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可是他的手却停住了:“这簪子是故意做成这副样子的?”
她的目光移至簪上,只见三股金流苏只剩了一股半,簪挺也别扭的弯着。
他微蹙长眉,扫视着屋中的凌乱,这工夫,外面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程府的护院赶来了……
长指一动,那金簪在他手中欢快的转成一朵菊花:“这个……先放在我这,改日会原物送还……”
退到窗边,却又回头一笑:“我会记住你的……”
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消失了。
她呆怔片刻,急急赶到窗前,却只听得几声乱叫:“往那边去了,追……”
她顺着“那边”看过去,只见夜幕漆黑,树影重重,可是眨眨眼,他便在那树影里对她笑,掉转目光,他又在空中对他笑……
就这样笑了一夜,直至早上醒来,她坐在镜前梳妆,却见镜中竟是他的笑颜……
他说会回来,却原来是一直没有离开……
“凌萱,你昨儿还说玉狐狸没在你房里,可是最后依珊怎么看到一个酡红色的人影从你窗子里飞出来的?你说,你把他藏哪了?”
凌萱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窗外:“我都没有看见,你们又怎么看得见?想来是眼花了……”
因穆凌萱的性子平日就是静静的,旁人就是想和她吵架都吵不起来,所以虽是被她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噎了嗓子,却半天发作不得,只转头质问依珊:“你敢肯定不是眼花?”
“我……”依珊豪气一滞。
她的确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看见了,昨晚上护院赶来时她们忙着躲回屋里,她无意中看到穆凌萱的窗子有一道红影闪过,却也只是一闪,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再纠缠不放?你们这般争来争去,就不怕嬷嬷们来责罚?”
程雪嫣一见穆凌萱那不同以往的迷离笑意就知她定在说谎,也只有她这样曾经刻苦铭心爱过的人才会明白其实有时说谎也可以说得理直气壮,因为在将心思全部寄予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固执认为只要是为了他,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凌萱,她定是爱上他了,或许只是一面之缘,可一个情窦初开单纯无比喜爱幻想的女孩遇到玉狐狸那等魅惑之人……
她刚略一失神,便听有人呵呵笑道:“嬷嬷?关雎馆出了这么大事,自然是被程夫人找去训话了……”
“哼,看她们平时对我们这样凶,见了程夫人还不是怕得要死?”
态度转为幸灾乐祸,可也只一会,话题又绕到玉狐狸身上来。
“既然是依珊眼花,难道说……玉狐狸还留在关雎馆?”
如此建设性的猜测再次引发群情振奋。
“不可能!关雎馆虽大,可是每一处都明晃晃的摆在那,就是提防会有人藏身,玉狐狸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他还会隐身不成?”
程雪嫣忽的想起玉狐狸在自己眼前一会消失一会出现,形同鬼魅……
“都别胡猜了!”
谁也没注意到,惜霜已是半晌没有说话了。
“你们可知昨晚那群护院往哪去了?”
“内院吧?”有人努力回忆:“他们要保护府里的姑娘……”
惜霜面色严肃:“你们可知程府的姑娘哪个最需保护?”
众人垂眸沉吟片刻,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对准了程雪嫣,包括穆凌萱,也收回了看着窗外的目光转而放在她身上,脸上虽仍带着迷蒙笑意,却是渐渐凝固成哀伤……
程雪嫣眼见得这一双双眼就要目放蓝光进而上演《生化危机二》,不禁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脑筋转动得嗡嗡作响,手脚齐动的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
正在此时,云板作响,一个时辰的教习结束。
程雪嫣松了口气,拔脚就要逃。那群小女子怎肯放她,又恰赶上教习结束,纷纷从位子上冲出来把她包围,却又碍于她是先生也不好太放肆,只拉着她的衣角。
一个苦苦哀求:“先生,你若知道他在哪,帮忙告诉他我非常担心他,他昨夜走的那样匆忙,不知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个目露期盼:“他的裤子被我抓破了,我会赔一条新的给他。先生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一定亲自送去赔罪,若是他还在生我的气,就请先生帮我转交给他……”
一个眼泪汪汪:“我七岁时就听得他的威名,只苦于无缘一见。如今见了,竟是如此匆匆,想来日后也难得再见。我这有一家传玉佩,望先生帮我送给他,虽是无法相见,只愿他见到这玉佩便会念着我的好……”
一个情真意切:“我也有一家传之物,先生帮我转交给他,但先生也一定要向他取得一物。我不要太贵重的,贴身即可……头发,一缕头发最好。我要把它系在我的发上,如此便可天天相见……”
一个情意绵绵:“不知他是否有妻室,我愿意……”
此人立刻被圈踢出围。
“先生……”
“先生,我……”
“先生,请你……”
程雪嫣被她们吵嚷揉搡得头晕目眩,心底恨死了那玉狐狸。
你说你没事上关雎馆做什么?还说没捞到什么宝贝,这群少女的芳心还不是宝贝?都沉甸甸的系在你身上,亏你还能逃得那么快。更可气的是既然能跑那么快,干嘛不直接出了程府,还要在嫣然阁藏一夜,惹得一群小女子围着自己要人,我招谁惹谁了?



