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的翅膀





  “你和鹏远分开的事,我确实是已经知道了,但苒诺跟你见过面的事,她没在我面前提起过。” 梁生用小勺子轻轻搅动着咖啡,端起来,浅浅的抿了一下。
  “是吗?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柯琦在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
  “我能问一下,苒诺为什么生你的气吗?当然,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梁生往前坐了坐。
  “或许,在她的心目当中,我已经变质了。” 柯琦说得波澜不惊。
  “变质?” “金钱能圆无钱时的梦,也能断无钱时的情。赵鹏远,他可能是这样形容我的吧?” 柯琦抬起头,看向梁生的眼睛。
  “鹏远从没在我们面前,说过你任何的不是。”
  “其实,我当初选择赵鹏远,真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富有,我征询苒诺意见时,她竟然相信我是为了爱情才深陷其中。从认识她到现在,直到那一天我才肯定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善良是唯一不亏本的投资,这是你和苒诺最本质的区别。我相信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可苒诺不是,她一旦相信了一个人,就会无条件的一直相信下去。而你,太过圆滑。”
  “我并没有伤害苒诺。”
  “是,从表面上看,你确实没有伤害过她,你跟她在飞机上认识,萍水相逢,你们能从陌生人变为私交甚好的闺蜜,真的那么简单吗?”
  柯琦迎上梁生投来的质疑目光:“你以为能有多复杂?。”
  “我很感谢你在苒诺初踏上社会时,在职场应对上对她的帮助,我不想评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因为我跟你接触的时间不多,苒诺当你是朋友,我也就当你是朋友。可到后来,我发现你并没有真正的把她当作朋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柯琦,你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苒诺的事?”
  “没有,我一直把她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去找古兵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柯琦脸色发青,不自然的低下了头:“你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怎么都想不到,古兵会私下来找我,你太低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我说过,善良是唯一不亏本的投资。我从古兵那得知,你把你找人帮苒诺查古兵的事全部栽赃到了苒诺的身上,并且把苒诺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目的全盘托出。柯琦,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把苒诺视为朋友的行径吗?”梁生愤怒的站了起来。
  “我也不想那样,可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听到你向苒诺表白,我不会那么愤怒,我多爱你你知道吗?你们不也欺骗了我吗?以兄妹相称,却玩着暧昧的游戏!” 柯琦双手紧紧的攥着。
  “啪”响亮的一声,柯琦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生,梁生怒视着他:“柯琦,请你不要再侮辱苒诺了!我认识苒诺的时候,她才刚满11岁,我比她大4岁,她叫我一声哥哥有错吗?我之前是追求过她,如果她肯答应我,我们现在已经在筹备婚礼了。她为你和我牵线搭桥,你知道她在我面前说了你多少好话吗?可你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的心就只能那么狭隘吗?柯琦愣了一下,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对梁生说:“别再说了。”
  梁生不理会她,继续说道:“我一直替你隐瞒着,是不希望苒诺知道了伤心。她总说自己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从上学到工作,周围的人都对她特别的好。那次以后,我以为你会良心发现,会对她好一些。可你却变本加利的继续伤害苒诺,你骗苒诺去鹏远的家里,随后又打电话向我哭诉鹏远有了新欢让我陪你去捉奸,你事先准备了一瓶加了大剂量安眠药的可乐放在餐桌上,可你压根不知道苒诺最不爱喝的饮料就是可乐,当赵鹏远喝了两杯你下药的可乐犯困睡死过去后,苒诺怕你着急,先给我打了电话,你绝对想不到,我会因为接到苒诺的电话,在和你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鹏远的住处,在医院,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眼里掩饰不住的慌乱告诉了我一切,我把鹏远喝过的那瓶可乐请医院的朋友帮忙化验,和鹏远的胃里一样,可乐里果然含有安眠药的成分。你说,能做出这些事的,除了你柯琦,还能有谁?”
