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有了大公子的周济自然是差不了的,不过他们应该是不会留在本地了。在外面多好啊,可以买个小房子,买块地,男耕女织,再也不用受管束……”碧彤也有些失神。
自由……
程雪嫣也深有同感,如果有一天……
目光移到镜中碧彤半是失落半是憧憬的脸,突然很想逗她开心:“碧彤,将来你是想嫁给一个富家公子做小还是想嫁个普通人过这种男耕女织的生活?”
“我……”碧彤还真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前者,你看……我哥哥怎样?”程雪嫣一副很认真的模样。
碧彤眨眨眼,登时两腮绯红:“姑娘,你……”
“我哥哥不仅人帅,又很正义,你不是说程府上下的丫头都想着要给我哥哥做小吗?难道你不想?即便是做小,依哥哥的性子,也是断不能让你受委屈的……”
碧彤羞得直跺脚,脸颊几乎要滴下红色来:“碧彤是万万不敢高攀的,再说大公子心里早有人了!”
“你是说绮彤吗?”
程雪嫣想到绮彤那副带露小花的模样,然后把俩人放在一起比了比,一个英武不凡,一个我见犹怜,还真是天生一对。只是绮彤性子太弱,尽遭人欺负,哥哥纵是有心想必也护她不及。
“那你是想外嫁了?那嫁谁好呢?”程雪嫣做沉思状:“对了,今天碰到那书生就很不错……”
碧彤眼波一闪,紧接着捂住脸,又是跺脚又是叫屈:“姑娘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劲要给碧彤找婆家……”
“唉,女大不中留啊,万一哪日你也跟了人不告而别,到时我找谁要人去?还不如先把你嫁了,至少也知道个落脚之处……”
碧彤听出这话其实是有不舍之意,深为感动,嘴里却不饶:“姑娘还不是自己想嫁了,倒拿我来打趣……”
“哎呀……”程雪嫣忽然惊叫一声:“我忘了问他是不是会吹笛子了!”
碧彤被如此之大的转折转晕了方向,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捂唇一笑:“碧彤已经替姑娘问过了,凌公子说……”
“你什么时候问过的?”
碧彤仍旧笑得很狡黠。
程雪嫣突然发现她的这个小丫鬟很是神奇,不仅在吓掉魂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复制八卦,还可以不动声色的安排许多事,比如她至今也没想明白的既然没有明确说明约会地点凌肃又怎么会出现在甘露寺门口……
“碧彤还不是心里惦着姑娘,所以便替姑娘问了……”
此话虽有讨好之嫌,却也不乏真情。
“他怎么说?”
程雪嫣立刻装作漫不经心。
“他说……”碧彤故意停了停,待她看过来,方扑哧一笑:“他自然是会的……”
心似是有什么放了下来,却又好像空了许多。想到临别时他模糊在夜幕中的身影,不由目露柔情。却又怕被碧彤看到,急忙收起。
“把我的鹅毫拿来。”
她把自制的鹅毛笔称为“鹅毫”。
“姑娘要给凌公子写信?”碧彤惊喜。
“我哪有时间理他?”程雪嫣故作轻松:“今日得了圣旨册封,黎先生和雪曼功不可没,咱们还一直没有好好答谢人家……”
“对呀,”碧彤也忽的想起:“只是不知姑娘要如何答谢?”
程雪嫣习惯的咬着笔杆,却咬下几根纤羽,急忙吐出:“先保密。你去睡吧,明个帮我跑一趟便是。”
“姑娘不睡,奴婢怎敢先自睡去?”
程雪嫣便幽怨的看她,她终于扛不住,道了声“是”,福身退下。
紫铜剔子拨了拨烛心,光似乎明亮了些,可转眼又暗了。
她叹了口气,拈着鹅毫蘸了蘸墨,在纸上勾画起来。
她早已想好了回礼,便是演出那日一直令她抱憾的头饰。
其实像程府这种人家,金银珠宝随处可见,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女学先生,对这些也是司空见惯了,如果只送了常见的衣料首饰,一是对人不诚,二是显不出自己的品味,估计人家即便是收了,过后也便忘了。而若是送什么奇珍异宝,她还真拿不出来,不如送点有特色的,成本倒在其次,关键是别出心裁。女孩子……还不就是希望自己的东西与众不同?
