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我听说前段时间大姑娘要了小玉过去,结果没成,小玉倒被赶出了府。唉,有人想一家独大啊……”怜怜刻薄的表情和她那单薄的长相很不相称。
“你说什么呢?小玉不是因为茗儿和茜红的事被赶出去的吗?”碧彤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程雪嫣,却见她只是呆呆的,于是不禁又庆幸起她的呆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怜怜,你今天来这就是要说这些没边没影的事吗?”
怜怜忽的想起此番来的目的:“夫人要我来嫣然阁送冰。本来是要你去领的,可是到处都不见人影,也不知你哪疯去了,还得我来跑一趟。你也就是跟了大姑娘这性子好的,换了别人……咦,大姑娘怎么了?”
怜怜发现说了半天程雪嫣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睛直直的,好像木头人。
“大姑娘,大姑娘……”怜怜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是视若无睹,她害怕起来:“碧彤,你把大姑娘怎么了?”
碧彤急了:“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大姑娘是……是中暑了!”
这就叫急中生智。
“中暑?那你还让大姑娘在这太阳地里晒着?”怜怜嚷起来,驾过程雪嫣就往嫣然阁走:“看我回了夫人怎么收拾你,关雎馆的教习不能停,况且夫人那边还有事等着大姑娘呢……”
“夫人有什么事?”碧彤心里打鼓。
怜怜也没说,帮着碧彤将程雪嫣扶到床上安置下来,拿了冷巾子敷在头上,又让碧彤寻了藿香丸服侍她吃了。
程雪嫣如同牵线木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姑娘这状况似乎不大对……我得回禀夫人,估计要请大夫过来……”怜怜突然捂唇一笑:“想那宋冠那边刚求人上府提亲这边就要进府,怕是求之不得呢……”
“提亲?提什么亲?”
碧彤见主子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睫毛颤了颤。
“还不是宋冠,自上次见了你主子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儿就央了媒人过来提亲,还写来了亲笔书信……”
“这……”
碧彤犹疑的看了看程雪嫣,发现主子又恢复了呆滞。
“夫人也难办啊。其实这段时间提亲的真不少,有霍员外的儿子,段知府的侄子,常翰林的外甥,窦学士,还有……我也记不清了。夫人因了前次的事也有了顾忌,说不敢再为大姑娘做主了,只等着姑娘自己挑一个。行了,我得赶紧去回夫人的话了。”怜怜拿帕子扇着风,又环顾下屋子:“也真是怪了,整个程府就这嫣然阁凉快,大姑娘怎么就偏偏中了暑?”
待怜怜走后,碧彤急忙跑到床边。
“姑娘,姑娘,刚刚她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程雪嫣一把抓下头上的巾子,从床上直坐起来:“你去帮我问问凌肃的意思……”
“问凌公子?他能有什么意思?”
碧彤表面装糊涂,心里却说,该不是要和凌公子私奔吧?姑娘这是清醒着还是在说梦话?
程雪嫣又不答,跳下床就往门口走。
碧彤急忙拖住,岂料姑娘力气大得很,竟差点将她甩开。她情不得已,跪在地上抱住姑娘的腿哭道:“姑娘纵然不为奴婢想,也要为自己着想,姑娘这一去了,让凌公子怎么看姑娘?”
程雪嫣自在绸缎庄见到凌肃后,一直昏昏沉沉的,只一心寻思凌肃为什么会相亲?竟网到这死胡同里出不来,而碧彤这一句却忽然引她冲出这困境,忆起了这前后之事,只觉万般苦楚涌上心头,激得心猛跳两下,口中泛起甜腥,不觉咳了一声……
“啊,血……”
碧彤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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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嫣万万没有想到以往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竟活生生的出现了。
咳血……那是高贵的人才会有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但凡演到人物吐血了,也就离死差不远了。
她有点想笑,进而又有些迫不及待了,若是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前世,她好想知道凌肃现在是什么样子,若是那真正的程雪嫣没有穿到自己身上,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死了?凌肃会伤心吗?不过他终于自由了,没准已经跟段怡双宿双飞过快乐日子去了。
这个负心汉!
想到此,恨不能立刻就死了好回去找他算账。
可若真是现在死了,却又很不甘心,她还不知道凌肃为什么要相亲,是变心还是自始至终就在和她游戏?或许就在他与自己鸿雁传书的这段时间,也在积极的为自己寻找合适的妻子,而她不过是个替补,抑或只是个调味品。
如此一想,甚是愤怒,恨不能立刻抓来那凌小白脸质问。
这般思来想去后,竟不知哪个凌肃更让她抓狂更让她舍不下。
凌肃啊凌肃,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注定要负我的吗?
