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开
她方发现这帘幔还做了个夹层……
难道这就是程雪瑶所说的贵客?
她还未及看清进入夹层的人,就见帘幔一掀,又进来一个人。
同样的目不斜视,可是一袭雪衣,如墨长发只用一根带子随意一系,愈发显得丰姿飘逸。他是那般的旁若无人,却像有法力般让人的目光都不由紧紧的系在他身上……
她胸口一滞……
况紫辰……程雪瑶所说的贵客……是他吗?
她定定的看他云淡风轻的走过去,似是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的步子好像顿了一下,似是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向她……
却也只是那一瞬,恍若飞梦的一瞬,她便见他消失在夹层中……
如此目瞪口呆失魂落魄的盯着一个男人不放竟直至人家消失了还傻呆呆的看着实在有些不雅。急忙收回神思,却正撞见程雪曼收回的目光。
无意瞅了她一眼……妈呀,这是咋了?叫人给煮了?
程雪曼粉脸漾红,眼泛柔波,整个人仿佛被点燃般灿烂起来,那张原本平淡无奇的脸此刻竟万分夺目光芒熠熠。
程雪嫣怔怔的看着她……
被爱情滋养的女人才美丽……
爱情……
……“姐姐不也喜欢紫色吗?”
程雪曼微一转头,花瓣的碎晶忽的划过两抹亮光,晃花了她的眼,她恍惚看到程雪曼眼中似有失落一闪,不过也只是一瞬……
……“你只喜欢丁香,虽然它的花朵很小,样子也不出众,可是你却说那淡紫的颜色很好看,因为清雅的香气很醉人……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站在丁香树下,一身鹅黄的纱裙,身后是几树淡紫的丁香花……我从不觉得丁香有什么好,不过我却选择了这个遍植丁香的院落……”
程雪曼永不变更的或浓或淡的紫色衣裙,就像现在,晚霞紫的蝶纹纱衣,粉紫的陇花裙,上面洒着细碎的丁香花,丁香花……头上插的是自己送她的淡紫雏菊……
那个春夜,伴着轻渺笛声飞翔的落寞琴音……
似一道闪电划过,顿时劈开所有混沌。
雪曼……喜欢况紫辰,况紫辰喜欢程雪嫣,雪曼是程雪嫣的妹妹……原来帮助姐姐在关雎馆伴奏是假,去见况紫辰才是真,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偶然的擦肩而过时雪曼脸上浮现的红潮与落寞……
她脑子轰轰的滚着雷,待回过神来却发现是帘幔外面鼓声大作。
程雪曼好像已经对所有的一切都无感了,目光毫无落点的对着朦胧的前方,唇角微翘,眼底如水波粼动。
那粼粼波光如此动人,却晃乱了她的心。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如此心烦意乱,好像是……好像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窃取了般,可是……那属于过自己吗?在他向自己敞开心扉时她在做什么?他有对自己敞开心扉吗?是那个伤心至极的夜晚……他冰冷却结实的怀抱……那一侧忽明忽暗的脸……紧扣着她的腕的手……如果她没有下车,现在会是……
可是她为什么要下车?谁知道他所想阻拦的究竟是他心中那个曾经的程雪嫣还是现在这个拥有着完全不同灵魂的程雪嫣?
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以在等待凌肃消息的时候因为别的男人而烦心?她一向自认为不是个多情的人,可是……可是这是怎么了?她变心了?不,不会,从前世到今生,她的心中只有凌肃,她来到这个时空只是为和凌肃续那未尽的缘,这是上天的安排……可是,可是刚刚他那似飘来的目光究竟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雪曼?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再次看向程雪曼,只见她仍眼波闪闪,胸口急剧起伏着。
不过是被看了一眼,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刚刚明明是目不斜视的过去的,她就激动成这个样子,真是……
可是……为什么这样无法安心?就算他现在移情雪曼也是应该的,他本来就没有应过自己什么……
就这样突然异常愤怒懊恼起来,看着帘幔外不知是哪个女孩子在那叮叮的弹奏,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叫好声,莫名其妙的很想吼一句,这和金玉楼有什么区别?
恨恨的将白玉扇子掷在桌上。
脆响引得程雪曼诧异的看过来。
她真够开心的,瞧那眼睛,还闪呢!
