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生
没有任何回应。
她陡然安静下来,喘息着,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紧张地侧耳倾听,却连一丝回声都没寻到,分外的孤寂。
此刻已是深夜,整栋居民楼都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常芸的嘶吼,即便有人听见了,也没有谁会在深更半夜敲响这个刚刚死了三个人的公寓的门。
肺腑间的浊气暂时被吼干净,常芸又冷静下来,她开始接受孤身一人度过漫漫长夜的事实,但却不敢设想明天的境遇,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看到次日的朝阳。
瘦小的她缩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大热的天,她却裹紧毯子,任自己汗流浃背,泪流满面。从她回来以后,客厅的电话和床头的手机就一次又一次响起——那一定是打探消息的人的来电,身边所有的人肯定都知道自己又被警方带走调查了。他们会怎么想呢?大多数会怀揣看热闹的心情而感到兴奋,少部分关系近的会因连累而感到羞耻与恼怒。当然,也许会有关心她的人,但这种关心也只是买一送一的附加品罢了,那些人真正的目的不过就是从自己身上获得好处。常芸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卢润,不会有谁是真心的关爱着自己。任何人,包括父母,他们对自己的好全都是带着功利的目的,指望着能从自己身上有所回报。
只有卢润是不同的,他给予自己的爱就犹如此刻窗外的黑夜般深厚纯粹。
这是常芸最为坚定的信念。
可如今,他却神秘的消失了。
现在的常芸感觉自己已没有了生命,失去卢润的她不算活着,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行尸走肉大概都比自己要好上几分。她呆呆地听着铃声的急促,却不肯动弹分毫,仿佛那都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对面的墙壁上——一只朴素的铁艺钟表,下头垂着一只系了鲜艳红绳的小小玉剑——这都是卢润买来送给自己的。钟表是乔迁新居的礼物,玉剑是情人节巧克力附送的小温情。
房子出事之前,这枚玉剑一直都是用商场配的银链子系着。因为有一根食指那么长,戴在身上很不方便,收起来又觉得可惜,常芸便调皮地将它拴在了铁艺钟表尖锐伸展的下半部。自从系好后,常芸就多了一个毛勃—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绑着细链子的玉剑随风轻微摇摆。不知为何,玉剑摆动的节奏带给常芸一种痴痴的心安。
只是一切器物的赐予,都及不上卢润的守候,这是常芸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常芸生命之所托。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寄生虫,而卢润是宿主。没有了卢润,也就不存在常芸。
皮肤上一阵凉凉的麻木,是风在拂过。不知何时,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股股水腥味冒了进来,常芸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到暗夜下的窗帘在呼呼翻动。
自己没关窗子吗?她蹙眉,自从警察解除了对现场的封锁,自己重新回来后,就不肯再打开窗户。上门探望自己的猥琐房主曾建议她“长期开窗通风,对身体有好处”,常芸木讷不语,却从不照办。她何尝不知道房主是想散去室内浓重的血腥气——三具人体内流出的血啊!但失去了卢润的常芸犹如海中飘荡的浮木,再没有牢靠的安全感,只想将所有的通路都给封闭,让自己像蝉蛹一样缩在壳子里,最好不要出世。
所以常芸觉得,自己应该是关了窗户。
可现在,窗户分明是敞开的,漆皮斑驳的窗台已经完全湿润,而细密的雨水得寸进尺地随风溜得更远。飘到脸上的雨水有些冷,有点腻。常芸打了个哆嗦,用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水珠,嗅到一股铁锈的味道,混杂了淡淡的甜腥。她心中涌起一阵嫌恶,飞快地跳下床,跑到卫生间洗了脸。捏着毛巾,伴随着雨声,她独自穿过漆黑的客厅,忽然停了下来——一周前,就是在这里,她脚下这双拖鞋踏过的位置,依序躺着三具尸体。警察说,他们是被利刃刺伤要害,失血过多而亡。警察还说,现场没有挣扎迹象,也没有入侵的痕迹。警察怀疑地看着她说,我们判断是熟人作案。
心口再度一阵绞痛,客厅雪白的纱帘随风扬起,又带来一串水珠。
常芸痛苦地喘息着。不对啊,窗户明明都关了,怎么客厅的也是开了呢?难道……难道有人进来过?!
这个想法对一个独居女子而言太过震撼。常芸呆了呆,竟然尖叫起来,她感到脚下踏着地板又一次染满了血迹,湿漉漉、黏糊糊地爬上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如此逼真,常芸颤抖着低下头,看到几只染血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脚脖子,正在向上摸索着攀爬,滑滑的手指碰触到膝盖骨,带来一阵麻麻的感觉。
她尖叫着跳上沙发,双脚交替抬起,不敢都放下,似乎这样就可以躲避危险。她抱着头,又发出一连串恐惧的呐喊,墙壁一片刺目雪白,这是楼下晚归车子的车灯擦亮的,对面楼层有个人正在高声谩骂:“哪家娘们抽风呢!大半夜的还有完没完啊?!别他妈喊了!”
砰!是铁窗带着怒气被重重关闭的声音。
常芸的呼号被生生吓回去,额头上爬满冷汗,黏住碎发。她大口的呼吸着,定睛看去——地板只是地板,干干净净。
幻觉?因为孤独和恐惧吗?
