜开的迎上来,见到萧峰嘘寒问暖。“快过午时了,侯爷一定饿了,妾已经让他们准备开午饭。侯爷才喝口茶,润润喉咙。”
姜氏绕着萧峰团团转,惹得他直皱眉头,他突然觉得姜氏如呱噪。只顾着重见侯爷高兴了,却没细看侯爷的面色。
如今侯爷的女主子又只剩下她一人了,头上没了正室的管束,侯爷又得胜还朝,姜氏自然喜不自胜。甚至在雨嫣暴毙之后,一连数日的夜里,她都会蒙上被子偷笑。
正室没了,少爷又不在家,只要她能服侍好侯爷,早日怀个一男半女,还怕日后没有指望?
想到此,姜氏越发殷勤,脸上的笑脸更是多了几分。“昨儿妾就想去见侯爷,可听说侯爷身体欠佳,妾就未敢打扰。今儿定要好好服侍侯爷,有事侯爷尽管吩咐。”说着,姜氏绵软身子就靠了上来,柔美的纤指贴心的爬上萧峰的额角,轻轻地按揉着。
一股脂粉味窜入萧峰的鼻子,他皱着眉推开她的手臂和整个人。“该用午餐了。”应着他的话,下人们提着食盒走进来。
见有人进门,姜氏悻悻地走开,摆出十足的主子像,看着下人们摆好午餐。她禀退众人,笑吟吟地说道:“侯爷,用餐……”
萧峰皱着眉,没抬眼,淡然的坐到餐桌边,接过姜氏递上来的筷子。面对满桌的美食,他竟全没有味口。若雨嫣和宇儿在萧峰忍不住又想起三人在边城一块用餐的模样,虽然共同进餐的机会不多,可看着他们,他就会食欲大增,而不象此刻这般索然无味。
“侯爷还尝一尝这道清蒸鱼,味道一定美味。”姜氏站在萧峰的身边,替他夹了一块鱼肉。
用筷子挑了挑了碗中的鱼肉,萧峰轻轻地夹起放进口中,却没有任何鲜美的感觉,反倒是咬了一块棉花。
无味
萧峰放下筷子了,摆了摆手。“没有味口,不吃了。也别再忙了,快吃吧。”
“不吃饭哪来的力气,侯爷还是用点吧。”姜氏又替他夹了块轻淡青菜。“您再尝一尝这个。”
萧峰依旧低头晃了晃脑袋,眼睛正发瞄上姜氏鲜艳的指甲。
眉头一皱,萧峰顺着姜氏的手,又往她的身上、脸上、头上看去,越看眉头越紧。
姜氏为见萧峰特地打扮了一番,不只染了手指,还涂了粉,抹发胭脂。将萧峰住日送她的面头、手饰也都武装在头上,身上更是换了件银粉的裙子。衬她花容月貌,人比花娇,只是她去忘记了一样“成什么样子?”萧峰的浓眉终于抑制不住的立起。
姜氏微怔,无限委屈的望向萧峰,仿佛在控诉他的不识风月。“侯爷……”
看姜氏这副模样,萧峰有得只是厌恶。“穿着、打扮成这副模样,欲意何为?家中主母刚刚故去,打扮得花枝招展,想干什么?没了主子,真得就忘了自己该守的分寸了?”
萧峰忍不住横眉立目,对姜氏的不知分寸,很是烦感。再想到可能藏在其中的玄机,他就更为恼火。
姜氏暗自叫苦不跌,只顾着高兴,想着如何讨好侯爷,却把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准确地说,应该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胜利,让她忘乎所以。
糟糕