089以牙还牙
“先生,你不会是……”
锦瑟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其余的人也渐渐松开了她的衣角,满脸的悲愤悲戚。
她们该不会以为……天啊,她终于比窦娥还冤了……
“姑娘……”碧彤突然出现在门口。
以往碧彤都是在驻芳汀等候她,这会竟然来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见碧彤那焦急的模样,应该是的,而且一定和她有关系。
她一阵紧张,依这些日子的经验,但凡和自己有关的就绝无好事。
她好容易冲出重围。
“姑娘,夫人请你去芙蓉堂……”
果真……估计和昨晚的事逃不了关系。玉狐狸,你这个蓝颜祸水!
还未到芙蓉堂,就听见杜影姿尖尖的调门。
“……我就说她守不住,竟然勾了那玉狐狸来,搞不好她未回来前俩人就勾搭到一起了。那玉狐狸是什么人呐,怪不得她死活不肯再嫁,原来是有这指望。姐姐,这回你可不能心慈手软,这可是家丑,若是任由她放肆下去,到时候小狐狸都生出来了,程家的脸还往哪搁?”
杜影姿的想象力还真够 (炫)丰(书)富(网) 的,这算不算未雨绸缪呢?
程雪嫣哀叹,这世上可千万别有什么事,一旦有了,不消半个时辰就得走样,何况还过了一夜零半天?不过奇怪的是,但凡衍生出来的版本都是不堪入目入耳或令人浮想联翩的,这究竟是人的想象力在作怪还是人性中本就有那么一点阴暗,一旦遇到合适的土壤就要发芽疯长?
见她进了门,杜影姿适时收住声,直起腰杆微抬下巴睥睨着她,那神色丝毫没有背地里说人坏话结果被当事人当场抓住而应有的尴尬,倒是踌躇满志,脸上每一根抖动的汗毛都在说……这下好了吧?终于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程雪嫣一脸淡漠,给杜觅珍见了礼。
“雪嫣,听说昨晚上玉狐狸在嫣然阁留宿?”
芙蓉堂此刻只有这三人,杜觅珍丝毫不担心此言会影响自身形象。
“不知夫人听何人所讲?”
这种机密事件杜觅珍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的密?碧彤?玉狐狸可是说她比自己睡的还沉呢,他那人虽油腔滑调却也不是不值得相信。况碧彤也曾在卧房检查,很仔细,依她的性子若是当时便见了玉狐狸定要尖叫出声,不能是她……是那群家丁?他们也搜了半晌,若是见了人却没有抓捕他们还要不要脑袋了?也不能是他们……难道是玉狐狸自己说的?他是杜觅珍派来的奸细?为了逼她出嫁而故意设下的圈套?
事件复杂了,人心叵测啊……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影姿从齿缝间飘出一句。
“俗话还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程雪嫣立时还了回去:“况且有时即便是亲眼见的也未必属实。夫人刚刚也只说‘听说’而已,但不知姨母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杜影姿被噎了一回,顿时恼羞成怒:“像你这种人,还用得着亲眼所见?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雪嫣倒不知自己做过些什么,请姨母明示。”她的态度谦恭有礼。
“远的且不说,就说昨晚,玉狐狸可是跑到你嫣然阁去的……”
“他究竟是不是在嫣然阁我不清楚,雪嫣也是听着下人们在外面吵嚷才知道的,况下人们也进了嫣然阁搜查……”
“你竟然让一群男人进了嫣然阁?”杜影姿立刻大惊小怪起来。
“夫人,难道他们没有过来请示您?”程雪嫣也立刻惊叫起来:“他们居然这般枉顾家法家规,假传夫人口谕擅闯女子闺房,竟将夫人尊严放在何处?夫人,您若是不惩治他们,今儿是雪嫣遭难,明保不准是雪曼、雪瑶……这样下去可是怎么得了?”
