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不知道,”碧彤的情绪瞬间转为低落:“夫人只是回去了。不过……我看老爷要想写休书也难,不管怎么着还有小公子在。听说老爷写休书的时候,小公子就跪在一旁哭……”
想到程仓鹏,她的心顿时软了。程雪嫣因为是没娘的人,备受欺凌,小仓鹏才这么点,要是没了娘……就算没有人欺负他,可是失去亲人的感觉……
碧彤见她神色黯淡,知是又动了恻隐之心,不觉叹了口气:“老爷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别人说初夫人……唉,反正有些事也不归咱们管。姑娘先睡吧,明早还要……”
她这一提,程雪嫣立即想起从今往后的重要使命,不觉重燃怒火,碧彤则不失时机的往里添柴禾。
“依我看,顾三闲就是想与姑娘为难。他如今看姑娘和韩公子好了,觉得不'炫'舒'书'服'网',总要搞点破坏。姑娘你是忘了,他若是看上什么东西是必要弄到手的,然后不出三天就弄个七零八落。就那上次他看中的那座玉玲珑宝塔,那可是徐员外家的传家之宝,高不足半尺,玲珑剔透,做工精妙,每个角上都挂着米粒大小的玉铃,风一吹,那声音简直是妙不可言。结果就那么倒霉,被他给看上了。也怪徐员外,过个生日就好好过吧,偏要把宝贝拿出来给人显摆,当那玉玲珑宝塔传到顾三闲手中时,只见他拿着端详了一会,顺手塞到袖子里。徐员外吓了一跳,求又求不得,不敢要啊,那可是太尉之子。直悔青了肠子,最后只让他连画三幅画才勉强了了心中恨意。他倒好,拿了人家的传家之宝回来,还真是喜欢,连睡觉都搂着,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宝塔断在地上……”
“他……很喜欢睡觉的时候搂着东西吗?”
想到在山洞里,他将自己抱得紧紧的,程雪嫣就不觉脸一红,问这话时目光刻意的从碧彤脸上移开,装模作样的盯着缕金线暗花枕上的茶花,手指来回划拉那金线。
“好像是吧,”碧彤翻着白眼回忆:“反正姑娘当时也很少和他同房,也不知……”
碧彤说到这也红了脸,忙打了岔过去:“他这人就是奇奇怪怪的,今儿这损主意准是他出的,估计砸坏了腿是真的,然后无法出去玩,就拿姑娘解闷,我倒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危在旦夕了。可我至今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救了姑娘……”
程雪嫣目光一闪,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答应了人家……”
“姑娘可小心着他点,他这人呐……”
碧彤撇嘴摇头的离开,留给程雪嫣一个悬念。
他这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夜光透过轻薄的帘帐铺撒一片淡青,朦胧中浮现出两道漆黑的长眉,下面是两只小眼。小眼一弯,竟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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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初刻,一辆轻便马车便守候在程府门口。
马车看似普通,可是如果有人敢挑开那蒙得严严实实的蜜合色窗帘望进去时,便会发现内里布置极为奢华。
四壁皆是以锦绣絮棉包裹,生怕透进一丝风去。宽大的座位上铺着丝棉锦缎座垫,两侧偎着十香团花软枕,旁边又搁着一个鎏银飞花小手炉,红底金丝锦被端端正正的备在一边。有淡淡的百合香气丝丝缕缕的从窗帘缝隙中渗出,飘入这个带着丝丝寒意的清晨。
管家恭敬的请了车夫进去,还破例允许那马车进了门。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马车又从门内驶出。车夫红光满面,打内里透出那么一股子骄傲却是还带着更多的恼怒。程府的管家却恭恭敬敬的守在门口,直到那马车拐出巷子口才依旧恭敬的转回门内。
碧彤看着这车内的布置,不禁惊道:“顾府想得还真周到呢,知道姑娘畏寒,特意早早的准备了这手炉,也不知是顾太尉还是顾三……”
她收住后面的话,小心的瞧了瞧姑娘的脸色。
程雪嫣只装作心不在焉,指一下一下的描摹着手炉上的缂丝并蒂莲。
她昨夜没睡好,此刻坐在暖暖的车中,搂着热乎乎的小手炉,马车虽稳却也微微震动,如此令人困意顿生。
她斜靠在软枕上,打了个呵欠,就闭上眼睛。
碧彤有点捉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刚刚上车的时候,车夫左拦右挡:“太尉让我来接大姑娘,你跟着算什么?”
“我是大姑娘的贴身丫鬟,我不跟着谁跟着?”