宋冠一边把着脉,一边隔着水蓝色的帘幔往里面偷看。
是自己太紧张了吗?宋冠拿袖子擦擦鼻尖上的油汗,方才想起刚刚一个自称叫怜怜的小丫头上门请他给程家大小姐看病时的第一句就是“怜怜给宋大夫道喜了”!
他何喜之有?不过程府里有点脸面的丫鬟他也见过几个,如此自然联想到提亲那事……难道她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可是那小丫头下一句却是“我们夫人请宋大夫过府看病,大姑娘中暑了”。
不是喜……他有些失望,不过听说她病了,心又提了起来。上次她一“病”便忘了前事,而此番再一病会不会全部记起?她被顾府休回门,心里定是不甘的,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万一……
他忙不迭的要去看个究竟,竟连药箱都忘了拿,临出门又返身回去换了件簇新的丝葛衣裳……碧蓝的颜色,这能让他看上去年轻一点。
可是眼下这衣袖上粘了油汗……自打妻子去世后,他又恢复了用袖子擦鼻子的习惯。
他急忙将这袖子藏到身后,另只手在她腕上抖了抖。
怪啊,她的脉象一会若有若无,一会又勇猛有力,一会又杂乱无章。
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脸色,可是那帘幔飘啊飘的,她就好像身处云雾之中。
“不知姑娘可否露玉颜一看……”
“有什么可否不可否的?眼看着都是一家人了……”
怜怜快嘴插了一句,却被杜觅珍瞪了一眼。
帘幔缓缓拉开,宋冠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待迷蒙沉醉的看过去时,却正对上一双怒视的眼,结果吓了一跳。
宋冠?她见过。程雪嫣盯着他,上次他长得就很抱歉,这次还是,而且多时不见,他那山羊胡子愈发憔悴得像玉米须,导致他现在看起来更像穗玉米。不过他好歹替她解过围,她正尽力说服自己将他看得顺眼点。
就是他找人提亲来了?
她目光冷冷,这被休之后果真身价大跌,竟连这种人也开始跃跃欲试了,也难怪凌肃会变心,是啊,她配不上他……既是如此,索性就嫁了这宋冠好了!
宋冠只觉脉象再次紊乱,她的脸色也变幻莫测,一时难以判断这究竟是什么毛病。
“宋大夫,这到底是什么病?”杜觅珍也忍不住开口了。
076孤心夜奔
“这……”宋冠的鼻尖再次冒出油汗:“只吐过一次血吗?”
杜觅珍看向碧彤,碧彤忙说道:“只吐过一次。”
然后拿了帕子给他看。
一滩猩红触目惊心,连杜觅珍都不忍多看。
宋冠胡子抖了抖:“应是气急攻心所致,但不知雪嫣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事吗?”
碧彤哪敢说实话,只道是在外面多走了一会,姑娘说头晕,她只以为是中暑了,却不想回来后就咳了血。
宋冠拈着胡子听得仔细,却觉这病来的蹊跷,再看碧彤神色躲闪,心中亦是明白了七八分。
只将帕子攥在手中,开了几味药,嘱咐要好生歇着,再不可劳累。
杜觅珍见无事,也不愿再坐,临走时训了碧彤几句服侍不周,然后让程雪嫣好生养着,“好日子在后头呢”。
待人都走了,宋冠方示意碧彤出门一叙。
“姑娘真的是中暑所致?”宋冠取出那帕子。
“宋大夫以为是什么?”碧彤见他刨根问底很是心烦。
“姑娘最近就没和什么人私下来往?”
碧彤心一惊,难道他看到了?
宋冠拉着她又走得远了点:“姑娘的心病你我都知,若是她再忆不起前世也别再逼她,那毕竟是段不愉快的回忆,忘了最好。夫人也说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到这,脸上不觉露出笑意,捋起他那几根将断未断的玉米须,终于捏断了一根,顿时心痛不已。
碧彤听了这番话,先是一怔,后终明白他不过是误会姑娘心里还惦着顾浩轩,不觉好笑,这还没等娶到姑娘呢,就先吃起醋来,再说,提亲的人那么多,哪就一定轮到你宋冠?
