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香
映入胡八眼帘的是一袭蓝色锦衣的静王爷裕清澜,眉眼间透着一投让人摸不透的冷,令人怜惜,却又怕靠近了会把自己给冻着。
他下轿了,引来周围百姓的目光“围剿”,仿佛一无所知又像是不屑一顾似的慢条斯理从大门侧的一扇小门走进去。
胡八回头对着大街上已然形成观美景成痴的百姓们,觉得有些汗颜,又有些得意,得意于自己的抑制力还是可以的,没被这张跟睿亲王一样却透露着霸道冷意的脸给狠狠地煞到不知今日是何夕。
靖国将军府大门外的两侧是门房,一直连接着正厅,从廊下可以一直走过去,建筑的结构看上都有些斑驳,退了色的门窗,一看就能想起当年的美丽模样。
从大门一直往里走,宽阔的鹅卵石路,表面透着光滑的亮度,鹅卵石的缝隙间长出嫩绿的草,寒风里摇摇欲坠;路两旁是高大的樟树,直耸入云宵,一地的枯黄落叶,被风卷起,又慢慢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路的尽头是正厅,桌椅摆放的整齐,伸手一摸桌面,摊开一看,已有了浅浅的灰尘,将所有的光泽全掩盖,萧条的气息弥漫着整个陈府。
从正厅右侧出门,赫然是后院的家眷居住的院落,各个院落都有别致的名称,清楚地看到从各个院落里伸长出的桂花树枝条,寒风里依然清翠高傲。
八落院。
这是陈家的陈八离家之前偶尔居住的院落,被先帝封为凰长公主的陈八最常住的地方是在宫里,跟先皇的皇子们一起学习。
没有过多的修饰,小院里只有一株冬梅,花骨朵儿还深深地藏着,等待着开花时节的到来,一朝芳华尽人知;推开虚掩的门,能听到“吱呀”的声音,一眼望进去,简单的桌椅摆设,红桧木的材质,一张大床是楠木,漆色还是斑驳,颇有些年代了,就如同这座府邸般,浓厚的质感,透着浓重的沉寂。
胡八看着静亲王独自一人走入了房间,与王爷的侍卫们一起在院落外站着,一阵寒风吹来,令他缩了缩了身子,把脖子还往回缩,往后站在了国字脸的身后,试图抵挡下寒风的冷意。
缅怀不在的人吗?
他眨眨双眼,心里像是被一群蚂蚁挠得痒痒的,不由得用手肘顶了顶了国字脸的后背,有些好奇地问:“静王爷跟这家人很熟呀?”
国字脸则是转身冷冷地瞪视他一眼,仿佛在警告他别多嘴。
他立即悻悻然地收回自己的好奇心,挺直了纤细的身板,宽大的衣服随风扬起轻轻的弧度,也是一副冷漠自持的表情。
裕清澜十四年来第一次来到陈家,第一次踏入这个属于她的房间,清冷的眸光染上一丝暖意,想象着她鲜活的模样。
独自坐在床边,他看着简单的摆设,无力地发现找不出半点她的痕迹,徒留苍白记忆里的笑容,面色又开始带着淡淡的苦涩。
十四年了,怎么还不回来?她说过要回来的,食言了吗?
胡八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上升到天空的最中间,已是午时,一直与静王爷的侍卫站在院中守候着,只双腿已经有麻木的感觉,不由得吐了吐了舌头,伸长脖子从打开的窗子朝里看了看,清冷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美貌的静王爷,好象依然沉浸在往事里不能自拔。
他微微地叹气,温暖的太阳晒得身体有些懒洋洋的,索性蹲*子,倚靠着梅花树干。
终于。。。。。。
静王爷从房间里出来了,一身的蓝衣在阳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清冷,却还是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无一不冷。
胡八稍微控制一下想要痛哭流涕的感觉,肚子已经在抗议了,再不出来,他恐怕是要偷偷跑出去吃点东西的,拿眼角的余光又是打量了一下这位王爷,又开始好奇起来,笑起来会什么模样?
