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夫人是夫人,夫人是程府的人,大姑娘却是……”那女人清清嗓子,斟酌下词句:“反正大姑娘现在虽然住在这,却不算是这的人……”
“那还能算哪的?难道还算你们金玉楼的?”月月叉起了腰:“快走快走,别脏了我们程府的地……”
金玉楼?
“金玉楼是……”碧彤凑近她的耳朵:“帝京最大的青楼……”
哦,程雪嫣点点头,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青楼的人来找她做什么?
“你走不走,你到底走不走?”月月急了。
“这位姐姐……”
“你叫谁姐姐呢?瞧你那一脸核桃纹……”
“啊,妹妹,好妹妹,”女人急忙改口:“你就让我见大姑娘一面吧,要不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你就发发慈悲吧……”
“我对你发慈悲,谁对我发慈悲?我今儿要是放你进去,明儿就得被赶出府去……”
“如果妹妹离了程府,我立刻接妹妹进金玉楼,打个板把妹妹供起来……”
“谁去你那臭地方?”月月气急:“你不走是不是?”
她四下看了看,抄起竖在墙角的扫帚就开始使劲往那女人身上扫土。
那女人一边跳一边躲,口里叫着:“妹妹你这是何苦来呢?”
这工夫,家丁听到动静赶了来,二话不说架起那女人就往外走。
那女人两脚凌空使劲蹬着,却还不住声:“大兄弟这是何苦?轻点,轻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雪嫣一头雾水。
“奴婢这几日也没离开嫣然阁,不知道……”碧彤看见主子盯着自己的目光严肃起来,立刻心领神会:“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
程雪嫣看着她一溜小跑的直奔月月而去,月月刚收起扫帚在那扑打身上头上的尘土,俩人很快凑到一起叽咕起来。
过不了一会,碧彤又一路小跑回来了,上楼就一句:“姑娘你猜我知道什么了?”然后宣布答案:“金玉楼的人是来请姑娘的。”
“请我?”
“姑娘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名声在外了。”碧彤得意洋洋:“姑娘教的歌已经在坊间传开了,听说要是听一曲就需二十两银子,若是点了花魁唱,那价就更高了,前个金玉楼竟将那曲《雪中莲》叫价到了五百两……”
青楼……果真是销金蚀玉的好地方!程雪嫣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可是这样也不行啊,就那么几支曲子,几家青楼争得死去活来……”
“有什么好争的,谁唱不是唱?”
“这怎么能一样?姑娘想想啊,如果有一百两银子,是一家赚好,还是几家分摊了好?”
原来是这样……
“所以金玉楼来请姑娘,自然是想大赚一笔,当然也不能亏了姑娘,我听月月说,她们要拿十两银子换姑娘一支曲子……”
程雪嫣冷笑,她们拍卖能拍到五百两,却只分她十两,怪不得大赚特赚的都是那些歌星,作词作曲的都要饿死。
“其实还不止这曲子的事呢,金玉楼还想请姑娘帮里面的小姐们梳妆打扮,还要借了姑娘演出时的裙子去做样子,也出了价钱,不过到底是多少她们也没说准,只说要和姑娘当面谈,可是夫人哪能容她见姑娘,早早把人撵了去。这阮嬷嬷也真是有本事,不知买通了谁竟跑到了二门,看吧,明儿咱们府里又要往外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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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府里有没有清人到底清了谁程雪嫣不清楚,反正七日后的黄昏,那阮嬷嬷突然奇迹般的空降到嫣然阁。
她打扮得规规矩矩,若不是眼珠子乱转时不时的飞出一道精光,倒也像是好人家的媳妇。
碧彤皱眉瞪眼,她却依旧神态自若,口若悬河。
“大姑娘是明白人,那我当着明人也不说暗话了。我此番来是请大姑娘教我们金玉楼的小姐们唱曲的……”
程雪嫣悠闲的摇着轻罗小扇,唇角恰到好处的衔着一抹笑,既不亲切也不疏远。
“大姑娘放心,不会让你白忙的,咱们一首曲子……”阮嬷嬷使劲眨眨眼,扎开五指,番了番:“十两银子!”