  “求你别说了!” 柯琦跌坐在地板上。
  “如果,苒诺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会怎么想你?”梁生气愤的假设道。
  “梁生,求求你,求求你别告诉苒诺,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亲自去向苒诺认错,让我自己说,我会弥补我对她的伤害!” 柯琦央求道。
  “弥补?你拿什么去弥补?钱吗?” 梁生鄙夷的看着地板上半跪半坐的柯琦。
  柯琦站起来,冲进了卧室,拿出一瓶药丸,她边往手心里倒药丸,边对梁生吼道:“为什么你们不能像对苒诺一样的对我?你们都想要逼死我是吗?赵鹏远这样,你也这样?好,我如你们的愿,我死给你们看!”说完她将手里的药丸倒进了嘴里,梁生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她吞下了20多粒药丸。梁生二话没说,拉起她就往门口走,把柯琦送到省医急救室后,他给苒诺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他轻声问道:“在做什么?”
  “看书。”
  “什么书?”
  “《暮光之城》。有事?”
  “没事,就是问问,你接着看。”
  “哦!”
  梁生焦急的等在急救室的门口,医生出来后,他立刻迎了上去,大夫对他说:“吞进去药已经全吐出来了,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我建议你在她康复后最好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进到病房的梁生看着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红肿着双眼的柯琦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一声不吭的退出了病房,他又拨通了苒诺的电话:“我现在和柯琦在医院里。”
  “出什么事了?” 苒诺的声音比之前那通电话要高了八度。
  “柯琦她今天让我到她家去,说是要告诉我她与你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可能最近她精神压力太大,心理方面有一些问题,她吞了十多粒安定,刚抢救出来。”
  “哪家医院?”
  “省医。不过你今天就别过来了,等她情绪稳定一些,明天我去接你。”
  “她家里人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先别告诉他们,老年人,受不了这个。”
  “行,那你留在那好好照顾她。”
  柯琦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守床的梁生,她试图坐起来,却没有成功。
  “你就躺着吧,想吃点什么?”梁生漠然的看着她。
  柯琦摇了摇头,问梁生:“吓着你了吧?”
  梁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你要喝水吗?”
  “不用。”柯琦闭上了眼睛。
  “明天苒诺会来看你。我什么都没告诉她。你好好休息,我买了水果和粥,你想吃的时候,叫护士帮你,我先走了。”梁生站起来,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苒诺就打电话催着梁生过去接她,到了医院,一看到病床上正打着点滴的柯琦,苒诺二话没说,先哭了出来。
  柯琦看苒诺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的对着苒诺说:“我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
  “你怎么会那么傻?” 苒诺责怪着柯琦。
  “我也不想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事后我很后悔,可那个关口上,我像疯了一样。” 柯琦痛苦的看着苒诺。
  “别担心,会好的,放松些,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两个礼拜后,柯琦的心理医生对陪同柯琦前去治疗的苒诺说,柯琦患上了‘长期单身后遗症’:“你的朋友,由于长期被动单身,在自我认知层面上出现了不自信和否定自我的情况。长期被动单身的她因为自卑而封闭自己,不愿与人交往,长此以往,人际交往能力就受到了影响;与此同时,到她这个年纪,由于没有一个自己的小家,本身就是一种压力,除此之外还要承受很多来自外界的压力,久而久之,她就出现了失眠、焦虑、抑郁等症状;当被动单身的人的内心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时,其中一部分人可能会走向另一个发泄极端,因此很容易出现缺少责任感、不愿意承担相对社会责任的情况,而你的朋友,现在正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那要怎么治呢?”
  “让她继续过来进行心理治疗。”
  “这个……一定能治好吗?”