跟睿王爷站在一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气质,又会是咋样的光景?摸摸自己的下巴,他笑得一脸暧昧。
感觉到有股冷意直冲自己而来,他立即打了个小小的寒颤,抬头就对一双冰冷的眼睛,丹凤眼里的税利令他接着又颤抖了一下,咽了咽了口水,有种觉得自己的小命要报销的预感。
胡八的面上看不出除了谄媚还有别的表情,面皮已经是收放自如,脸上的讨好的笑容足以融化千年寒冰,可惜。。。。。。
对这位王爷无效。
“王爷,要不要再到后院看看,后面是陈家的练武场,听说陈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后面全是陈家人练武的地方。”
他习惯性地又弯下了腰,笑得如太阳般灿烂,希冀地望着这位王爷能暂时收回一下这种足以吓死人目光。
裕清澜的目光掠过他,一甩袖,宽大的衣袖如波浪般翻滚了一下,迳直朝后院去了。
胡八一抬脚,想迅速地跟上去,本着能巴结就巴结的心理,做个最好的牢头。
孰料。
又是国字脸,摆着面孔,将他的去路给拦住,“在这等着。”
摆明了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胡八后退了,退回一旁,随便找了个地方没什么样子的坐着,拔了一根野草,恨恨地咬着,仿佛咬着的是国字脸的血肉。
王爷虽然很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他还是想要巴结一下,想着清王爷的大方,又是双眼放光。
银子是好东西,非 常(炫…书…网)好的东西,他穷怕了,以前没银子过的简直不是日子,所以他会在京城,胖五有他的顾虑,他也有,只是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事情没爆发,就灰溜溜地跑走,这可不是他。
好吧,他其实挺喜 欢'炫。书。网'看睿亲王的脸,笑起来有妖冶的味道,简直是罪过呀。
陈家练武场很大,整个陈家最宽阔明亮的地方,摆满了各式的枪,枪头锋利,渗着穿透人心的冷意,全盛时期的陈家,能看到练武的陈家人或是认真或是努力的面容,枪在手中傲视一切的意气风发。
她去哪了?
裕清澜望着空旷的练武场,大大的武字龙飞凤舞,曾是太祖皇帝亲赐的字,年复一年的岁月无情侵袭下,已是慢慢风化,眸中已是一片茫然,仿佛是失去依靠的稚嫩孩子。
“阿澜,我要走了。”
脱下一身红色宫装的凰长公主,随意地丢在一旁,换上了一身普通小太监的粗布衣衫,长发让帽子给挡住,一张平乏的脸,爽朗地绽开灿烂的笑容。
犹记得当时才八岁的他茫然地看着她的笑脸,又看了看被遗弃在地上的宫装,抓住她的手,“凰姐姐,你要去哪?”
她还是笑着,拉着他的手,“记住呀,阿澜,以后要叫我陈八,我的名字是陈八。”
“陈八?”他犹豫地望着她,凭着敏锐的感觉,有些慌了,紧紧攥住她的手,想要一辈子不放开,“父皇说你是凰长,就是凰长,没有陈八。”
长公主,这本应该是皇后嫡女的封号,皇帝陛下恩宠于陈家赐于她这陈家第八女,生下来便送入了皇宫,天大的恩宠!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苦涩,父母兄长见了她得向她屈膝行礼,天大的恩宠呀,她被困在荣耀与恩宠的牢笼里,一辈子也不得挣脱。
“不对,阿澜,这世上只有陈八,没有凰长,只有陈八,没有凰长。”她摇摇头,笑说着,坚持着自己。
“不,只有凰长,没有陈八。”八岁的裕清澜坚定地说着,稚嫩的脸庞透露着义无反顾。“我要去叫阿澄来,他也不会让你走的。”
他放开她温暖的手,觉得有股冷意从脚底直冲脑后,想要冲出宫门,却颓然地朝前倒在地上,最后的知觉是看到一双脚从身边走过,那时候他努力地想要爬起来,想要喊出都声,却是徒劳,她走了,毫不留恋地走了,丢下了这一地的宫装,象征着恩宠的荣耀,还有。。。。。。他和阿澄。
十四岁了,多漫长的十四年,曾经他以为这是永远不会到达的时间,如今他发现自己在寂寞的岁月中等待了十四年,可她,还没音讯。
他的手抚过一把把锋利的枪,想象着她拿枪的模样,气势如虹,无人能挡。
转身离开练武场,他大步地走向前院,侍卫看到主子出来,连忙跟上去。
胡八见到他,简直是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双眼发亮,一边跟侍卫走出陈府,一边揉揉已经饿得快要打鼓的肚子,回头望了眼高大深沉的陈府,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
“奴才恭送静王爷回府。”
一直目送着华丽的轿子跟侍卫走远,胡八才健步如飞般,一口气就从城东南跑到了城北的刑部大牢,。
“八哥,你咋运气这么好?”
