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

冷苍白的脸颊。

莫莉并不看他，依旧半敛着眉眼，轻轻的喘息了一阵，接着说道：“莫莉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三爷，莫莉对您、只有敬意，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您以后再不要同王爷、争执……”莫莉费力的说出这段话后，就再也无力支撑，头颅低垂，昏死过去……

莫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玉茹坐在小杌子上，手肘支在床头，愁眉苦脸的一直守护着莫莉。看到莫莉睁开眼，立时睁圆了杏眼，兴奋的扑在床沿上，一张满月般的圆脸，全部罩在了莫莉头顶上方。

64。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64章　　贴身丫鬟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终于醒来了，”她语速极快的念叨着，“谢天谢地，老天真是有眼，让你这么快就醒来啦~~”她喜悦的笑着，“你饿不饿？饿不饿？”也不待莫莉说话，就又自顾自的说道：“我都快饿死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马上就要饿晕在你身边了……”

“什么时辰了？”莫莉乏力的问道。

“都戌时了，你都睡了好几个时辰，冷荷姐姐中午就没让我吃饭，还说你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才给我饭吃，饿的我这会儿头晕眼花……”玉茹只顾着抱怨，不停的述说着自己的辘辘饥肠。

“厨房的吃食都给你备着呢，我这就去通知冷荷姐姐，马上给你送过来。”玉茹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玉茹……”莫莉只觉得头晕沉沉的，没有一丝食欲，“我、还不想吃。”

“啊？你不想吃？”玉茹疑惑的张大嘴巴，“可是、可是你就早上吃了一碗粥，都、都一整天了啊~~”

有东西在莫莉胸口堵着，她怎么可能吃的下呢。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莫莉声音柔弱的问道。

“有一个时辰了，王爷一直在房里守着你的，谁也不让进，要不是和总管来说，王妃那边备好了晚膳，王爷、王爷怕是一直会守候到你醒来呢。”玉茹说着忽然又‘呀’的惊叫了一声，然后转身朝外跑去，“差点忘了呢，冷荷姐姐说你一醒来就得立刻通禀她，王爷那边还等着信儿呢……”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微弱的烛光悠悠然的摇曳着，玉茹一离开，屋子里立时沉静下来。莫莉只觉得后脑勺丝丝拉拉的痛着，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摸到的却是厚实的包布。

晌午的事，像流水的画一样，一幕幕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师傅，王爷，两人的身影交错替换着在眼前晃动，他们该是没有争执起来吧？莫莉心底烦乱，隐隐的担忧着三爷，也不知师傅怎样了，她说了那样的话，师傅一定很难过吧？可若她不那么做，师傅定然不会对她死心，而喜怒无常的王爷，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师傅，她别无选择，纵使让师傅伤心，让师傅恨她薄情，她也只能那般决绝的做了。三爷永远都是她敬爱的师傅，而王爷，对于莫莉来说，不管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只能认命了。或许上天注定她此生就只能与人为妾吧，先是廖二少爷，而后是师傅，即便是皇上将她带到紫宇宫，也是要与众多的女子共侍一夫。而今王爷要收她做陪房的丫头，她本是不愿相从，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男子抱着，她怎么可能还有颜面再嫁别的男子呢？！

眼泪无声的汩汩流淌，濡湿了头下锦丝兰花绣枕，‘娘亲，爹爹~~莫莉怕是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了，你们白养育了女儿一场……’莫莉伤心的低低饮泣，心有不甘，可又能耐天何？！

玉茹是同冷荷、雪凌一起回来的，三个人服侍莫莉洗漱清爽，玉茹去厨房取来还冒着热气的吃食。一盅芙蓉燕菜，一碗菜蕊稀饭，一屉水晶蒸饺，一碟玉露圆，一碟龙凤糕，外加四样看着就爽口的腌制小菜。

东西虽好，可莫莉心情不好，依旧是难以下咽。

“你好歹也吃些，张妈妈费了一下午的功夫，想着法儿的给你做的，你若不动筷子，王爷知道了，怕是又得换掉张妈妈，另寻他人。”冷荷见莫莉不肯动箸，于是语带威逼利诱的说道。

“是哦，莫莉，你就吃点儿吧，冷荷姐姐说了，什么时候你吃饱了，才让我吃饭。看在我陪你挨饿的份上，你就吃吧，行吗？”玉茹咽着口水，几乎是在乞求了。在花房里做活的时候，她每天都是要吃四顿饭的，原以为到了王爷的青枫小院，可以见到王爷，亲自侍候主子，一应吃食待遇自是会比从前强上百倍，哪成想第一天就被罚不许吃饭。这会儿实在饿得极了，恨不能替莫莉三下五除二将小炕桌上的吃食统统扫平。

