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珍重……
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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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得了了!”
她刚一迈进金玉楼,夜蓉就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好像被撵出架的母鸡。
“怎么了?”
说话间已经被夜蓉拉到一角,似是要宣布一个秘密,却是用极大的声音狂喊出来:“乐枫走了!”
紧接着便抖落着一张印花信纸,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字都要被她抖掉下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程雪嫣一把抢过信,却是看不大懂上面的繁体字,好在夜蓉也不用她费心,直接招了。
“乐枫留了三千两银子和这封信,说是用来赎自己的身。可怜的乐枫,她在金玉楼这么多年只靠弹琴赚了这三千两银子,竟全用来赎了身,现如今又不知哪去了,她可怎么活啊……”
夜蓉说着就哇哇的哭起来,好像乐枫已经……”
“这是多久的事了?”
夜蓉只一会工夫便哭得抽噎:“就是皇上誓师那天……不,好像更早些。我本来想拉她去看热闹,可是一开门,便见她桌上放着这个……”
夜蓉再次哇哇大哭,哭得程雪嫣心烦意乱。
誓师大会……誓师大会……
……七夕之夜,金玉楼上,程雪嫣看着楼下的热闹。
乐枫突然出现在身边:“姑娘可是看出什么不同来?”
她只无精打采的回了句:“不过是千人一面罢了……你看出什么不同来了?”
乐枫抿唇一笑,眼角眉梢竟少有的流露一丝风情,好似一朵白玫瑰突然染上一缕霞光,微翘纤指向下一点。
靠近台子的右前方坐着两个男人,俊眉飞扬神采奕奕的韩江渚和风流儒雅笑若春风的顾浩轩……
誓师大会……誓师大会……
攥着帕子的手一紧,莫非……可是这种情节只在电视中出现过,乐枫……她真的会……
阮嬷嬷急三火四的赶进来,一见她就猛拍大腿诉起苦来:“你说乐枫那个死丫头,就那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亏得我把她养了这么大,好吃好喝好穿的供着,就这么飞了……”
“她不是留下三千两银子吗?”
阮嬷嬷顿时止住哀声,瞪了夜蓉一眼。夜蓉一心嚎哭,也没心情和她顶嘴。
阮嬷嬷忙拉住程雪嫣的手:“三千两是不假啊,可是她也就这么点银子,她就那么走了,要怎么活啊……”
说着,用力拿帕子蹭了蹭眼角,终于弄出一点红肿模样,却又开口笑道:“不过大姑娘你也别担心,这弹琴的人总归是有的……”
她一把拉过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十三四的模样,长得细细巧巧,一身胭脂红锦衣像是个斗笠一般将她扣在里面,还抱着琴,一个劲的想把自己藏琴后面。
“她叫梦倩,以后就给然儿姑娘伴奏了。别看她人不大,机灵着呢,琴艺不比乐枫差,不信然儿姑娘考考她,你平日唱的那几首曲子她都弹得滚瓜烂熟……”
程雪嫣看着小姑娘怯怯的样子,只微微笑了笑,那小姑娘倒不好意思起来,脸直红到耳根。
“我告诉你,一会上了台可得精神着点,别心不在焉的小心砸了然儿姑娘的曲儿!”阮嬷嬷没好气的拿指头戳了梦倩的额头一下:“要知道,你今后能不能红,可全靠然儿姑娘了!还不快谢谢然儿姑娘?”
梦倩便要俯身跪拜,程雪嫣忙拦住了。
“然儿姑娘,不是我催你,”阮嬷嬷咧了咧嘴,眼角中嵌着急色:“这外面的人都等急了……我知道姑娘事忙,我也不好耽误姑娘的时间,要不咱们……”
程雪嫣也不愿意看她的挤眉弄眼,挑起帘子就走入帘幔。
阮嬷嬷却拧了仍在发呆的梦倩一把,低喝道:“还不快上台去?我告诉你,要是然儿姑娘对你不满意,你看我不……”
梦倩急忙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台。她身子娇小,裙子又太长,一脚踩住裙边竟差点栽倒。
众人便笑。
阮嬷嬷在帘子缝隙里摇摇头:“还是乐枫……”然后是咬牙切齿。
程雪嫣坐在雪白的帘幔中,只觉心底一片空明沉静。
人一旦对什么形成了习惯,往往就会不在意起来,直到这个习以为常的东西消失了,方觉原来它对自己是那么重要。
她瞅了一眼朦胧在帘幔右侧的胭脂红。
梦倩正在努力调弦,她可以想象那微翘的小鼻子上可能正沁着细密的汗珠。
那端坐的姿态也是优美的,却是少了一份从容一份自然一份淡定一份……可以不用言语不用眼神的沟通。
她盯着她看了半天,不停的在她身上描摹乐枫的影子,却是愈发的失落,愈发的不安。
梦倩似是调好了弦,然后以一种训练有素的姿态坐在帘外。过了好一会,方像被马蜂蛰到般哆嗦一下,溜到这边,拿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帘幔,小声道:“然儿姑娘,今天唱什么?”