此番设计的头饰皆采用轻灵之意,突现若有若无之感,还未及看到成品,程雪嫣便为此系列取了个名字——梦幻精灵。
她捏着耗时近一个时辰的两张图样,灵感爆发,毫无睡意。她又构思了一个头饰,根本无需找工匠,自己就可制作,关键是少了一样工具——钩针。于是又画了个钩针的图样,待明天一同送去打制。
心情愉悦,回望露台上帘幔半掩,其旁新月皎皎,如画如裁。
熄了灯,移至露台,倚栏而伫。
熏风细细,拂过鬓发,如情人温存的呼吸近在耳畔,惹人心醉神驰。凌肃的脸就在弯月的旁边,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045共犯同谋
习惯的便哼起了《月圆花好》,却只两句便换了调子,同样的轻柔,却裹着忧伤,是那曲凄清的《丁香雪》。
笛声很轻,仿佛被轻柔的风打乱了般,飘飞了一会便莫名其妙的就隐了去,在你以为它已经消失之际,却又游了出来,好像一条小鱼在同人游戏。
……迷蒙中,她仿佛听到一阵熟悉的笛声,正和着《雪中莲》的旋律,穿过层层雪雾飞到身边,伴着她起舞,伴着她飘飞……
……腰间好像多了一只手,就这样轻轻扶住她,揽她入怀……恍惚间,还好像轻啄了下她的唇瓣。那人的唇有些冷,又是轻轻的,却透着深重的柔情。一股淡淡的甘甜香气倏地灌入心田,涤荡心魄,令人沉醉,又令人清醒……
身子忽然一震,人也随之清醒。那夜,和着《雪中莲》的旋律,穿过层层雪雾飞到身边,伴着她起舞,伴着她飘飞的笛声是……他吗?还有那个似有还无的吻……
他怎么不吹奏《雪中莲》?如果是《雪中莲》……
一时竟有些急盼……
“凌公子是会吹笛子的……”
碧彤如是说。
不是他……不是他……
心有一些释然的同时却又乱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一层薄汗忽的漫上后背。
或许应该去问问他,她在露台上焦躁的来回走着。可是要如何开口,总不能开门见山便问“那天你是不是亲我了?”那她一定是疯了,况且对于况紫辰……她只要一靠近他,就不由自主的神经紧张,虽然他这个人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理世事的姿态,可她就是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就好像人站在神面前,即便神没有处罚他的意思,也不禁要反思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然后谨言慎行……
蓦地,笛音变了,仍旧是轻和舒缓,却是换了曲子。
难道吹笛子的不是他?
她伏在栏杆上尽力往紫香居望去,却只见重重花影,可是……似有什么东西倏地从花影间跑过去了。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只是眨眼工夫,花影又是一闪……竟然是两个人……
她立刻提起了兴致。
只见那两个人身着夜行衣,身手却并不敏捷,其中一个身材偏矮步履踉跄,另一个高一点的扶着他,即便偶尔动作迅速,接下来也要缓上半天。
他们是什么人?贼?可是也没有听到喊打喊杀,怎么就负伤了?难道府内布着陷阱?
这工夫,笛音忽的向高一挑,瞬间转为急促,很有点红拂夜奔之意。
那两个人似是一怔,惊惶四顾片刻急忙躲进了花丛。
片刻之后,一点昏黄的光如聊斋般飘忽而来,却是两个人,后面那个有气无力的比划了两下……
咚——咚!咚!咚……
四更天了……
他们走近了花丛……
她不禁紧张起来,心里却奇怪自己怎么站到小毛贼那边去了?
巡夜的灯笼渐渐飘远了,笛声再次舒缓起来。
花影微动,先是探出一个脑袋,然后钻出一个人,紧接着,又小心翼翼的扶出另一个……
这笛声……莫不是暗号?
她立刻全神贯注。
只见那个高个似是在帮矮个拂落头上的碎草,然后又警醒的观察四周,扶上矮个,向程府北门走去。
她看着那两个背影,只觉矮个异常娇小,很像个女孩。
女孩……
该不会……
心猝然猛跳。
那个高个……
她和茗儿只见过一面,印象中那还是个在抽条发育的小孩子,细高挑的样子,人又腼腆……
这样的茗儿带着重伤的茜红……私奔……
不知为什么,竟分外感动起来,非常想过去帮他们一把。可是如果她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到那两个孩子?
很多时候,明明是好意,却容易令人手足无措,不如默默的关心,关注……就像这笛音,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暗示着周遭的状况……
只是他们不是已经离开程府了吗,怎么还会在这?
