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我是说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咱们总不能为了关雎馆却耽误了大姑娘的终身大事不是?女人啊,总归要有个归宿的。大姑娘还年轻,又生得花容月貌,要嫁可得趁早,否则……唉,这女人啊,可是说老就老了……”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
程准怀拈着胡须的指半天未动,眉心拧成一条深深的竖线。
065赤口白舌
这杜影姿自从进了程府就处处针对雪嫣,简直就像是见了蜜糖的马蜂,他不是不生气,可是碍于身份,他却不好说什么,只能背地里暗示杜觅珍,让她管管自己的表妹。可是杜觅珍虽对府内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却似乎只奈何不了她这个表妹,结果不仅不见收敛,倒愈演愈烈了。仓翼是个暴脾气,看不得妹妹受气,却只会动武。那还是雪嫣未出嫁之前的事,因为杜影姿说了句“大姑娘不如把程府都打了包放进嫁妆里去省心”,就被仓翼单手提到了镜月湖上,要把她丢下去。
他暗自叹了口气。
他总是劝儿子不要莽撞,毕竟长幼有序,却被儿子嘲笑软弱。因为这些事,他和儿子总是疙疙瘩瘩的,儿子也不大愿意回家了,可是只要回来,便得闹事。今天好容易全家人聚在一起,都是那个杜影姿……雪嫣这些年都一直在受委屈,如今回来了,再不能让她去看外人的脸色!这些日子他派人四处寻访书法高手,一旦得了,讨了皇上的旨意,就立即让她走人!
杜觅珍见程准怀的胡子微微发颤,知道他是动了气隐忍不发,忙道:“影姿,你这个做姨母的有话就直说,总这么弯弯绕绕的小心大家误会了。”
说到这,有意无意的瞟了眼程准怀。
杜影姿自然会意了。
“我这人啊,总是好心办坏事,真是该打该打……”
“我记得你几日前好像说起你有个远房的侄子……”
“是啊是啊,”杜影姿满脸堆笑:“姐姐真是,我的侄子不也就是姐姐的侄子?说起我那侄子呀,年及弱冠,那长得是一表人才,又满腹的文韬武略,和大姑娘可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姑娘若是有意就把人叫来瞧瞧?”
程雪嫣前世嫁得早,没来得及成为剩女得到媒人的垂青,却是有几个单身姐妹经常抱怨媒人的乱关心,瞎热情,其实就是自己活得无聊拿别人解闷。而今看了杜影姿这张几乎被白粉糊住的脸,突然觉得她极有媒婆的潜质,如果再在唇角上方点上颗长了毛的痣,那就齐活了。
“听来倒也不错,要不哪天就让人过来,先不说成不成的,就当是认个亲戚,串个门……”
杜觅珍试探的看向程准怀。
“这人若是想过来,怕是还真得等几日。”杜影姿拿帕子沾了沾唇角:“津渡离这怎么也有一个月的路程,这坐车乘船……姐姐姐夫若是同意了,我这就修书让人送去……”
“我不同意!”程仓翼霍地站起:“雪嫣要是嫁了那么远的地方,被人欺负了,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你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你那个侄子到底是什么人?”
倒真只有哥哥是一心为她的。
程雪嫣吐了口气,轻摇纨扇。
杜影姿给她挑了那么一个好夫婿,且不说人品如何,只看离帝京这么远就可见她存的是什么心思。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位杜先生,要处处找她麻烦,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可怜这古代女子都是凭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然哥哥反对,若是程准怀开了口……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程准怀身上,但见他不慌不忙的捋着胡须,慢声道:“雪嫣这亲事还是先放一放,顾家……”
“瞧姐夫您说的,雪嫣这是被休回家,又不是死了相公……”
杜影姿这话一出口,连杜觅珍都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呃,我是说啊,雪嫣今年刚好十八,正是好年龄,若是过了……嗐,且不说这个,这长幼有序,雪曼也十七了,要是大姑娘不着急,这二姑娘的终身不是也要耽误了吗?姐夫若是觉得我刚刚说的不合适,我还有个外甥在凉州做生意,和仓翼一般大,长得那是……”
她到底还有多少个侄子外甥?是不是把天昊国所有的适龄男青年都记录在册了?看来不把自己踢出去是不甘心啊。
“老爷,时辰快到了……”
汤凡柔拿着象牙扇柄指着屋角的琉璃漏壶,惹得二位杜姓女子不满的瞪她。
“好。”
程准怀拂袖起身,转至一旁设着的青玉案前。
汤凡柔便让小丫头铺纸磨墨。
众人围拢向前。
程雪嫣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也跟着凑过去。
但见砚台里的却不是墨,而是一种红红的粉糊,看去很像朱砂,而宣纸上又铺了一层青罗。
程准怀提笔蘸砂,在青罗上写道:“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
这是什么意思?