二人相持不下,姑娘只站在一旁,也不为她说句话,这不由令她犯了寻思,难道姑娘不想带我去?可是如果我不去,姑娘一人能应付得了那顾三闲吗?那费油的灯一准没安好心,可不能让姑娘被他摆弄了去,我们姑娘还要等韩公子回来呢,到时可就是将军夫人了,看哪个还敢欺负她!
她不由分说的第一个钻进了车里。
车夫见她这般蛮不讲理尊卑不分却又是个女子不好伸手拉她下来,又见程家大姑娘冷眼旁观默不作声,也不好僭越,只好忍气,心里琢磨着如何向自家老爷交代。
顾程两家隔着五条街,位于华云街,是一幢足足比程府大出一倍的豪宅。
碧彤挑起帘子远远的见了那熟悉的粉墙碧瓦,不禁撅嘴皱眉。
帘子撂下之际,好像看见有人从门口倏地的一下钻回去了,看那兔子模样,好像是顾三闲的贴身小厮小喜。
他跑到门口张望什么来了?一定是顾三闲派来了。
如此一想,立即浑身戒备,叫醒姑娘:“姑娘,就要到了,快醒醒,否则吹了风就不好了……”
轩逸斋的门在瞬间被撞开,小喜旋风一般冲了进来。
卷三 曲歇几度风波转
156望眼欲穿
“爷,来了!来了……”
躺在床上的顾浩轩眼睛一亮,却继续死气沉沉的冷着脸:“什么‘来了’?”
“三奶奶啊……”
这一时间,只见顾浩轩的脸色瞬息万变,小喜忽觉有些不妥,急忙改口道:“是程家大姑娘来了……”
顾浩轩的表情仍是不对,似是隐隐发怒。
小喜有点摸不着他的心思了,挠着脑袋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却发现主子正对着头顶的承尘傻笑。
他也跟着傻笑了一会,忽然紧张起来:“爷,你能不能……能不能痛苦点?”
顾浩轩脸一绷:“我难道还不够痛苦吗?”
的确,一条腿被砸断,现在正用木板夹着,景太医说至少得养上三个月,这难道还不算痛苦?
“爷,你不能……”小喜一向嘴笨舌拙,这会结巴了半天才说出实话:“爷不知道,大姑娘是被老爷给骗来的,说是爷就要……就要不行了,大姑娘才肯来的,这大姑娘若是见了爷这般好兴致,怕是要扭头就走呢……”
她……难道就这样的不想见到我吗?
心下黯然,脸上重现出死灰气。
这正是小喜想见的,顿时开心起来:“对,爷,就得这样。就算大姑娘不说什么,可保不准碧彤不挑唆什么……”
“碧彤也来了?”
“可不是?我听说车夫往下撵都没撵下来,小的真担心她会坏事啊……”
顾浩轩顿时长眉紧蹙,可转眼便斜乜着小喜:“坏事?坏什么事?”
小喜忙诚惶诚恐的低下脑袋:“碧彤手笨脚笨的,没有大姑娘细心,怕伺候坏了爷……”
顾浩轩也不打算与他为难:“她们现在在哪?”
“才到门口,按理这会应是被引着去了锦华厅,老爷和夫人……”
“去见夫人?”顾浩轩急得从床上坐起就要下地。
“爷可千万不能动,”小喜急忙跪倒抱住他:“太医说这若要动了骨头怕是会长歪……”
“可是夫人……”
戴千萍可是一向不大待见程雪嫣。
“爷是怕夫人为难大姑娘对吧?爷放心,老爷在呢……”
“老爷?”顾浩轩唇角扯出一丝讥笑。
“爷就放心,老爷既然肯骗了大姑娘过来,就绝不会让夫人为难她。爷若是实在放不下,小的这就去打探打探?”
