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生
“我认为裴清浅是正当防卫。”齐姝琴说。
办公室内紧绷的琴弦暂时松缓。
“那缉尚书呢?”许乐之追问。
“阁下希望我们和齐家谈判,和平解决此事。”
“有什么谈的?”董霄嗤笑,“我不是个傻愣子,组长和部里的难处我都明白,所以我认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对方没轻没重,把小顾当妖鬼伤害,裴清浅为了保护同伴,出手揍了对方,大家算是扯平。”
“董大哥说的对,就这么得了,以后各走各的路,还要回去看谁的脸子啊?”岑曼丽愤然。
“既然是缉大佬的意思,我想组长也没法回绝。我谢谢组长了。”裴清浅幽幽道,“有劳组长您为我跑一趟齐家。”
“我不去,陆郎中会去,另外咱们组得再派一个跟着,清浅就不必了,这事你不要出面。”齐姝琴目光流转,董霄立刻道:“我去。我是当事者,说得清楚。”
“董大哥还要忙刘锦素的案子,别忘了咱们有正事,不能因此就耽搁进度。曼丽,你一会儿再去问问审验二部,对康庭可四灵初步的生前检测结果有没有出来,记得两周内应该出一个毛结果的,有的话你抄一份给我。”岑曼丽条件反射地应了,立刻纳闷怎么组长的话题转换得如此快,这得是怎样个思维速度。而齐姝琴吩咐完岑曼丽,继而从容道:“裴清浅也负责刘锦素的案子,不要再过问此事。”
“不会是让我和阿吉去吧?”许乐之怪声道。
齐姝琴温和地笑了,“齐家是玄黄世家,宅门深深,你和苏吉的经验恐怕应付不来。”
“组长出面是最合适的。”云朵终于开口了,“确实。”她委婉地评价。
“这次事情的错误不在我们,所以我们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耽误本组缉灵的进度。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刘锦素一案。”齐姝琴平和道,苏吉点点头,董霄嗯了一声,“所以就不该搭理他们,齐家,算什么,哼……”眼皮一抬看看冷静的齐姝琴,董霄有点不解地喝了口水,实在闹不明白这位走后门进来的齐家大小姐怎么对此事会这般淡然,莫不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洗清走后门当组长的嫌疑?
“我去吧。”
门口淡淡飘来一声,是顾维庭。
他的臂上系了透明管,跟在后面的晏老爷子拎着一罐阴气,正通过管子输送到顾维庭体内,为他弥补刚刚被击伤而流散的阴气。
裴清浅当先抢过去,搂过顾维庭,亲昵唤着“小顾”,随后大家都围去,一片问候此起彼伏,灌满孤独立在原地的齐姝琴的耳,她的胸口隐隐憋闷,透过绰绰的鬼影去捕捉他苍白的脸。
“我去。”顾维庭重复着,“组长,我是当事灵,也是受害灵,还有谁比我更有说服力?至于应付豪门的经验,陆郎中绰绰有余,我要表达的只是诚恳解决问题,真诚还原现场的态度。”
“不行。”齐姝琴紧张到一颗灵心要弹跳出来,脑海反复穿插着那些破碎的画面——父亲狠狠一巴掌,他摔倒在地,嘴角飞红,爬起来,质问,解释,肿胀的脸颊和追赶车子的身影……
“一个无耻的穷酸小子!”