莫莉苦笑，不知自己到底是福相还是灾星，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因着她而连带跟着倒霉。她无奈的端起那碗菜蕊稀饭，就着咸菜，一口一口食不知味的往嘴里送着。

“这盅芙蓉燕菜，是极名贵的滋补品，王爷说你身子太虚，吩咐我们一定要你吃下。”冷荷见莫莉已经把一碗稀饭吃净，于是将那盅芙蓉燕菜挪到莫莉近前。

“我若不吃，王爷是不是又该责罚你们了？”莫莉自嘲的说道。

莫莉心地善良，冷荷已经摸透她的脾气，所以凡事要想莫莉乖乖就范，只要使出这招，没有不灵验的。

莫莉果然一口气将一盅燕窝羹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

“玉茹也还饿着呢，这些个，让玉茹吃了吧。”莫莉说完，也不待冷荷再说什么，示意玉茹将炕桌挪开，便仿佛极累的样子，要躺将下去。

莫莉平日胃口就小，如今病着，吃的就更少了。冷荷也不阻拦，任由玉茹撤去小炕桌，让雪凌服侍莫莉脱了衣服，只穿了粉蓝色的亵衣躺下睡了。

“今晚雪凌值夜，后半夜的时候一定要警醒些，莫莉若是发作寒噤，你即刻通知我，千万仔细些。”冷荷嘱咐雪凌，又道：“过一会儿别忘将药温了，再给莫莉喝。”

雪凌应诺着，将冷荷送出屋子，关好房门，辄转回里间，见莫莉闭着眼睑，便熄了屋里的灯，蹑手蹑脚的朝门口退去。

“雪凌，你可以陪我说会儿话吗？”黑暗里莫莉轻声问道。

雪凌顿住，愣了一愣，含着笑意道：“我还以为你睡了，你若不困，咱们便说会儿话。”

雪凌重新将屋里的灯燃亮，温暖的晕黄将屋里映射的暖融融的。雪凌搬了小凳，在莫莉床头前坐下。

“雪凌，你来王府几年了？”莫莉侧转身朝向雪凌。

“六年。我家穷，十岁就被卖进王府抵债。”

“真的哦？那么小你就离开家，你家里人也舍得？”莫莉很意外，她去翠云阁的时候都十三了，娘亲还哭的不行呢。

“有什么不舍得？！我三岁时娘亲就走了，撇下爹和我们兄妹三人，爹不喜欢我，说我早晚也是人家的人，不过徒然浪费他们陈家的粮食。于是在我哥十五岁那年，托人把我卖到王府，换了银子给他娶了媳妇。”雪凌平淡的说着，没有一丝伤心难过，仿佛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雪凌~~”莫莉无语，没想到雪凌的身世竟是这般可怜，早知这样，她真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你是两年前来府里的吧？”见莫莉很是替她难过的样子，雪凌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嗯~~我到这里都两年了……”莫莉想起两年来和萱儿、卢妈、三爷以及小铃铛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唇角不经意的微微朝上翘起。

“早就听说府里有个身上带有香味儿的丫头，我们都不大信的，以为不过是身上藏着奇香异草的香囊，蒙骗哄人罢了，没想到你真的可以散发出清雅悠然的茉莉花香！”雪凌的眼底蕴着惊羡。

“你怎知我就不是带着香囊？”被雪凌兴奋情绪带动，莫莉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我帮你更的衣，根本就没有发现香囊的痕迹，而你一直一直都在散发着极清极淡极爽的茉莉花香，所以我才确信，那传言果然是真的了。”雪凌自豪的说道。

莫莉被雪凌极认真的模样逗笑，“看着你人娇小羸弱的样子，只觉着你比我还要稚气，没想到心思真是细密，以后我可得向你多学着。”

“呵呵~~我本来就比你年长了一岁，只不过没有你身材高挑罢了。”

两人说笑着，越说越是投机，聊到后来，竟如亲姐妹一般亲近。

65。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65章　　玉佩之谜（一）

早上浣洗房的管事通告雪凌调到青枫小院的时候，雪凌也和玉茹一样，以为是到王爷近前侍候，后来冷荷将一应事物吩咐下来之后，才知道所要服侍的是莫莉。莫莉原本也是同她们一样身份的丫头，而今冷荷也并没有特意指明莫莉在这院子里的地位，只说让她们小心侍候着。