  “这当然没有绝对,关键是看病人是否积极配合。”
  苒诺谢过那个戴着茶色眼镜,和蔼可亲的女医生,走出了心理诊室的大门,等在长廊深处的柯琦看见了她,跑了过来,柯琦的脸色比起一周以前红润了许多,她牵过苒诺的手,快乐的,向前走去。

  色 盲

  供矿一队的生产任务,愈发的繁重,加班、延时从每周2、3天,增加至4、5天,接连半个月没有休息日,是常有的事。之前,平日里多是下午才延时,现在一队戏称他们每天的工作状态是“双加”——中午和下午都延时,而周末加班时“双加”也成了家常便饭。夏天还好,一到冬天,两头黑,早上出门时伸手不见五指;晚上回到家,如果不开灯,四周漆黑一片。
  每个月20号,苒诺要把队里的延时、加班统计出来,做成表格到矿里找负责审批的生产副矿长签字,再交由人力资源科。周矿长每次审核时都特别的认真,为了平衡、控制预算,部分加班、延时费时常夭折在审批这一关,苒诺因为做报表、帮忙打文件或加工零件产生的加班、延时,常常被周矿长一笔划掉,他每次都笑咪咪的对苒诺说:“你就当义务帮忙吧。”
  KG一铝发动员工们集资买车供矿到氧化铝,同时在纤维厂内办了矿粉厂,这样,每个月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分红。员工们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个月的月末领取分红那天。这个月,苒诺跟之前一样,把名单打出来,电话通知每个班的班组长让班员过来领钱,很快,装推班班组就挤满了人,签了字,有的人看着苒诺数钱,一把接过,自己也不再数第二遍就满面红光的离开;有人要一张一张的对着有光的地方,又是照,又是摸;有人只要数过后,数目对,就把钱放进兜里离开;有人似乎患有新钱癖,常常要求苒诺换来换去;有的人,扣了会费后,一角钱都必须得当时给清,只能他欠着苒诺,不能苒诺欠着他;有的人,扣了会费后,主动放弃以角为单位的零头,让苒诺把那些零钱让给不能吃一点亏的人……发了那么长时间的钱,苒诺从大家领钱的小细节上,看出了大部分同事的金钱观,对那种特别较真的人,苒诺每次都把他们的钱连零带整的先留到一边,当他来在领钱时,让他没有机会找苒诺磨叽。
  这次的分红款发完差不多大半个月以后,机采班开电铲的刘师傅在等交通车时,把苒诺叫到一边,问苒诺:“你发钱的时候,有没有人在中途找你换过钱?”
  “有旧的换新的。”
  “都是你发的钱对换吗?”
  “不一定,有的人,会要求把他兜里所有的钱换成新的。”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吗?上个月,你发给我的钱……有一张一百的是假钞。”
  苒诺惊着了:“不会吧?!虽然我个人不太分得出真假,可我去工贸领回的钱我每一张都是过了验钞机的。”
  “那张钱做得很逼真,所以当时我也没发现,我存钱时,那张假钞在过验钞机时,它是通过的,只是有点卡,银行的工作人员仔细辨认过后,确定是假钞。”
  苒诺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刘师,真对不起,你看这……”苒诺心想,这一百,不行就自己赔吧。
  刘师忙说:“我没别的意思,这次就算了,我之所以一开始就问你有没有人找你换过钱,我就是怀疑有人故意在换钱时做了手脚,同时也提醒你,如果以后有人领了钱再去找你换,你要留心看仔细,最好是不要换,你就告诉他,不管新旧,都是能用的。”
  苒诺谢过刘师傅,上了交通车,她仔细回想了一遍那天发钱时的情景,可因为时间间隔得有些长,他实在是想不出究竟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是,从那以后,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帮同事们换新钱,除非是她亲眼看到,对方要求兑换的钱币是从自己手中接过的缺角残钞或中间粘连得极不规范的钞票。
  苒诺把这事跟吴翠翠提了提,吴翠翠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这发劳保,也有人趁乱自己多拿,最后还不得我自己补,其实,事后一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但当时没抓他个现形,过后再去找人家也没证据。” 苒诺心想,这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鸟都有。
  苒诺他们的小食堂从最初大家抢着做饭,到最后成了没有人做饭,俗话说:吃得亏,打得堆。这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