待字迹稍干,便有一青衣小厮小心翼翼的拿了出去,与用艾草扎成的人形据说叫“艾人”的东西并悬于门楣。
“这下好了,这毒气灾祸可就进不来了。”
汤凡柔笑道,眼睛柔柔的看着程准怀,程准怀亦回她一笑,她倒不好意思起来:“这赤口白舌帖子可是好东西,还有谁想要,赶紧向老爷讨了来……”
杜觅珍见她竟抢了自己的风头,心中不忿:“有老爷在,还用得着挂什么帖子来避灾吗?”
“姐姐难道说姐夫是钟馗吗?”杜影姿掩口笑道。
眼见得杜觅珍的脸色转红转青,杜影姿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众人也不好发笑,片刻尴尬后,却听得汤凡柔一拍手:“就算谁不讨这帖子影姿也得讨一封……”
“为什么?”杜影姿正在懊恼。
“讨了来挂在嘴上,避免口舌之灾啊。”
众人大笑,连杜觅珍都忍不住笑起来,于是气氛更加活跃。
杜影姿羞不过,抓了汤凡柔要打:“纵然你是夫人今天也定然不放过……”
汤凡柔绕到桌子另一旁:“一定要多写几张,把你那手呀脚的都贴上……”
“哈哈哈……”
众人爆笑。
程雪嫣忙给逃命的汤凡柔让地方,看着她们闹做一团,心里想道,要是天天这样开心该多好啊,人干嘛总要跟别人过不去呢?
目光流转之际,只见程仓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绮彤身边,一个高大魁梧英武不凡,一个清丽柔婉楚楚动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不说话,但仅仅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眼神,却足以震撼人心。
“哎呀,鹏儿怎么还没过来?”
杜觅珍走到门口张望。
“是啊,早上听说去了雪嫣姐姐那里……”
程雪瑶来到母亲身旁,挑衅的看了程雪嫣一眼。
程雪嫣心一惊,程仓鹏早上的确去了嫣然阁,然后就走了,难道不是来了这?那他去哪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
杜觅珍也看了她一眼,目光满是警戒怀疑:“快让人去找找,马上就要传膳了。”
一行五个小丫头急行出了门,只奔了两步就转回来。
“小公子回来了。”
杜觅珍急忙跑出去,拉了水红色软绸袍子一角沾了一大块脏渍的程仓鹏心肝儿宝贝儿的叫个不停,程雪嫣还是头回见她这么有人情味。
她牵了爱子的手进了门,转而脸色一变,回头怒视。
后面那两个个嬷嬷当即跪下了。
“小公子非要去,我们拦也拦不住啊。”
“又去了堆秀山?”
“是,是,小公子说要上那亭子里乘凉……”
“不必说了,你们现在就去账房那领十两银子,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娘,我只不过去山上玩了玩,那山也不高,再说又是在自家院子里……”
程仓鹏摇着母亲的手给两个嬷嬷说情。
“我的小祖宗啊,就是自家才要小心呢。”杜影姿拉过他的手:“你没听说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吗?这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
说着,目光越过程雪嫣瞪了汤凡柔一眼。
汤凡柔对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大概已经见怪不怪了,脸上的笑容保持得很好。
“哎呀,小祖宗,扇子,扇子呢?”
杜影姿一惊一乍的叫起来。
“在她那里……”
程仓鹏一指蓝衣的嬷嬷。
那嬷嬷急忙从怀里取出把扇子,杜影姿一把抢过:“这也是你能拿得的?”
“是我嫌它碍事,才放在丛嬷嬷那。”
两个大人竟还不如一个孩子,程雪嫣摇头暗叹。
“怎么能放奴才那呢?”
杜影姿展开扇子,来回检查有没有破损,程雪嫣只看见那扇上似画着几只老虎和蛇。
“这是避灾病的。宝贝,快收好!”
程仓鹏撅着嘴将扇子拿过来,摆弄一会,突然问道:“伊雪姐姐怎么没来?”