回到刑部大牢,胖五立即是热络地凑近,奉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又给他倒了点酒,对他的运气表示羡慕。“昨天的睿亲王,今天的静亲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呀。”
胡八也没管旁边的酒,捧起碗,呼噜噜地一下子,就将面条卷起了一半,这才又是一个爆栗子敲在胖五的脑门上,“你知不知道美丽的东西是有毒的,你要是想去,我明天去找张大人说说。”
美丽的东西是有毒的。
胖五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迅速换了另一张面孔,写满了同情,“八哥,美人不能光明正大的欣赏一下也是很悲摧的事哇。”
呼噜噜地将另半碗面也吃了个精光,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皮,还拿起酒,一仰而尽,“这两位王爷出手都不大方,辛苦带路的我没得到过啥赏钱的,这点还是清王爷好。”
“美丽的东西除了有毒外,恐怕还是小气的。”
胖五下了个结论,双手附在身后,仰头对着天,仿佛为这个结论深深遗憾。
“最近人手紧缺,我们这个牢房也得小心点,要是出点啥事的,兄弟们也不好过。”
胡八沉思着,然后又是一副愤恨的模样,“这破武林大会的还需要人手去看着,搞得我们人手不齐全,几个兄弟都抽去给京城府尹当巡城兵丁了。”
胖五的眼睛绽放出惊人的光芒来,“八哥,跟张大人说下,把我也调去吧,我想去逛大街,这牢房太阴暗了,待久了,心里也阴暗的,我现在需要阳光把我这一身阴暗给晒没了。”
将这个家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胡八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鄙视”两字,“别给京城的形象丢脸好吧,万一进城的人一看到你,以为咱们京城的人全都你这样。”
胖五努力张大了双眼,委屈地望着他,然后一扭身,这一扭,惊人的爆发力,如水桶般的腰也能扭得颇有模样,整个人贴在墙上,肩膀抖动起来。
“别装了,装嫩会让我的面条白吃的。”
胡八怕恶心着自己,愣是没看他,搬了条椅子,就坐着牢房外晒太阳,微眯着,人生最惬意的事。
胖五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也搬条大号的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八哥,昨天王婆找我打听你的生辰八字了。”
正文 第六章
“王婆?”他骇然瞠大双眼;“是东街的媒婆王婆?”
王婆,具体是称为“王媒婆”,胡八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是因为前些日子王婆曾经来为刑部衙门里的某个同僚来讲过亲事,据说有一张灿若莲花的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媒婆或者牙婆都是靠这吃饭的。
不过,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王婆的来意:“你说她打听我的生辰作甚?”
胖五笑得一脸暧昧,眼睛更是深陷在面郏的肉里再也看不见缝隙,“自然是为八哥说亲的,是面摊张老头家的女儿对八哥钟情了,张老头便请了王婆来。”
面摊张老头的女儿?
突然摊上这么一段算是艳遇害的胡八被这讯息给惊到了,一脸的讶异,然后又摸了摸了自己的脸,急切地向对面的胖五求证:“哥是不是最近好看多了呀?”
胖五装模作样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怜悯地说道:“哥,你可以这么认为的,我不会嫌弃你的,咋说的,弟不嫌哥丑呀!”
恼羞成怒的胡八一脚就踹向胖五大屁股下的椅子,脆弱的椅子在经受了胖五的重量摧残后,再也受不了这重重的力度,霎时成四分五裂状,惨兮兮成了一堆尸骨,而胖五则是跌在一边,本是侧向的,只是难以支撑身体缓缓地成了仰面在地,屁股朝天,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胡八一脚踩上他的背,只觉得软软的,还有丰富的*,漾开笑脸,“以后再跟哥这样说话,哥就把你卖去李屠夫家,让你知道胖子的下场。”
“你是嫉妒我,嫉妒我瘦时的如花美貌。”回应他的是胖五的哀嚎。
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