乐枫从来不会问这些,乐枫都是慢慢的揉着弦,等到她想唱了,便跟着她的声音随意拨弄琴弦,却是极为贴切自然,她从未想过乐枫与自己竟是如此心灵契合,她们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可是那个了解自己的人……走了。
她叹了口气:“《生生世世》吧,可会?”
梦倩感激得泪水盈盈,急忙回到琴旁。
琴声骤响,似是带着几分急迫,好在前奏过后渐渐舒缓下来。
153千钧一发
“爱就爱就心甘情愿,总会难忘现在和以前。谁是谁非都不要亏欠全心全意天天年年。爱就好像昙花儿一现,稍纵就会消逝不见。承诺在一线之间,有苦涩才会有甘甜……”
因是心有所感,今日的曲唱得极是动情。她仿佛看到苍茫的天底下,一身浅桃红衣裙的乐枫花一般的盛开在原野上,不远的前方,是一身战甲的韩江渚。盔甲冰冷,却掩不住铮铮铁骨下的柔情,她仿佛看到他勒马回首,对着那朵红艳艳的话露出灿烂的笑……
“……你甘愿,就不能自顾尊严。是非在所难免,千万不要踌躇不前。想他,想他就去吧。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走吧,跟他海角天涯。是缘,就会完完全全,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有了乐枫的陪伴,边城或许不再那么寒冷。
乐枫,祝你幸福……
一曲既罢,声音哽咽。
梦倩似是也觉出忧伤,轻轻的抽泣一下。
这工夫,阮嬷嬷在帘子里发出呼唤,梦倩立刻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梦倩从她眼前走了过去……她的目光无意识的追随着一团胭脂红飘过……
一团胭脂红飘过……仿佛变魔术般的,台左的长案后突然出现个人来……
不能不说,刚刚坐到帘幔后时,程雪嫣不免要看向那条长案……空的。
两个月以来,每每她坐在帘后,都会看到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守在案边。从开始的怀疑……恐惧……愤怒,到后来莫名其妙的期盼……不知不觉的,竟是已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如今,一个远赴边城,一个在家养伤,空寂的长案令人有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由得想是不是曾经拥有的都会渐渐离开,到最后,只剩下自己……
可是当那团胭脂红飘过,长案后忽的多出一个人来。
一身玉白,衬得那两道长眉分外醒目。
是他……
心陡的一跳,似是落入一片幽湖,激起阵阵涟漪。
隔着帘幔,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是觉得他正深深的望着她,眼底是浓浓的笑意……
忽的,好像头晕了下。
她有些奇怪,自己还没有脆弱或激动到这种地步吧,不过是……
头又晕了下……不对,好像是地面晃了晃,而那帘幔正痉挛般的抖动。
那个词还未及蹦出脑袋,就听一个人不是人声的喊道:“地动了……”
四处顿时响成一片,叫喊声,碎瓷声,桌椅翻倒声……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地动还是震动……
可也不用分析,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仿佛兴奋起来,似有数条巨大的蚯蚓在地下翻滚,终于将那土松动得如波涛汹涌,而她则如小舟一般顷刻被颠簸得失了方向。
木质的台板突然崩裂,现出的参差不齐的窟窿好像是魔鬼的嘴要将一切系数吞没。
“咣……”
支帘幔的架子一栽,塌下来,一头砸进那洞里,转瞬没了踪影。
耳边只剩隆隆声,似是什么要破土而出,间或有一两声尖叫传来,却很快失了动静,想来是被妖魔抓走了。
地面在抖动,在倾斜,台子仿佛要竖起来,要将她掀到那洞里面。
她拼命的要抓住点东西,可是却好像突然变作了大力神,无论碰到什么,那东西便非常轻易的或脱落或断裂,她只能身不由己的向着那魔窟滑去……
她没有看到,正对魔窟的房梁已然松动,正兴奋的颤颤着,似乎只要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要脱离束缚欢欣砸下。
“啊……”
当最后一根可供把握的架子终于断裂后,她不可遏制的向着那魔窟滑去,也就在这一瞬间,松动的房梁也似听得这声叫喊快乐的跳了下来。
