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在长安
主是咱们皇上的嫡亲妹妹,我朝的大长公主,清侯齐穆正是她的驸马。这莲生姑娘最近才跟着齐家两位少爷回的京城,昌乐公主爱得跟什么一样。你这次幸喜遇着的是她,要是别人,保不齐出什么事儿呢。”
我听说那莲生有这样的来历,吃惊不小,难得她身份高贵却那般的温柔和蔼,真真让人爱慕。
玉夫人问清楚状况,放了心,有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思儿,昨天的事,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知道了?”
我如今没了方才的气焰,听玉夫人这么说心里没底,红着脸说:“思儿不该偷听,也不该一个人在外面乱走。”
玉夫人点头温和的说:“思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了事情知道自己琢磨做得对不对,舅母比你多活几十年,所以不忍看那做错事不告诉你。比如你打人,这事就做得不对,你是什么身份,那奴才是什么身份,打她是脏你的手,你便真的气不过。这种事,当街闹起来是两家没脸,那王侍郎家是有名的破落户,不要脸面,你能和他们比么?”
“那遇到这事,难道只能忍气吞声?”我不服气的说。
玉夫人见我这样,笑道:“你若要惩治她,方法多得是,但是和一个奴才计较,失的是你的身份。你在京里多待一阵子就知道了。”
“我是不是给舅舅和舅母惹麻烦了?”
玉夫人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这点子事,若不是为了让你明白不和这奴才争执的道理,哪里值得说。你别多心。”
玉夫人又安慰了我几句,叫来石竹让她好好伺候便起身离开了,我猜想她大约又要去做张默翟的思想工作。
玉夫人才走没一会,李景明就偷偷摸摸的来了。他躲开别人,悄悄上来问我:“嫂子,你和大哥哥吵架了?”
我看着他这关切的样子,莽莽撞撞的小娃娃,都这么关心我,真是丢人啊,二十多岁的人了,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让一个孩子担心。我微笑:“恩。”
“是大哥哥欺负你了?”李景明往地上一坐,手撑在床边问。
我强笑道:“就是拌了几句嘴,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
我被玉夫人一劝,已经心里发虚,怎么能动不动就提写休书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看到张默翟那副要问罪的模样,心里就来气,只想着话越难听越好,越刺人越好。
没过一会,石竹领了太医来,隔着帘子给我号脉,说我是体虚血亏,又有些水土不服,好生调养也就是了。李景明怕吵着我,也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宿醉,脑袋里涨得很,胡思乱想一阵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昏暗,下着雨,看不出时辰,我觉得腹内饥饿又口渴,轻轻叫了声:“石竹姐姐。”
外面几声急促的脚步,进来的却是张默翟。我看着他,觉得很尴尬,上午恼怒的气焰消了不少,他也是一副担心又烦恼的样子。我咬咬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张默翟尴尬的站了一站,转身走了。我见他离开,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情,怎么一点都不顾全我。
“你怎么又哭了。”我正擦着泪,听张默翟问我,抬头一看,他拿着茶杯,原来方才是倒水去了。我满脸涨得通红,舌头像是给绑住了,说不出话。张默翟叹口气,扶起我说:“喝点水,我叫他们准备了粥,你饿了快一天了。”
我喝了水,感觉'炫'舒'书'服'网'了些,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我们谈谈吧。”
张默翟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到地上说:“你要谈什么?”
我想,我的态度和想法,还是明确的告诉张默翟比较好。古代人讲究从一而终,认为女子的身体交给男子之后,便建立了从属关系,而我却并不这样看,有个思想已经烙印在了我的心里,不会轻易改变。
“今天,是有思莽撞了,还请夫君原谅。但有思有一番肺腑之言,不知夫君可愿意听?”我思虑一番后,说道。
张默翟背对着我,坐在一旁低沉的说:“你说吧,我听着。”
“我曾经与夫君‘约法十章’,夫君大约以为只是闺帏戏言,而有思确实认真的。夫君与王小姐说笑,大约不过是随性而为,未做他想,只是王小姐则未必。有思犯了妒忌,这是有思的不对,但作为夫妻,有思认为既然夫君是有夫之妇,则行为举止当引嫌自避。有思请夫君与王小姐相见,非是为夫君说项牵线,也不是让夫君得以询问汤小姐的近况,而是为了让夫君亲口告诉王小姐,我林有思不曾坏人姻缘,神佛报应也报应不到我身上!”说道这里,我心里怒火又起,我是请丈夫来帮我忙的,他却转眼就和别的女人调情,而我就在外面,他的眼中没有妻子,那么我林有思眼中自然也没有丈夫!