不过这个问号也只在脑中晃了晃便一下子解开了,当时程府女眷外出之时正是白日,若那个时间私奔是一定会被发现的。想来是她那老哥将二人藏起来,趁夜再让他们离开……
不过眼下看来参与这次“放生”的不只是她那看似鲁莽实则心细的老哥,还有这位正在装模作样悠闲吹笛子的况紫辰,还有……她这个偷窥者。
捂唇偷笑。
那两个人影已经隐没在树影夜幕之中,她只能通过笛音来猜测他们究竟走到哪了。
也不知在栏杆边站了多久,只听得笛声陡的爬上一段高坡,于山巅处转了几转,似是欢欣雀跃,然后迂回向下,低低徘徊了几番,似是叮咛嘱咐,继而愈发低下去,仿佛落入深不见底的谷底,在你极目鸟瞰之际又于无尽深处攀援而上,轻松而又悠然的奏起了《丁香雪》……
他似乎知道有人在听他的笛声,他能知道那人……是我吗?
心蓦地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有点甜,有点慌,还有点……
他一直像是什么都知道的……他,深不可测……即便不在他眼前,也觉得无可遁形……
她慌乱的走了两步,躲在帘幔之后,却仍感到他那双如星的眸子在关注自己。
逃回床上,用丝被将自己捂个严实,如同蚕茧。
这回该看不到了吧?
丝被虽薄,却不透气,只一会便浑身冒汗,却不敢把头探出来,自己也不明白在怕什么。
折腾了半天,就这么闷闷的睡了,偶然的惊醒,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破茧而出,极其不雅的趴在床上,而那笛声也消失了。
窗外透着蒙蒙的光,一两声鸟鸣如雨星洒落。
她滞滞的眨了眨眼,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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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睁眼一看,程仓鹏可爱的小圆脸正粉嘟嘟的对着她,右腮帮上的小酒窝时深时浅的转呀转。
见她醒来,小调皮急忙藏起惹祸的草叶,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她装作生气,闭上眼睛不理他。
他捺不住性子了,小胖手搭在她身上使劲推,揉面似的,嘴里奶声奶气的叫着:“姐姐……姐姐……”
她继续装死,却不想那小鬼将手伸进她腋下呵痒:“看你醒不醒,看你醒不醒……”
咬牙挺着,可是小手转而移至腰侧。
这可是她的要害,只一碰,她就立刻蜷起身子鲤鱼打挺的坐起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
小仓鹏合着两只小手,无限天真的叫道,仿佛刚刚那些恶作剧全与自己无关。
她勉强绷住脸:“大清早的不睡觉,跑到嫣然阁来做什么?”
“姐姐也说是清早了,那就该起床了,”小家伙很会钻空子,这会索性爬上床来,攀住她的胳膊,嘟起小嘴:“我是来找姐姐学唱歌的……”
“唱歌?”
“是呀,姐姐唱得好好听,皇上都下圣旨了,姐姐要教我唱歌……”
程雪嫣没弄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
“教嘛教嘛,姐姐教我嘛……”程仓鹏开始耍赖。
“好好好,”程雪嫣搂过这个肉呼呼的小面团,眼睛眨了眨,忽的笑了:“姐姐教仓鹏唱《三只熊》好不好?”
“好啊好啊……”
“三只熊住在一家,熊爸爸、熊妈妈、熊宝贝。熊爸爸很胖,熊妈妈很苗条,熊宝贝很可爱,一天一天长大着……”
程雪嫣不用捏着嗓子也能将这首儿歌唱得很可爱。
“爸爸、妈妈是什么?”
程雪嫣头顶黑线:“就是……就是……嗯,爹和娘……”
“那为什么不就叫‘爹’和‘娘’?”
“呃,这样唱起来比较好听……”
“熊爸爸很胖,熊妈妈很苗条……”小仓鹏试唱了两遍:“真的好听!那我就是熊宝贝了?可是我不姓熊啊……”
程雪嫣头顶黑线高压网:“这里的熊是一种动物……”
“什么动物?”
“像小猫小狗似的……”
“那到底是像猫还是像狗?”
黑线杀人啦——
“狗脑袋,猫身子……”
她索性胡编乱造,估计程仓鹏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一只熊。真是的,皇上天天都在忙什么,为什么不给孩子建个动物园呢?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那它会不会长对鸡翅膀?”
我的小朋友,你以为熊是天使吗?
“鸡翅膀很好吃的……”
程雪嫣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搞了半天,这孩子是饿了啊,早起没吃饭吗?
“熊呢……就和仓鹏一样胖乎乎的,很可爱。”她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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