卷三 为妻 第四十章 挂官远行


明日开新卷

自知理亏,姜氏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听闻侯爷归来,贱妾情难自禁。只想着如何令侯爷开心,忘了应守的分寸。贱妾任凭侯爷处置,只是求侯爷念在贱妾是无心之过上,从轻处罚。”
依姜氏对萧峰的了解,如果一味的否认过错,只会令他更为烦感,处罚也会愈重。还莫不如承认过错,请求从轻发落。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萧峰淡漠地睨了眼姜氏,“无心之过?住在一座宅子里,夫人故去,该守什么禁忌都不记得了,会是无心之过?怕是有意为之吧?”
雨嫣离世,如同剜去他大半颗心脏,痛不欲生。见姜氏涂脂抹粉,笑意盈盈,他如何能释怀?
“侯爷……”姜氏还妄图再辩白几句,萧峰冰寒般的眼神,让她识趣地闭上了嘴。
“禁足一月,抄写《女诫》百篇,下去吧”说完,萧峰便冷冷地摆了摆手。
姜氏嘴角合翕,最终还是闭上,乖乖地回自己的住处。只是在她转身背向萧峰时,她的脸已扭曲的面目全非。
“嘣——”姜氏重重地椅子踢翻在地,“顾雨嫣活着占了正室之位,死后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勾着侯爷的魂,搅得别人不得安生”
“夫人小心隔墙有耳”杜绢赶忙关上房门。“若是传到侯爷耳中,怕是要惹出天大的祸事。”跟着这种不知轻重缓急的主子,下人都得跟着遭殃。
“足了禁了,罚也罚了,莫不是还要卖出去不成?”姜氏忿忿地坐下。
就是个妾,还不是说卖就卖?杜绢不断腹诽,可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劝道:“夫人,何必同一个死人一般见识?日后就只有夫人守在侯爷身边服侍,还怕没有机会不成?夫人这段日子,只要能忍人所不能忍,侯府日后还不是您说了算?何必同侯爷拧着,惹他不高兴?夫人,西头的院子里,还住着皇上刚赏赐的三个突厥美人呢”
杜绢的话犹如一记响雷划过姜氏微晕的大脑,她一下子清醒了。怎么就把那三个突厥狐狸精忘得死死的?
若她禁足的一个月,三个狐狸精勾住侯爷的魂,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该如何是好?”姜氏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眼前浮现萧峰与三美人歌舞升平的景象。“岂不白白便宜了三个狐狸精?”
瞧着姜氏手忙脚乱的囧状,暗自卑视姜氏的浅薄。看足了戏,杜绢才微笑站劝慰道:“夫人莫急,侯爷的为人,夫人最清楚不过。侯爷并非好色之徒,一时间那三人应该还缠不上侯爷。夫人只需稳住心神,用心抄写《女诫》,让侯爷知道夫人的真心改过,夫人定会与侯爷合好如初的。”
旁观者清,经杜绢提高醒,姜氏悬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急得脑子都糊了侯爷是个长情之人,三个狐狸精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得手还是杜绢考虑周全,有赏”
“谢夫人”有银子拿,杜绢早已笑弯的眉眼,仍不忘规规矩矩的道谢。
躺在雨嫣卧房的床上,萧峰仿佛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明明她的应用之物早已焚烧掉,可他还是闻到床帐内浮动的香气。
“嫣儿……”呢喃着她的名字,眼角的泪花无声的落下。曾经信奉男儿有泪不轻掸,如今却知只是未到伤心处。想到那个为他操持整个家的娇人,心里除了懊悔伤心,就是回忆。每日守在侯府里无所事事,寻找她的留下的影子恍惚度日。
幽幽地长叹一声,萧峰猛地从床上坐起。雨嫣去了,空空地大宅院没了生气,倒不如出去走一走,去看看宇儿、二弟。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第二日萧峰早起后剃去了脸上的胡须,换上朝服拿着连夜写好的奏折,骑马上早朝去了。当朝廷大臣在早朝上见到镇南侯,俱是一惊。
镇南侯得胜还朝,却偏偏赶上夫人暴毙,皇上特地准了他一个月的假。这才短短三日,他怎么就又来早朝了?
莫不是又有什么军国大事?
萧峰只是随着人流向大殿而去,众人的窃窃私语,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他只求皇上能恩准他的奏折。
卯时一到,众臣齐呼三声“万岁”之后,皇帝身着龙袍端坐在朝堂内的龙椅之上。在大臣中意外看到萧峰时,他微微一愣。
他为何会出现在早朝之上,莫不是他听到什么闲言闲语,亦或是雨嫣留下了什么证据,他是还质问朕的?
做了亏心事,皇帝再见面色无波的萧峰,自然心中打鼓。
就连皇帝身边的刘海也是暗自一惊,心下怀疑莫不是他偷骨灰时,留下了什么马脚?
上面主仆二人,暗自揣摩,下面萧峰却捧着奏折,毫不知情。大臣们等了许久,未见刘海的声音,皆诧异的抬头偷瞄。
怪事不常有,今早特别多,刘总管不会突然失声,无法喊早朝了?
察觉到众人的异样,皇帝轻轻地咳了咳。“咳咳……”
刘海这才收回神,往前一步,高声唱和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话音未落,就有几位朝中大臣纷纷将奏折奉上,萧峰的也在其中。
拿起刘海有意放在最上层的奏折,皇上皱了皱眉头,原来他是将其他的奏折朝议批示过后,皇上将萧峰的奏折拿在了手中。“镇南侯退朝后,到御书房。”
“退朝——”
“镇南侯乃大燕之功臣,战无不胜、军功显赫,为何突然?”黄弈颇为苦恼地皱紧眉头,仿佛有人有剜他的肉,满脸显不得,眼神一直盯在萧峰身上。趟若有半分异常,休怪他心狠手辣“启禀皇上,如今突厥已平,大燕边境之患已除。况且有萧家祖训言明:战时疆场,平是种田。如今天下太平,再无内忧外患,也是萧峰解甲归田之时,还求皇上成全。”萧峰诚恳地拱手求辞。
“镇南侯实在是大燕的栋梁之材,若朕准奏,只怕天下人会指责朕,不善用治国良臣。”黄弈左右为了摇头,目光一直离不曾离开。“镇南侯还是留下来吧战胜突厥之功,朕还未大佳封赏……嗯……明日朕就在早朝上改封镇南侯为镇南王……”他还是没停止试探萧峰。
萧峰那个实心眼儿,真以为皇上要加封他的爵位,吓得赶忙跪去推辞。“皇上使不得平定突厥,乃皇上运筹帷幄、军士们奋勇杀敌,倾全国之力而得来之功。臣万不敢贪天大之功,臣至多不过是会舞刀弄剑的军头,哪里是什么栋梁之材。久经战事,臣已心身疲惫……嫣儿又……臣实难再担大任。如今只想遍访名山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