初见莫莉病恹恹的样子，雪凌心底忽然就生出了一份怜惜，府里打拼了六年多，什么样的主子下人没见过？别看她人长的娇小不起眼，可早就练就了一副瞧人观色的本领。只一眼，她便看出莫莉心底纯良，不是那种心机重，难于相处的人，因而对莫莉自然就生出了些许好感。这会儿两人说起话来，见莫莉果然如她所料，而且心思比她想的还要单纯，不禁将几年来窝在心里的话，竟是如遇故人般的，掏心掏肺的倾诉起来。而莫莉，离家两年多，难得遇到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又对她如亲人般自然亲近的姐妹，故而将自己的烦恼，亦是毫无保留的诉说出来。

“三爷走的时候，你……真的看到他、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提及三爷，莫莉只觉得心底揪扯的痛心。

“嗯~~我和玉茹偷偷地在屋角窥望，三爷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就像喝醉酒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跟王爷争吵气的，你这样一说，我这会儿才明白，三爷定是因为你当着王爷那样说，伤心难过至极，才会那般的。”雪凌肯定的回道。

莫莉忽而就觉得有泪水溢出了眼眶，“雪凌，我对三爷，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她声音暗哑，近似自言自语的呢喃，眼泪便一滴一滴无声的滑落下来，仿佛晶莹的晨露，剔透的闪烁着温润的烛光，落下，消散成一片水渍……

莫莉喝了药，可子时将末，寒噤依旧发作了。

小小的房间里，雪凌点了三个暖炉，汗水透了半件衣衫，而莫莉却依旧唇寒齿冷的哆嗦不止。

雪凌见她面色惨白至极，缩在锦被里的身体不停的轻颤，心底实在担忧，生怕发生什么不测，便不顾方才莫莉的嘱托，跑出去通报冷荷。

冷荷匆忙的进来看过，见莫莉闭着眼睛，脸色青白的仿佛死人一般，唯那不住轻颤的身体，才显示出她依旧存活的人气。于是立时差俊生飞奔着去王妃处给王爷报信。

俊生飞跑到院门口，正要喊值夜的开门，见值夜的家丁刚巧正吱呀一声将下人出入的边门打了开来。

一道黑影倏然闪进，俊生诧异的望过去，却见王爷行色匆匆的朝院内走来。

“王爷~~”俊生压低嗓音喊道，“奴才正要去通禀您，莫……”他‘莉’字还没发出，王爷已不待他说完，箭步朝内院奔去。

三步并作两步，博野落枫就冲到了卧房，他屏退守在床榻前的冷荷、雪凌，脱下外衫便将莫莉紧紧的拥入怀中。

冰冷的身体透着彻骨的寒凉，蜷缩着被博野落枫暖热的躯体包裹住，丝丝的暖意渐次的透进莫莉的躯体，暖热的鼻息带着熟悉的味道在她的发丝间缭绕。莫莉意识到又是王爷将她环在了胸前，她知道不该如此，然而却仿佛有磁石般吸引着，竟是不自觉的将身体更紧密的贴向那抹温暖。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莫莉方才止住颤栗，被掬在王爷掌心里的小手，轻轻的挣了挣，僵硬的身体仿佛不经意的朝前挪了几分。

一声长长的喘息浮响在耳侧，仿佛极大的松了一口气，“好些了？”博野落枫柔声问道。

沉吟了片刻，莫莉方才怯怯的‘嗯’了一声。

博野落枫扳过她的身体，一只手臂垫在她的头下，一只手揽住她不赢一握的腰肢，莫莉便被面朝里的贴在了王爷胸前。

‘咚，咚……’有节律的心跳透过她抵在那温热胸膛上的指尖传了过来，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跳动，让她慌乱的心忽然间安稳踏实下来。

“别害怕，你会好起来的……有我在，你一定会好起来……”博野落枫轻轻的用唇摩挲着莫莉乌黑的青丝，喃喃的低语，仿佛安慰着莫莉，亦仿佛安抚着自己。

温热的气流像潮水般向她涌来，如同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却透着一丝懒散。冰冷的肢体渐次暖热，莫莉倦怠的阖上双眼，四肢松软，安心舒服的睡着了……

晨起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是空空如也，王爷何时起身的，她竟是一点也不知道。摸着一侧凉盈盈的床褥，夜里的事，仿佛梦幻一般，那样的不真实。或许真的是一场梦吧，莫莉这样想着的时候，忽而觉得自己梦里怎的竟是那般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