进得屋里,本想将宋冠的可笑说与姑娘,可是姑娘那样子……
煎了药,服侍姑娘用了,姑娘很快就睡熟了。
碧彤也累了,谁能承想一天内发生了这许多事?
她宽了衣躺在外屋床上,也很快就睡着了。
迷蒙中好像看到姑娘走过来俯身看了她一会,然后又去了门口,撩开帘子……
她忽地醒来,却见那帘子果真动了动。
冲进姑娘卧房……床上无人!
她一下子懵了,急忙跑下楼梯……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院里的玉兰树后缓缓转出个人来。
是程雪嫣。
她估计这工夫碧彤已经跑远,方走出院子,急速向西角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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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柳容巷的一扇简陋木门被擂得惊天动地,引得附近的狗狂吠不休。
门打开之际,凌肃顿时惊得一怔。
“碧彤,怎么是你?”
碧彤头发凌乱,满脸惊惶,气喘吁吁。
“凌公子,我家姑娘有没有来过?”
“你家姑娘……雪嫣?”这个名字凌肃竟是唤得如此熟稔:“她怎么了?”
碧彤三言两语的说完了如何在绸缎庄看见他并听说他相亲一事,也不忘提了提正有许多王孙贵族向姑娘提亲。
“她要嫁人了,”凌肃顿时无力的靠在门上:“她又要嫁人了……”
“什么嫁不嫁的?姑娘现在不见了!”碧彤一见他那无力的样子就有气。
“不见了?她去了哪里?”凌肃方醒过神来。
碧彤此时恨不能给他一棍子,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姑娘怎么就看上他了?
“夫人要姑娘赶紧嫁人,姑娘不依,”她开始胡编乱造,自然是要让凌肃感受姑娘一片真心:“我想她一定是来找你了……”
“没有啊……”凌肃一脸茫然。
“肃儿,谁在外面?”屋里传来凌氏的声音。
“是……方公子,来找我借书……”凌肃结结巴巴。
“借书?早不借晚不借偏偏要深更半夜来借。赶紧打发了他,让他白天再来……”
“知道了。娘,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回来。”凌肃急忙迈出门顺便把院门带上,压低声音:“她能在哪啊?你还不快去找她?”
碧彤差点被他气死:“我去找,我上哪去找?我只当她会来你这,谁曾想……你倒镇定,亏得我家姑娘还为你气得吐血……”
“吐血,她吐血了……”凌肃再一次无力。
碧彤拉过他狠狠往前面一推:“是啊,她吐血了,就快要死了,你还不跟我去找她?”
凌肃心思迷乱,心里只念着“她要死了,她要死了”,踉跄的向前赶去。
有的事,明明是想到一起了,却因为时间方面的差错,结果错过了。
程雪嫣的确是往凌家来了,只不过她以为自己骗得碧彤往那深宅大院里寻她了,却没想到碧彤先她一步到了凌家,还“拐”走了凌肃,等她跌跌撞撞的赶到之时,正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未及犹豫,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肃儿……”凌氏见儿子迟迟未归,心下疑惑,待推开门时只见一人:“你是……是你?!”
“凌夫人……”
程雪嫣没有想到门就这样开了,更没有想到出现在门口的是凌氏。
“老身出身贫寒可担不得‘夫人’二字!”凌氏冷声道:“肃儿呢?”
“凌公子他……”
“我问你把肃儿藏哪去了?”
“我没有,我是来……”
“刚刚就是你吧,在外面缠着肃儿说话?”
“有人来找过他?”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碧彤。
“你少在这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你嫌我们家穷,嫌肃儿没有功名,嫁进了太尉府。我们虽是寒门小户,可也有自知之明,从没怨天尤人。现如今,肃儿虽说仍无功名在身,但却是远近闻名的应天书院的先生,可你程大姑娘呢?被人家给休了。既是被休了,就应该安守妇道,若是守不住,就趁早找个人家嫁了,可你偏偏又缠上了肃儿。你说,你要害他多少次?难道非要他死不成?”
“我没有,我……”
“我知道程府门槛高,就是养个猫啊狗的都比别家的人金贵,可是再金贵我们凌家也不稀罕!我们凌家只想个要能安安分分过日子的媳妇,那些喜欢兴风作浪深更半夜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我们高攀不起。这婚事讲究门当户对,大姑娘和顾公子才是天生一对,何必缠着我家肃儿不放?实不相瞒,我们肃儿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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