似是扼不住的怒意,就好像前世得知凌肃与段怡有染那一刻的暴怒,仿佛是被扔了根火柴的汽油桶,顷刻便要熊熊燃烧起来……
“秋日风干气燥,大姑娘是闷了吧,喝点菊花茶,明目清心……”
坐在这一溜太师椅最边上的黎妍漫不经心的说道,顺手拿起紫檀几上的莲花镏金翘碗,拿盅盖拨了拨浮茶,轻轻啜了一口,放下碗儿,对她微微一笑,眼中尽是了然。
无名之火转瞬消失了大半,她闷闷的拿起手边的茶盅,一饮而尽。
程雪曼顿时惊讶的微启红唇,程雪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方重新意识到这丫头的存在,贵客……难道程雪瑶也爱上况紫辰了?
她不禁又往后面不到一丈远的夹层看了一眼。
帘幔飘动,如波轻摆。
真不明白隔着这么远又隔了两层帘幔他们到底能看到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就如同台上的人看不到帘幔里面的自己而自己却能看得见她们……
她急忙转过头来,却见程雪瑶也刚刚回过头,脸颊红得像红苹果,眼波四溢,呼吸急促。见自己看她,照例飞了个白眼,可那白眼竟也情深深意浓浓……这分明是个媚眼嘛。
她情不自禁的又回头瞅了一眼。
帘幔漂动,如波轻摆。
那里到底坐着什么人呢?
突然渴望来阵龙卷风将这帘幔就地拔起……
这工夫,前台乱了起来。
她这胡思乱想的,也不知错过多少节目,眼下似乎是因为节目的排序问题起了争执,好多女孩子都跑到了台上。
不对,除了眼下的争执声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声音。
众先生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相互传递探寻的目光,却没有人出去一探究竟。
“天啊,是玉狐狸!”
“啊,真的……真的是他吗?”
“快,让我看看……”
“啊,真的是玉狐狸,啊——”
程雪嫣只是微一愣怔,伸手一撩帘幔,竟直接从底下钻出来站到台上。
透过不停攒动的戴着各色首饰鲜花的脑袋的缝隙,她看到一大群人正从棠梨苑斜对的街道走来,热闹非凡。无数个声音在尖声叫喊“玉狐狸!”“玉狐狸!”……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帘幔内的女眷们也挤到她身边,个个踮脚翘首,激动万分:“玉狐狸?在哪?在哪?”
这家伙是魔鬼吧?否则怎么会令这群为人师表的闺秀一失常态?他还真是老少通杀呢。
随着那群人的走近,局势开始混乱,在后面等待上场的女孩子们狂喊着向街道上那群人冲去,而留在高台上的人急急想要往下跳……不敢,想从台阶上下去,却被后面涌上来看热闹的人阻住,急得直跳脚。
“玉狐狸……”
“玉狐狸……”
随着人群的接近并不断壮大,呼声也愈发纷乱嘹亮。
程雪嫣定睛一看,清一色的小女子,且不论高矮胖瘦丑俊,个个又蹦又跳激动得五官扭曲,有的人甚至泣不成声。
如此倒看不到玉狐狸究竟在何处。
队伍缓慢而费力的转了个弯,向这边拐来。
程雪嫣终于于万紫千红中看到那一袭酡红长袍的玉狐狸。
111游街示众
他竟然被装在囚车里,即便身陷囹圄也不减风流神采,俊美无暇的脑袋露在外面,不仅丝毫无惭惧之色,还笑意盎然,不停的向前呼后拥的女子们释放蛊惑的笑容,被固定在头前的两只手还摇来摆去的招手致意。
我晕,这是游街示众还是巡回表演?