“雪曼、雪瑶可是可是规矩人,不像你……”杜影姿永远不忘借题发挥。
“夫人,您瞧瞧,就因为这群下人擅作主张,竟让别人误会雪嫣……夫人,您今儿若不严惩他们,雪嫣也定不饶他们……”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若不是你故意让他们进去他们又怎敢擅闯?”
“夫人,姨母既然不相信雪嫣,不如叫昨晚那群下人来对质,雪嫣倒记得有个叫李甲的……”
“怕是下人也被你收买了,还能说实话?”
“好了!”杜觅珍一拍桌子,满面通红:“他们的确是得了令的……”
杜影姿张口结舌,说来说去竟把堂姐绕了进去,程雪嫣早已今非昔比,此番竟是自己大意了……
“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程府这么大,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护院为什么单单去了嫣然阁?”
杜觅珍朝杜影姿丢了个眼色,力图替她扳回一局。
杜影姿自然心领神会,立刻抖擞精神:“是啊,雪曼、雪瑶尚待字闺中,还有伊雪,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是美名远播,可这玉狐狸怎么单单就去了你那?那玉狐狸是何等人物,他可只对黄花闺女感兴趣,而你……若不是早有奸情,他怎么就绕了那么大一圈子跑去嫣然阁?”
杜影姿得了堂姐的支持得意得已经口不择言了,弄得杜觅珍也连连皱眉,还有那个伊雪……不知为什么,虽然她和这个堂妹感情不错,可一听到她夸奖自己的女儿就想笑。
程雪嫣看出来了,这杜影姿是打算撕破脸皮和她闹了,竟然连“奸情”都蹦出来了,这个词无论是搁在古代还是现代都足够刺耳。她直到现在也搞不懂,这杜影姿究竟是得了杜觅珍的好处还是有求于人家亦或是自己性情使然,怎么总是捏着点小事就拼了命的和她过不去呢?如此……也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姨母如此说法真让雪嫣无言以对。事实上,直到昨晚我才知世上还有玉狐狸这样一个人,还是外面那群吵嚷的下人说的,而至今为止,亦只是听说,究竟他模样如何人品如何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甚清楚,可是姨母却能如数家珍的说出他的爱好,但不知姨母又是从何得知?雪嫣没有读过多少书,年纪也轻,却也知道只有在意一个人才会关心他的喜好。夫人,请恕我无礼,想来夫人除了我父亲对其他男人也一无所知吧,否则怎么会成为我们这些晚辈学习的典范?而姨母却是对姨夫以外的男人也了如指掌,想来是姨夫久居在外,姨母深闺寂寞吧……”
“程雪嫣,你敢对我无礼?!”
杜影姿大怒,颤着手指点着她的鼻尖,恨不能扑上去撕了她。
“姨母为何发怒?雪嫣只是说姨母深闺寂寞,才会搜罗些无聊的事来打发时光,难道姨母以为我在说姨母和玉狐狸有……”程雪嫣睁大眼睛,满脸无辜:“姨母,纵然给雪嫣天大的胆子雪嫣也不敢冒犯姨母,更不敢拿那种只有无知蠢妇才会用的下作的词来侮辱姨母。雪嫣知道姨母纵然深闺寂寞,却是谨言慎行,整个程府雪嫣除了夫人最佩服的人便是姨母了。我也知道姨母并非误会雪嫣方才所言,只有做贼的人才会总担心别人去偷自己,而姨母为人光明磊落,时时处处都是我们小辈效仿的榜样……”
程雪嫣句句字字都像裹着棉花的绣花针般戳得杜影姿肉疼,却又不能开口讥讽,生怕某个词被她拿去反过来“赞美”自己。
程雪嫣则是一派诚恳。
她现在十分清楚,二杜此番捕风捉影无非是想借此折磨羞辱她,她们是想达到什么目的还是只是出于某种恶趣味?难道是更年期提前了?既然她们已经不顾廉耻,自己也不必假装君子了。忘记是哪部戏里说过,如果想战胜奸臣,就要比奸臣更奸,如此,若是想战胜无耻,就要比无耻更无耻!
“雪嫣,你和姨母相处不久,并不了解她的为人……”杜觅珍开了腔。
她眼见杜影姿吃了瘪,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总归要为堂妹讨回点面子。
“你姨母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她疼你疼得紧。你是程家的长女,妹妹们时刻在以你为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