父亲冷冷的定论如箭矢般刺入她心口,时隔多年,她竟还记得这些细节,竟还能感受到那一刻的痛如潮水。
手掌成拳,按揉着疼痛泛滥的胸口,齐姝琴冷道:“顾维庭,你的任务是配合晏老爷子的治疗方案,好好养身体,别的——包括刘锦素的案子都暂时不要管了。”
“为什么我不可以去?”顾维庭蹙眉,大步向齐姝琴走去——输阴气的管子立刻绷直。
“反正你不行!”齐姝琴断然道,“你绝不可——”
不可和齐掌门碰面,他认识你的。
顾维庭站在齐姝琴面前,脸色阴阴如树影森森。
“我不可以做什么?组长,你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顾维庭低声道。
齐姝琴静默。
“那要谁去?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许乐之大咧咧的抱怨打破了僵涩的气氛。
齐姝琴说:“我决定,由云副组长代表本组随同陆郎中一并去齐家解决此事。”
云朵还未及发表异议,齐姝琴又轻缓地说:“另外还有一件事——众所周知,前段时间因为我是初来,所以一切组内业务上的事,我都是直接向缉尚书汇报。不过刚刚缉尚书已经知会我,从今以后,我只向大陆司陆郎中汇报即可。”
室内一片静寂,“可是组……”苏吉愣愣地,齐姝琴一个眼神压住了他的话。
徐徐回首,她对面色阴晴不定的云朵说:“当然,云副组长主管的财务问题以后还是直接向缉尚书汇报,我想这也符合冥府部门汇报线的相关规定。云副组长,缉尚书要你现在就去找他一趟,陆郎中也在,你们需要为谈判的事做准备。晏老爷子,麻烦您
20、第十九章 分工协作 。。。
带着顾维庭回去休养,曼丽去审灵部问问康庭可的初步结果有没有出来,其余灵去会议室,继续讨论刘锦素的案子。”
21
21、第二十章 山重水复 。。。
结束了一次简单的案情总结会议,共享了目前掌握的线索情报后,齐姝琴散去了组员们,独自来到办公大楼外。
黄泉之水广阔深邃,浩荡铺开,起起伏伏,摊向两岸。
缓步走入浅滩,水波漫过鞋子,湿润丝袜,脚踝浸在冰凉的水中,长裙的一角渐渐濡湿。白纸花凄凄飞舞,她静立岸边,远望对面那流萤歇息处,有无数船影,连绵一片,在薄薄淡雾下影绰地难辨清晰。她品味着安静与冰凉,希冀时间流过自己的时候能放慢一些,好让她更长久地沉在浩浩黄泉畔的沉沉冷清中,犹如疲惫的旅人一头扎入绵软的床榻,昏睡不醒。
“组长。”
偏头,苏吉沿着河岸,高一脚低一脚地走来,他停下来,迟疑着站在了黄泉水所漫不到的干涸地带。
“下来吧。”齐姝琴微微笑。
苏吉踏入水中,涉水而行,他来到齐姝琴身旁,二灵相对而立,对岸船影正贴着黯淡远天而行,黄泉水潮起潮落,却寂静无声,一点流萤划过齐姝琴的发丝,苏吉张开了嘴,“……为什么……”他犹豫,“组长,为什么让云副组长去和齐家人谈判?”
“齐家是玄黄世家,陆郎中也不希望咱们组随便派个组员敷衍。我不能去,让副组长代表我出面无疑是最合适的。”
“可是……可是……”苏吉察言观色,“云副组长不是要……她递交轮回申请的事,冥府各部门都知道了。她闹得有点大。”
齐姝琴淡淡一笑,“你希望咱们这个团队就这样散开吗?”
“当然不希望。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苏吉说。
“云副组长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灵。”齐姝琴说,“关键时刻,她会以全组利益为重。我对她很放心。”
“但是你对自己放心吗?”苏吉轻声说,“我是说……你提前结束了直属于缉尚书管辖的过渡期……”
齐姝琴说:“我认为我目前可以胜任首都组的工作了,缉尚书也支持我对自己的评价。所以允许我提前结束过渡期,按照规矩,以后均向大陆司的陆郎中汇报。”
“可是云副组长还是向缉尚书汇报财务上的问题……”
“这不是规矩吗?每个组都是这样的。”
“但是……”苏吉望着齐姝琴清澈的目光,横下了心,“但是组长,你有没有考虑过时机?云副组长那份轮回申请书的用意,可谓‘灵’尽皆知,而你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提前结束了过渡期,回到陆郎中手下……难免不让大家猜测你是因为莫须有的‘排斥’老资格的由头而被上头委婉地‘警告’了,结束过渡期不是对你能力绝佳的认可,而是变相的‘贬斥’。”
他这番话是一气说出来的,到最后,脸涨得通红。
齐姝琴平静地望着他,“苏吉,谢谢。”
“……不用的……客气……我……我只是……”苏吉结结巴巴。
齐姝琴悠悠道:“我想苏吉你也不会否认,云副组长真的很适合她目前的岗位,如果她离开了,一时半会,我们谁都找不到别的灵来替代她。我们组的成绩一直排在最后,这种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玉瑱一案本会给我们组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是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成功地转危为安,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所以也禁不起别的打扰和变动,让好好的局面成为昙花一现。”
“我明白。”苏吉说,心想真没错,云朵也就是个副组长了,拿主意的事她做不来,反而帮倒忙,裴老鬼、小顾和董大哥三个一线的最看不惯的就是云朵乱指挥。
“云副组长在这个岗位上做了那么久,必然对这里有了感情——对了,云副组长以前都不亲自破案吧?”