他抬眼等主子发话,却被主子猛推了一把:“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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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嫣站在那高悬着的玄青底金篆字且滚金边的阔大匾额下,看着那二人来高的门上茶盅大的鎏金钉铆,衔着门环的狰狞兽首,再左右望望那似乎见不到边的暗朱粉墙,流光滴翠的琉璃瓦,悬于墙上的一角卷翘飞檐正挑着蓝天上的一抹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来到了皇宫。
大门吱呀呀的打开,却发现内里并不似外面豪华,反倒极为质朴,不过仍旧是很壮观。概括来讲,不管是亭台楼阁还是曲廊拱门,都体现“高、大、全”这一宏伟之势。
细石子铺就的甬路如树枝一般探向各个院落,每个院落便好像是点缀在这枝上的鸟巢,虽显凌乱,倒也别致,却是少了程府的那种精细。
院里也栽种花草树木,名贵却疏于打理。罗汉松居多,想来也是觉得此物比较好养活,树冠却是不成形状,很像是一堆累赘懒懒的堆在那里。
程雪嫣不禁皱眉叹气,堂堂个太尉府,怎么就疲沓成此种模样?不过好像也有一处院落还算不错,只不过那院子藏得很深,一走一过间只瞥见几株青翠的竹子。
她和碧彤由顾府管家引着要去一个叫做锦华厅的地方,估计就是会客室。期间穿过一道回廊,程雪嫣正挑剔的看着曲廊围着的一个小园子,那座小假山顶毛茸茸的生了一层青苔,而正中竟又窜出根尺高的小树,好像是竖起的小辫子,看起来极为滑稽。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端着乌漆木茶盘的穿荔枝红间银白衣裙的丫头。见了管家吴可,屈膝施礼,想要离开时无意间瞧见了她。无神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嘴巴也半天合不拢,那模样活像见了鬼,然后也不等他们走远,就飞也似的跑走了,估计是迫不及待的去四处散播消息了。
程雪嫣心中懊恼。这太尉府是怎么回事?院落没个模样,下人也没有规矩,若是落在杜觅珍手里……早上起来时听说杜觅珍卧病在床,茶饭不思……
“大姑娘留步。”
吴可倒是蛮有规矩的样子,对她微施一礼,便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工夫又请她进去。
她刚要迈进那道门槛,就觉碧彤扶着她胳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回眸间见她神色严肃的对自己眨眨眼,意思是“小心”。
小心……有什么好小心的?
锦华厅宽敞明亮,家具古玩无不贵重精致,却也仅仅是贵重精致,因为摆放凌乱结果看上去好像是杂货摊,大失了其应有的价值。且看那个青瓷美人觚,大概是因为个头较小的缘故,被斜插在一个大它两号的五彩冰梅蝶纹瓷瓶里,却露出大半截身子搭在瓶口之外,活活一副要跳下古董架自杀的姿势。
究竟是没有审美观点不懂装修设计还是就喜欢这种乱糟糟的感觉更或者是家里富得根本无所谓这些价值不菲的宝贝?
程雪嫣只觉心痛得要命。若是不喜欢,不妨送了我,到时或卖或当,房子就到手了……如今来照顾病人,也不知会不会给点报酬,能给多少,他们该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吧?糟糕,那天只顾着生气竟没有和顾小胖子谈这么重大的事,不过当着程准怀和杜觅珍的面似乎也不好说出口。
胡思乱想间,外面又进来一青衣小厮,像奉神似的捧了串玉如意进来,她的目光立刻被拽了去。
那串如意极是精妙,长约一寸,共九个,个个圆润晶莹,而最奇的是九柄如意,九种颜色,竟比彩虹还绚烂,想来定是价值不菲。可是那小厮捧着如意进来,只随手往那要自杀的美人觚旁一放就立刻奔了出去,转眼又有人或拎或抬了东西进来,都是稀奇古怪的宝贝。
“都是三公子屋里的……”碧彤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
她刚想问为什么要搬出来,便见墙上那几乎垂到地面的碧玉珠帘子玲玲脆响,一个穿葵绿褂梳双鬏的小丫头迎了出来:“大姑娘来了,我们老爷夫人有情。”
程雪嫣刚向门里走了一步,便听那小丫头又道:“碧彤姐姐就不用跟进来了……”
她刚要发火,却见那小丫头满面含笑,并不像是欺人之势,而碧彤也没有面露恼色,料想是顾府的规矩,也就不好说话。
碧玉珠帘刚在身后合拢,好听的玉声还在玲玲作响,她就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这是要接圣旨吗?
只见堂屋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打扮得极为郑重的女人。
一身大袖的紫金锦缎银白勾勒宝相花纹的礼服,头上戴着紫金镶宝华冠,两侧垂下银丝珍珠络子,将她的脸掩去大半,难见真容,只有两道利光自络子间射出,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忽的,一束刺目的光从眼前划过,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待睁开时,只见搭在太师椅扶手的两只纯金嵌珊瑚护甲在轻轻叩动。
此情景立刻让她想起自己来到这个空间的第一天看到的杜觅珍,当时只觉那简直就是个金子打造的人,不过若是同眼前这位相比,实在是小巫,太小巫了。
只是她不明白,既是好端端的在家待着,为什么要打扮到如此地步,这衣裳看着华贵,穿着却是极不'炫'舒'书'服'网',上面的金丝银线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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