程雪嫣仍是那个表情,小扇摇得悠闲自在。
阮嬷嬷心里没底:“大姑娘应是不应倒是给句话啊,若是嫌价低了,咱还可以商量……”
程雪嫣表情依旧,却示意碧彤给阮嬷嬷上茶。
碧彤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那茶放在梨木小几上,阮嬷嬷连连道谢,立刻呷了一口:“这程府的茶就是清香,可也别说着茶,就是水,都比别处的甜上三分!”
碧彤白了她一眼。
“大姑娘,你说我到这也不是专为喝茶来的不是?”阮嬷嬷放下茶盅:“姑娘也知道,我这一趟不容易,一会就要走了,你怎么也得让我带个话回去啊?”
程雪嫣方拿起茶盏啜了一口,慢悠悠的开口道:“阮嬷嬷,你也知道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得不容易,若是被别人知道我竟然让你坐在这……”
“该死!该死!给姑娘带来了麻烦。”阮嬷嬷抽了自己两个甜蜜蜜的小嘴巴:“可是姑娘,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这明着好像是我们金玉楼来请姑娘,可是实际上是整个帝京都在仰慕着姑娘的才华……”
原来她是来转达人民群众的呼声的。
“我也知道,姑娘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和我们这种人……唉,可是姑娘是明白人,明白人总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我也知道,姑娘这锦衣玉食的怎么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可是谁会怕钱多了咬手?我虽是个粗人,可这些年也算见过些世面,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就越把钱看得紧,我听说姑娘每个月的月例才二十两?当然,这也不少了,可是像姑娘这样的人家,人情往来是最为频繁的,尤其是逢年过节……姑娘难道不想手头更宽裕些?到时谁敢不高看姑娘一眼?姑娘,我是个粗人,说的都是实话,姑娘也别介意……”
“嬷嬷说的怕不都是实话……”程雪嫣的表情保持得很好:“我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听说金玉楼曾将一曲《雪中莲》叫出了五百两的高价,不知可有此事?”
阮嬷嬷柿饼样的脸顿时涨红:“姑娘这是打哪听说的呢?”
“虽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可是这等‘好事’……能挡得住吗?”
073逼良为娼
“姑娘你看……唉,这不更说明姑娘的曲儿让人喜欢吗?再说,这都是人家眼红瞎编的,其实没有那么多……”
“那是多少?”
阮嬷嬷团着帕子,嘴角抽动,却抖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半天,才咧嘴一笑:“姑娘若是嫌开的价少,咱们再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也没说要去……”
“哎呀姑娘,”阮嬷嬷急得跳起来:“感情姑娘说了这半天是在跟我闹着玩呢,我这……我这一趟是白跑了?我容易吗?叫人撵过来撵过去……”
她像个母鸡似的在椅子前打转,逗得程雪嫣和碧彤都忍不住笑。
“我知道姑娘顾忌什么,”阮嬷嬷正色道:“姑娘是大家闺秀,又是关雎馆的先生,若是和我们金玉楼的人有来往怕传出去不好听。姑娘你放心,我别的保证不了,姑娘的名声可是第一。姑娘只需定下日子,咱们派车在路口等着。我们在金玉楼专门为姑娘准备了房子,那可是绝对保密的地儿。姑娘若还是不放心,我让他们再在外面找一间。姑娘也不用待太久,顶多一个时辰,让她们听两遍自己回去练去,保证不让姑娘费心……”
碧彤一听,这怎么越说越像真的了,姑娘该不会真要答应吧?
“至于学费……姑娘也放心,绝亏不了您的!”
程雪嫣故意装作看不见碧彤不停丢过来的眼色。
“阮嬷嬷就这么想让我去?”
“哎呦姑娘,你去就等于救了我们金玉楼几十口子人,功德无量啊!”
“救了你们,岂不是陷别人于不易?”
阮嬷嬷如何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姑娘还是别理那些个人,小心砸了姑娘的招牌,呃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论资历论财力他们怎么和我们金玉楼比?一句话,姑娘只要没事往我们那走一走,这就风调雨顺了……”
“那……”
“姑娘,”碧彤急忙开口:“明儿还要去关雎馆教习,这会该歇了。”
“那我就告辞了,”阮嬷嬷在那声色犬马之地混了多年,自然知道此事已成了八分:“姑娘先歇着,稍后我托人给姑娘带话。”
碧彤不待楼梯上脚步声消失就急急的嚷了句:“姑娘该不是真的应了她吧?”