张默翟转头回来,满脸惊讶:“她说你坏了谁的姻缘?”
我见张默翟这模样,冷笑道:“你不知道么,王小姐说你与汤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坏了你们的姻缘,如今汤小姐相思成疾缠mian病榻,我会被神佛报应。”
张默翟长大嘴巴,愕然的说:“我不知道啊,我进去后问到王小姐,不过说了几句话,王小姐根本没提过明慧生病的事情。她只说早就听说过我,邀我有空去王家做客。”
听了张默翟的话,我冷笑,这才是女人的友情呢,真他娘的值钱,见个漂亮男人,马上就想贴,也顾不得好姐妹相思得要死了。
我咬咬嘴唇,赌气的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啊。”
张默翟坐到床边说:“我知道了,我原以为是旁的事情,断没想到这样的大家小姐会说这样的话。既知道了,以后我不理她便是。这次是我错了,旁人让你受了委屈,我没体贴到,又跟着让你生气。”
我见张默翟服软,心里也难过,但是有些话迟早都要说,不如趁这机会一起说了:“我当日曾和你说过,若是你有了中意的女子,便让我离开,这话依然不变。即便是这王小姐,你若有意,也不是不可以……”我这番话发自肺腑,我既然是要离开的,那么和张默翟这番感情便是没有结果的,何苦让他痛苦,要是他能爱上别人,最多我一个人伤心,继续这么纠缠下去,害两个人。
“你别说了。”张默翟阻了我的话,悲哀的说:“有思,究竟要让我怎样,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你太奇怪了。你不愿意与我亲热,你鼓励我去爱上其他女子,你总说你要离开。你能去哪里?回长安京守着你的爹娘?难道你对我竟没有丝毫的夫妻之情?若真是如此,你为何又要为我奉承王小姐生气?那夜为何你又主动吻我?”
我没法回答张默翟,那夜的缠mian许是月光太美好,我解释不清,无言以对,只在心里一次次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占据这个身体,我不该喜欢你,我不该那夜吻你,对不起,我要离开。”
张默翟与我相对无言,终于长叹息一声,抓住我的手说:“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我这些日子总在后悔,成亲时为何那样对你,让你总是担心,总是为自己谋后路。有思,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么?我对王小姐没有半点想法,她美也好,丑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习惯了,奉承女人我可是行家里手呢。我以后再不那样了,你放心好么?”
听着张默翟这些话,我好想抱着他,答应他,但是我不能。我五内俱焚,只好大哭,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为何而哭。
第四十六章 华丽的礼部试
更新时间2010…7…29 13:27:56 字数:2351
到了初十,我和张默翟都起了个大早,其实从昨儿晚上开始,我就没睡安稳过,怕睡过头耽误了时辰。玉夫人亲自送我们到门口,叮嘱张默翟不要紧张,李老爷也从衙门里打发人回来说:“老爷让表少爷沉着应对,切不可因无黜落便轻慢懈怠。”
张默翟都垂首应了,我们这才上了马车去太学。大晏朝的太学设在皇城的西南方,与国子监比邻,平日里供国子监与太学生们学习,逢大比时就用来考试。大晏朝共有二十一路,有州府三百七十四个,另有军、监十七个,有资格推举茂才孝廉的仅三百四十四个,而今年获得推举的士子一共仅有三百零六人,其中仅四川就占了二十六人,是最多的。长安京属秦凤路,今年共推士子七人,我悄悄看了,果然都不同凡响。
此时太学朱门紧闭,自门口到墙垣,沾满了兵丁。此时天已大明,四方而来的举子们或白衣飘飘,或青衫一袭,难掩心中的激动,各个是踌躇满志的模样,便是张默翟,我也可以从他那淡然的模样中看出一丝的兴奋。
大晏深痛前朝氏族大家垄断科举之弊端,在选人取士上做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寒门士子有科举之途,有和名门望族子弟一样的机会为官坐宰,甚至为防有官员贵族用特权舞弊科场,对贵族官员子弟设立了所谓的别头式进行甄别。为了笼络读书人,又特别采用了公荐的形式,让州府推选才能卓越人品俊秀的读书人,直接参加礼部考试,授予官职。自此科举与公荐两种制度并行不悖。
到了巳时,也就是九点整的时候,太学大门打开,里面几个身着官服的人鱼贯而出,列队在门口等候,不久远远的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人流自然的分开两边让出路来。仪仗、兵丁走完后,一顶银顶的四人大轿被抬到了太学门口,压轿后,里面走出一个约莫五十的老者,身穿紫蟒官袍,威严睿智。门口的官员纷纷下拜,口称:“见过张相。”
旁边围观的举子们也纷纷施礼,张相团拜一圈后,吩咐开始入场,自己先进去了。我悄悄问张默翟:“那位是宰相么?”