她已经看到,却是身不由己,只能一路尖叫的向下滑行。
房梁倾斜飞下,瞬间竖起身子,仿佛是一件来自上天的法宝要惩治这个吱哇乱叫的妖孽……
或许在面临突如其来的危险时,人的大脑会是一片空白,空白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眼睁睁的看着一样东西飞过面前……
“啊——”
一声惨叫忽的揪住了她尚未离体的一丝魂魄,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人的五官像是水中的影子被石子击中般破碎凌乱,可是紧接着又迅速拼凑到一起对她微微一笑,然后……一切表情消失,如一张白纸安静的覆在她身上。
魂魄一点点的飞回体内,她感觉到痛,感觉到喘不过来气,感觉到恐惧……
四周传来咯咯啦啦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巨人因为寒冷在牙齿打颤,偶尔有一两声轻微的啜泣和呻吟,却是渐渐多起来……
各色声音陆续响起,咒骂、哭泣、抱怨、呼天抢地、搬桌挪椅……
她看见垂在屋角的一串璎珞扑的掉下来,目光顺势移到眼前斜盖着身子的白纸上。
如墨长眉静静的贴在她的脸侧……
……顾浩轩环着她煞有介事的打量下四周,似是自言自语道:“好像只要我们抱在一起就没事……”
“好像只要我们抱在一起就没事……”
果真,地震停止了,可是他……
“啊……”
一阵变了调的呼叫钻入耳朵,却是阮嬷嬷披头散发惊惶失措的冲上来,见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叠在一起,上面还压着根腰粗的房梁,更是叫得曲折高昂。
要知道这二位中的任一位出了事都是比刚刚的地动还要恐怖的大地动!万一两个都……大姑娘正双眼无神的对着她,是不是已经……
身经百战的她此刻手脚无措到只会一个劲的鸡打鸣般直着脖子叫。
这时一个一身橘粉衣裙的人冲了上来,拽住顾浩轩的一条腿就往下拖……
“啊……”
程雪嫣眼见得耷拉在自己肩旁的脑袋突的弹起,目眦欲裂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又耷拉下来,不动了。
这一声却突然让阮嬷嬷惊醒,急忙打掉拉住顾浩轩的腿死命往下拽的翠丝的手:“看好点,那房梁还压着,你想把他扯成两半吗?”
也顾不上其他客人更顾不上厅堂一片废墟,急忙招呼忍者神龟上前救助。
那个玉白色的人像纸片一般被轻飘飘的从她身上剥离,又被轻飘飘的放到担架上……
她眼睁睁的看着,有那么一瞬,她竟发现自己正拽着他的袍角。
只可惜忙碌惊惶的人们没有看到,那一点柔软又坚韧的布料就那么倏地从她掌心抽离,远远的去了……
阮嬷嬷见她眼珠微转,差点哭出声来,急忙将她扶起,上下打量:“大姑娘你可没事……你可不能有事……”
这天,程雪嫣不知怎么回的府。府里也是一片乱糟糟的,好在程府不是豆腐渣工程,只不过房子晃了几晃,某几处房顶开裂,掉下几坨土,还有的就是古董架大多扣在地上,瓷器基本都报销了。
碧彤因了大公子的婚事缺少人手而没有陪姑娘去金玉楼,地动时正帮着在墨翼斋张灯结彩,随后跌坐在那一直没有/炫/书/网/整理的墙角哭得天昏地暗,众人只以为她是受惊过度,谁承想她是在担心万一姑娘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府中一片混乱,没有人会在意个小丫头。她哭了一阵子便跌跌撞撞往西角门跑去,却不想正见姑娘梦游般的飘进来。
仿佛是上天突然掉下个金元宝正中她的脑袋,她晕了晕,立即冲上去,抓住姑娘的手上下打量:“没事……没事……”然后又哭又笑。
姑娘却怔怔的,对她的悲喜交加不以为意。
难道是吓到了?她心一沉,却见姑娘侧头对她一笑:“我没事。”
姑娘的笑容好像是浮在脸上的烟,这难道不是病了?
可是程雪嫣却不再理会她的疑思,自顾自的往嫣然阁去了。
直到临睡前,碧彤一直在对她紧密观察,发现她除了不爱说话偶尔发呆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常。
许是真吓到了,听说二姑娘地动时脑袋撞到了墙,现在吃什么吐什么,宋大夫正留在曼雪阁,三姑娘从地动一直哭到现在,撕心裂肺的那种,见什么扔什么,有人靠近就上去抓打,连夫人都给挠了。如此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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