耳听得那脚步声猛的一顿。
程雪嫣没有做声,移步阳台。
过了半天方见那阮嬷嬷鬼鬼祟祟的去了。
“碧彤,如果我在你每月一两月例的基础上再加三两你看如何?”
碧彤瞪大眼睛。
“五两?八两……十两……”
程雪嫣的笑容像银子一般诱人。
“不,”碧彤拼命抵制诱惑:“姑娘,不是银子的事,若是夫人知道了……”
“夫人知道了会怎样?”
对于她来讲,在哪教唱歌曲都一样,只要有银子赚,可是对于自幼便对所谓的道德规矩耳濡目染的碧彤来讲,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会打我……打死我,撵出去……”碧彤想想就哆嗦。
“如果你主动出府呢?”程雪嫣不紧不慢的拿盅盖拨弄茶叶。
“主动出府?”碧彤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如果有了钱,向夫人讨了那卖身契,你就是自由身了。”
“自由?”碧彤苦笑:“姑娘真会说笑话,出了程府,不过是去另一家做丫头,况且若是被撵出来的,还有谁会要我?”
“为什么会去别家?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姑娘说的,奴婢不明白……”
“你有了钱,赎了身。我再买个房子,咱们在一起……”
怎么有点像……幸好碧彤心地纯洁。
“姑娘,你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与其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不如自立门户!”
“啊!”碧彤被雷击中。
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自立门户那是男人的事,难道……难道姑娘要跟黎先生学……
“姑娘万不可有这种想法,就算你想出去,老爷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碧彤,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夫人能容得了我一时,能容得了我一世吗?”
“姑娘在说什么丧气话?姑娘是要嫁人的,凌公子……”她见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忙将话咽了下去。
“碧彤,我告诉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自己努力。”程雪嫣的神色逐渐凝重:“你慢慢会懂的。我只想先置一处房产,有备无患。你这几日若是有空出府,就去留意一下哪里有房子出手,地段好不好,价格怎么样……”
“姑娘还真要……”
“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那种地方……”
“碧彤,一个月给你十两,两个月就是二十两,一年就是……”
“姑娘,不是银子的问题……”
可是已经有无数的银元宝在眼前飞啊飞……
“碧彤,金玉楼虽然是青楼,可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只要我们洁身自好……”
“‘我们’?”
“难道你放心我一个人去?难道你不怕老爷夫人知道追究你的责任?”
“这……”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过好像有一边可以赚到银子……碧彤的脑子飞快盘算,权衡轻重。
“可是姑娘要是把银子都给了我,你……”
“你以为一首曲子真的只值这区区十两银子吗?”程雪嫣冷笑。
她已经提醒了阮嬷嬷,想必阮嬷嬷也非常清楚,眼下可不只是她金玉楼在打这个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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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拖带拽的把碧彤塞进巷口等候的马车,程雪嫣不得不再次安慰哭丧着脸的她:“你放心,金玉楼安排谨慎。再说了,如果她露了咱们的行踪,谁的损失最大?先别说赚不到大笔的银子,老爷夫人能饶了她?”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说这话时很有逼良为娼的感觉。也真是怪了,她是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也没有干什么不道德的事,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一路上,她紧张的顺着窗帘的缝隙往外看,生怕见到什么熟人,可是在这个时空里,她哪有什么熟人呢?
远远的就有一阵香风穿帘而入,她知道,金玉楼就要到了。
撩起一角帘子,只见电视上经常见到的一幕活生生的展现在眼前。
“公子,不进来玩玩?”
“齐大官人,人家想死你了……”
“蒋员外,这回带了什么来看奴家?”
“邱掌柜,今天要是不多喝两杯人家可不饶你哦……”
有人从车前穿过,车夫一紧缰绳,那马便不老实起来,惹得人向这边看。
她急忙放下帘子。
好在车很快拐进一旁的巷子。
不能不说金玉楼想得很周到,马车外表很普通,里面布置却很舒适,而她临时教习的地方是在金玉楼的后厢房里。虽是厢房,但收拾得异常整洁清雅,看不出一丝风尘气,而且一进门就有一阵凉风裹着淡香扑来,驱散了路上的闷热。
“大姑娘,哦不,然儿姑娘看着可喜欢?”阮嬷嬷满脸堆笑。
程雪嫣此番出门是绝对保密的,她是大家闺秀,本就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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