张默翟还没说话,边上人已经悄悄议论开了:“这就是张仰之大人。”
“今年的礼部试由张大人主持?不是说是朴学季大人么?”
“这才是皇恩浩荡,看重这一届的礼部试啊,你想想,洛阳的王梓才,长安的张默翟,成都的路名堂,这些人今年都挤到一块了,能不热闹么?”
张默翟听了议论,对我轻轻一笑说:“进场还要好一会呢,你先回去吧,这里人多,别挤到了。”
我知道这是张默翟人生中重要的关头,所以摇头道:“没什么,我等你进去了再走。”怕张默翟又劝我,于是问他:“你进去后,都考什么啊?”我对古代人学习没什么概念,又看了电视剧里很多傻瓜书生,觉得古代的读书人各个弱不禁风,迂腐不堪,但是来了这里,发现和我印象中差太多了,且不说张默翟这个能文能武的妖孽,便是放眼看这一路的人,没有一个有能与“弱”字沾边,最称奇的是那种精神风貌,积极,向上,就像是我小学戴上红领巾时那么的蓬勃,和这些人在一起,似乎我自己都有精神了。
张默翟悄悄说:“考三科,经义、诗赋与策论,最优者为魁。”说完很奇怪的看着我,我看他这样,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说完就伸手摸脸上,张默翟拉着我的手笑道:“没什么,我进去了,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趁着没人注意,拉着我的手悄悄的亲了下便转身进门去了,留下被吓了一跳的我愣在了原地。
我望着张默翟修长的背影,他正迈着沉着的步子跨进太学的大门,像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也不回头,招了招手后汇入了人群看不到了。
待举子们都入了场,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我还呆呆的立在原地。
“奶奶,咱们回去吧,这一入了场,要三天才能出来呢。”石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悄悄对我说。
我想也是,我在外面再怎么担心也是没用的,张默翟那么厉害,哪里需要我担心,我管好自己就行了。想到这些,我对石竹说:“有劳姐姐了,咱们回去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竟一点玩玩逛逛的心思都没有,身上懒懒的。
“奶奶,没什么好担心的,这礼部试还没听说过谁过不了的呢。”想是见我意兴阑珊,石竹开导起我来。
我扶着她上了马车,笑道:“我才不担心呢。”
石竹见我笑,也说:“就是呢,我听老爷和夫人那边的姐妹们说,奶奶您可别告诉别人啊,老爷说了,大人们都说咱们表少爷是今年举子里出类拔萃的,不是状元就是榜眼。”
我笑道:“这可是你胡说了,这礼部试又不是正经的选材大典,哪里有什么状元榜眼。”
石竹见被我识破,抵赖道:“哎呀,就算没这个名儿,其实不也是一样的么,咱们表少爷真要是正正经经考科举,不拿状元才怪呢。”
我们正说着话呢,却发现车忽然停了,石竹撩开布帘问:“刘叔,怎么了?”
刘叔举起鞭子指着前面说:“少爷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