被他笑容击中的女子均一声兴奋的惨叫,强挺着不让自己晕倒,继续不顾一切的追随大队伍前进。
相比下,那六个押送的衙役则有点凄惨。
谁说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车后的那两个衙役时不时的被疯狂的小女子揪开丢到人群里然后拼命捶拉踢踹那木头栅栏,企图美救英雄。中间的两个猴似的紧抓住木栏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裹入人群踩踏致死。最倒霉的是前面那两个开路鸣锣历数玉狐狸罪行的。他们毫无把持,唯一的武器就是手上的铜锣,结果被挤得东倒西歪,却还要履行使命,可只要有一个刚要开口,就被怒不可遏勒令闭嘴的吼声喝止,就算想要说点什么,那微不足道的小声音瞬间即被淹没。其中一个手中的敲锣小锤已不翼而飞,只好拿拳头捶打,可脑袋却不知挨了谁的一拳。另一个终于忍不住怒气,使劲敲了下锣,却很快被人一把夺过。万众齐心,那小锣瞬间葬身于绣花鞋下。
游行大队一度停顿,不知是哪个小女子智慧超群勇气过人,竟开始往囚车上爬,其余的女子怎么能让她一夺玉狐狸的芳泽?立刻扯住她的腿死命拽下,然后自己往上爬。于是又开始上演你争我爬的一幕,很有点僵尸片的味道。
程雪嫣被彻底震惊了,只呆呆的看那群玉粉又哭又喊的几欲气绝。
忽然,一点金星刺目。
她以为是错觉,可是周遭的混乱却突然平静下来。
那点金星又是一闪,紧接着化为一道金光飞驰而来。
台上的人尚未来得及不知所措,就见那金光倏地向一个穿水绿色衣裳的女子飞去,不偏不倚的插在发髻之上,那垂下来的精巧而纤细的金色流苏簇簇闪耀,衬得那人的粉脸熠熠生辉。
是穆凌萱……
一切是如此安静,只能听到头顶榕叶的沙沙作响,只能听到风拂过发稍的丝丝轻吟。
穆凌萱在无数只充满妒火和怒火的眼睛的注视下像是做梦般的将手探上油黑的发髻,拔下那根突然出现的镂花流苏金簪……
簪挺笔直光亮,三股流苏齐齐整整,微光簇簇,竟是毫无瑕疵……
……金簪在他手中欢快的转成一朵菊花:“这个……先放在我这,改日会原物送还……”
退到窗边,却又回头一笑:“我会记住你的……”
是他……他还记得……他真的记住我了……
一时间,泪光闪动,只飞快看向那人群的中心,微微点头。手不自觉的攥紧那簪子,贴近胸口……
因为这意外,众女子一时错愕。衙役趁机站好队形,押送囚车前行。
前面那丢了锣的好容易从地上找到已被踩得七不扁八不圆的锣捡了起来。他那脑袋可能也被踩了,竟狠敲了那锣一下。
这一声怪腔格调的锣声刚响了一半,却已惊醒众女。她们顿时记起自己的使命,顿时忘记了刚刚的意外转瞬蜂拥而上。
“当……”
铜锣又掉在地上。
场面再度混乱。
————————————————————————————
程雪嫣都不知这场演艺是怎么结束的,直到回到嫣然阁,眼前仍晃动着形形色色却统一是激动万分的脸,耳边仍充斥着或高或低却是统一呼唤“玉狐狸”的声音。
她昏昏的躺在床上,只听碧彤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也不知是想说给她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这下可好了,蒹葭苑这两年一直和咱们对着干,今儿咱们这屏开雀选,她们那也在搞妙手点香,可咱们这本来好好的,却突然弄出个玉狐狸搅了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蒹葭苑很快就要知道了。这可怎么好?”
程雪嫣就纳闷这皇上不急太监急,杜觅珍今儿一直没露面,不过应是早有耳报神将消息递了过去,想象她被气得跳脚,自己就觉得好笑,可是当想到可能有别有用心之人要把这一突发事件归总到她的不祥之上时,就没那么乐观了。
看来果真是大事件了,原本定下的屏开雀选后于戌时在璧翠厅的会宴也于此前一刻被告之取消。
整个程府弥漫着特别压抑的气息,就连夜虫的鸣叫都是小心翼翼的。
碧彤好事的出去转了一圈,带回来的消息是,老爷和夫人都待在飞霞轩,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飞霞轩,位于程府最东侧,平日都是闭门落锁,程准怀和杜觅珍竟然去了那……事情真的严重了。
原本她以为不过是一场追星的闹剧,这在现代社会都司空见惯了,可是这里的人却以为天都要塌下来了。
碧彤还神神秘秘的说她去的时候,正见三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
程雪瑶也去了?她的确是个好事的人,可是她又不在关雎馆当差,犯不着关心女学的事吧?她眉头微微一挑,莫非……与那位“贵客”有关?
因为会宴取消,程府又一向反对浪费,于是宴上的菜肴便分发至各房。嫣然阁这边是清炖金钩翅和芙蓉羊肉片,都是程雪嫣平日爱吃的,想来唐嬷嬷早已暗中摸透了她的喜好。
她吃得津津有味,碧彤却不时的失神,她就纳闷了,是不是别房的丫头也在为这件事犯愁呢?
临睡前,碧彤照例为她通头。
杨木篦子在光滑的发丝上划了两划,又停住了。
程雪嫣望着镜中碧彤怔忪的模样,叹了口气:“好歹凡事都有夫人做主,你就是再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先把心思放一放,或许一觉醒来,坏事就变好事了呢?”
碧彤的目光好容易聚焦到她的脸上,唇动了动,像梦幻似的吐出一句:“姑娘,你说,凌萱姑娘现在在干什么呢?”
程雪?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