“对。副组长更多的是管理行政、财务等事情,带领破案的该是组长。但因为首都组一直没有组长,所以带着大家分析案情、给出方向的都是云副组长。”
“看来有些事也是我考虑不周。”齐姝琴慢慢道,“云姐向来是做行政类工作的,我却硬要她跟案子,倒是我疏忽了。可是这次和齐家冲突的事情,却的确是云姐负责的范围,我想相信这也是她擅长的。”
“是。但是……”苏吉忍不住了,“但对方是齐家啊。”
“我让云副组长立刻去缉尚书的办公室,就是因为缉尚书和陆郎中都要就冥府保密法的问题,再出这次外勤之前,给云副组长单独上上课。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被泄露出去,这是严重违反冥府保密法的。”齐姝琴含笑道。
“我的意思是……”苏吉有点哭笑不得,“组长……你……我可以跟你说点……真心话吗?”
齐姝琴笑了,“嗯。”
苏吉呼了口鬼气,又吸了点阴气进去,胸脯大大一个起伏,“咱们迷途灵没有头七权,托梦权也比完全灵少很多,但是作为冥府工作灵,咱们可以申请一下托梦权的,尤其是组长你,你毕竟是齐掌门的千金。如果你使用这个便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看到齐姝琴变冷的目光,“嗯……”
“我不会使用托梦权,类似的权利我都主动不要了。”齐姝琴小而坚定地说,“还有,苏吉,记住我只是首都组的组长。齐家是阳间的玄黄世家,和我们只有业务上的往来,其它全无。”
苏吉被齐姝琴冷冽的语气给冻住了,尴尬地不知所措。齐姝琴轻轻道:“曼丽该回来了,回去看看。走吧。”
她转身——但大概是浸在黄泉里过久,脚下微微一个踉跄,前倾的幅度那样小,苏吉却也能看到,“小心!”一只手伸过去,挽住齐姝琴的胳膊,手底下一片细弱的软绵,“黄泉水是阴气滋生之地,但沾染太久对我们也不是很好。而且我们是迷途灵,阴气过重……反而不好回去了。”
齐姝琴低声道谢,她望向苏吉,“你想回去吗?”
苏吉握着齐姝琴的胳膊,“谁都不想死。”
齐姝琴缓缓地展开一线笑容。
“是么……”
这话,淡如洒在海洋里的一手盐巴,或是飘向空际的一缕青烟。掉入漩涡中的纸屑,几个圈圈,消失不见,似乎从未脱口而出过。远处的船影早已不见,流萤尽数歇息在黄泉水面上,光影互明互映,亮了半边天,却织就了一道阴影的尾巴,拖曳在齐姝琴的脸上,仿佛染了一层尘埃的精致白瓷。
苏吉怔怔着,他想对面的这个齐姝琴,有着太多的秘密,多到沉重,重到双肩无法托起,上不去,就只好让自己下来,让它们都隐藏在平和的笑容中,看不出。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苏吉嘲笑起自己的八卦和矫情,他摇摇头,不以为然。
“走吧。”齐姝琴又低声说,她的手臂抽了抽,苏吉才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她的胳膊。齐姝琴自然而然地回了身——这次站得很稳,然后却愣了下。
黝黑水波所漫不到的尽头,那片干涸的落满白纸花的岸上,顾维庭与窘迫的岑曼丽正一左一右站着——她看到齐姝琴正过脸来,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低头了。
齐姝琴的怔忡只是一时,立刻挺直腰杆,轻巧地走过来,目光落在顾维庭的臂上——已经没了输阴气的导管,“不是让你和晏老爷子去休养吗?”
“案子太紧,组长都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呢。”顾维庭淡笑着,看看苏吉,又直视齐姝琴,他的眼神有些锐利,更多的探究。在这样的注视下,齐姝琴的灵心仿佛被丢到黄泉水里,让冰凉的阴气纠缠着,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又冷又沉甸。当年阳光下的那个顾维轩,有的只是朝气蓬勃和体贴细心,没有这些——她尝到了一点小小的气愤,毫不客气地回瞪顾维庭——这些复杂的试探和猜忌。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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