“她呀……”
“是不是又……”
杜影姿急忙捂住他的嘴,飞快看了看其他人:“伊雪姐姐在绣荷包,说是要绣一个最漂亮的给仓鹏……”
“真的?”程仓鹏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
“什么样的?我想要上面绣三只熊的,雪嫣姐姐说熊宝宝很可爱……”
“快,让爹抱抱……”
杜觅珍引着他去了程准怀那,程准怀一把将他抱起,顺便在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杜影姿便示威似的瞟了程雪嫣兄妹两个一眼。他二人倒无所谓,只是程雪瑶撅着嘴看着自己的弟弟,手一下一下的揪着帕子。
066心怀芥蒂
终于开饭了,主子们围坐梨花大宴桌旁,丫鬟们在后面伺候着,然后便开始上菜。只见太极头、落叶琵琶虾、红油鸭蛋、烤鸭、上汤苋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程雪嫣来到这个时空后,也没少吃珍馐佳肴,可是见了满桌子美味还是忍不住咽口水,但见各位女子虽是唇角带笑,却是对美味不屑一顾,似是见惯不惯了,只有程仓鹏不客气的抓了只大个明虾,刚想往嘴里送,却放在程准怀碗中:“爹,你吃。”
程准怀乐得胡子都颤了。
程仓鹏又一一让了个遍,却是在程雪嫣碗中放了两个明虾。
程准怀便笑眯眯的捋着胡子,而程雪瑶却是气得嘴都歪了。
“这太极头做得不错。夫人,稍后让人赏做这道菜的厨师十两银子。”程准怀亲自给程雪嫣夹了一筷子太极头:“端午黄鳝赛人参。雪嫣,你身子一向弱,好好滋补一下。”
程雪嫣感到无数利光向她劈杀过来。
“谢谢爹。”
“太极头必须配上雄黄酒才美味。雪嫣,今儿是端午,你要不要也喝点?虽是酒,但雄黄有避毒的功效……”
汤凡柔笑盈盈的让丫头在她面前摆上了一个白玉小酒盅。
程准怀在前,汤凡柔在后,这夫妻俩这夫唱妇随惹得正房夫人杜觅珍的脸色比那汤盆中的苋菜还青。
雄黄酒?不知别人是不是和她一样,只要提起雄黄酒就想起白娘子。她前世的酒量可是不怎么样,只一杯啤酒就足以令她胡言乱语行动失常。白娘子当年饮了雄黄酒现原形吓死许仙,她若是喝了会不会也……不知如今的酒德走的是前世今生哪条路线,万一记忆错乱可不好。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保护神哥哥,可是程仓翼粲然一笑:“雪嫣,既是二娘提了,你就喝一杯,话说你的酒量可是比二娘好。来,哥哥也敬你一杯!”
期盼的目光转为哀怨。
“妹妹也敬姐姐一杯。”秦孤岚也端起了酒盅:“关雎馆今日更胜从前,姐姐功不可没。妹妹以前不懂事,得罪了姐姐,姐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妹妹以后还要仰仗姐姐提携呢。”
她翘着兰花指拈着酒盅,笑容清浅且干净。
哀怨转为愤懑。
这分明是在挑拨嘛,她功不可没,那杜觅珍往哪摆?功高盖主,这可是要杀头的!还说什么“不懂事”、“得罪”、“不要放在心上”,她指的是上回自己请她伴奏被拒绝的事吧,自己才是受害者,可是如今提起来分明就是在影射自己的小肚鸡肠,然后她再摆出一种宽容大量可怜兮兮的姿态。自己是怒不得说不得,一旦有所行动,罪名便更要坐实了。这个秦孤岚竟还笑得那样天真无辜……
“雪嫣,秦姑娘这酒端了这么久,你就别拿着小性了。秦姑娘在咱们家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没父没母的,可怜呐……”杜影姿说着就拿帕子擦眼角。
秦孤岚的眼睛顿时红了,嘴唇微微发抖,却还笑着:“姐姐还不肯原谅妹妹吗?”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让人的心都要碎掉了。
“唉,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这样吗?”杜影姿将帕子拍到桌上,也端起酒杯:“大姑娘,你们这些姐妹平日里在一起,有点小矛盾是正常的,你年纪又是最长,怎么能记仇结怨呢?孤岚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咱们若是还挤兑她,还让不让她活了?雪嫣,我不管你怎么想,这杯酒是非喝不可。还有我这杯……”
“雪嫣,我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孤岚这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又聪明又懂事,从没让别人说出半个‘不’字。我估计你俩也就是个误会,这凡事能过去就过去。况且孤岚也将不是都揽到自己身上,你总不能还放不下吧?”杜觅珍语重心长。
果真,这矛头都冲自己指过来了,如今倒真是百口莫辩。她紧捏着酒盅……喝?等于承认自己有错在先;不喝?更是要被指责小肚鸡肠。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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