常芸想着,一点点挪回卧室,她又一次裹紧毯子,寻找一种“封闭”的心安。窗外雨声不断,她便宽慰着自己:看,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有人晚归,有人谩骂,雨还是会照常下,一切都没有脱轨……
至于窗户么?
也许,也许是那些警察实在太粗暴,不由分说地就带走了自己,所以才忘记关窗吧。想到这里,常芸又是一阵晕眩:至今难以忘记邻居们惊异而警惕的目光,还有连成一片荆棘的窃窃私语。她想,如果不是为了害怕卢润回来看不到自己,那么自己是绝对不会再踏入这栋楼和这个房间了。
可是……
这个夜,又回到了原点——卢润,你在哪里?
窗帘翻动,湿漉漉的窗台反射出一种黑夜特有的凄冷光芒。常芸缩在毯子里,电话和手机早已不响,再多的担忧和焦急也会被时间磨练地沉稳。在这个细雨纷飞的深夜,一切都在沉眠。除了自己,除了碎碎的雨声和表针刻板的走动声。窗帘还在翻动着,呼呼风声,红绳带着那柄玲珑的玉剑一起摇摆。
常芸盯着它,注视着玉剑每一道猩红的龟裂。她呆呆地陷入一种催眠的状态,眼前只有红绳玉剑的反复摆动,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
卢润,你送给我的礼物还在,你离开前的嘱咐我都照着做了。
可你去了哪里?
墙外,楼梯扶手发出一阵阵嗡鸣,似乎有人上楼了。
嗡——
嗡——
楼梯扶手的响动越来越大,听不到脚步声,只能听见愈发沉重的嗡鸣。那个深夜走上来的人,离常芸这一层已是越来越近。
常芸痴痴地想:是卢润吗?会是他回来了吗?那么他一定会很高兴,因为自己还在这里等待。
嗡——
声音戛然而止,就在常芸所居住的这套房子的门外。
一串叮咚响,似乎是在找钥匙。
常芸愣了愣,她掀开毯子,也顾不上穿鞋,迅速跑到玄关,一个急刹车——她扶住墙壁,尖细红指甲扣入墙皮,灰尘扑扑落着,在她蜡黄的手背上蒙了一层惨白。
一声咳嗽,似乎是为了叫亮那盏不太好使的感应灯。
常芸的心提了起来。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预感如涨起的水般,慢慢涌上干枯的河床,在水位警戒线的上下,不安浮动。
又是一声咳嗽,还有叮咚声,大概钥匙很难找。
常芸不可思议地看着客厅那扇发黄的旧门,浑身颤抖到要散架。
对面是一户三口之家,作息良好,早早就都睡下;左边是一对新婚夫妇,刚刚出去度蜜月,据说要一个月才会回来;这一层只剩下自己这户:五个人里,三个人已经死去,自己就在房内,那么目前站在外面的是——
喀嚓——雨声稀疏下,门锁转动声。
常芸猛地堵住了门,以防它被推开。
“谁?!是谁?!”
她颤巍巍地问。
门锁停止转动,外面静默些许。
“小芸,别怕,是我。我是卢润,我回来了。”
6
6、第五章 掌握主导权 。。。
冥府。
缉灵部办公楼。
大陆司首都组的会议室内——
云朵对玉剑之魂——玉瑱凶杀三人之案的叙述已接近尾声,“——当董霄与许乐之赶到时,裴清浅已拿下玉瑱。玉瑱当面认罪。我们将其和其所守护的玉剑一并带回冥府,经由陆郎中报至缉尚书处。玉瑱被即刻关押后,玉剑也被送交到缉灵部总部技术科进行独立测定,技术科的工作灵们很快便发现,玉瑱所守护的玉剑上含有大量死者的血腥与怨气。由此我们基本上可以判断正是玉瑱所控制的这把玉剑,为这起凶死事件的凶器。而玉瑱的认罪也让一切都没了悬念。所以我认为——”云朵冷下声调,严厉地看着同事们,“恶灵玉瑱的翻供完全出自他对受刑之恐惧,意图借此做无意义的延缓。以上——”抱臂而立,“就是我对此事的看法,不知大家有什么见解,每个灵都谈谈吧。”
齐姝琴刚要阻止,许乐之已气愤道:“这种恶灵咱又不是没见过,抵死赖账还算好点,更可恨的是意图逃窜回阳间的,这不是给咱们找二次麻烦么!”
岑曼丽也义愤填膺道:“前几天不是有个首都区的灵要跑么?要下第七层地狱的,真逃回去不成杀人灵也会变成捣乱魂,最后还是咱们的责任。幸好,我听说引灵部首都区的简薇右使——”苏吉拐她一下,下巴朝云朵那边别了别,岑曼丽闭嘴,许乐之却不给面子道:“那也是还没出黄泉就给拦了。引灵部向来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到了阳间就频频出岔子,还总是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哼——”
裴清浅掩嘴笑他说:“那也不一定啊。我一直觉得简薇那姑娘还是顶不错的。记得当年她是以全冥府第一的培训成绩毕业。培训期间,引灵部和咱们缉灵部,包括三军那边就都抢着要她,最后她选择了引灵部,当时咱缉大佬叹息了好几天呢。要知道引灵部是出差任务最多最重的,简薇那么个水灵姑娘,多看几眼也是养眼,谁知却是成天都难见鬼影,交流的机会少了好多。不像咱们,虽说工作也多,好歹对分秒的要求没引灵部那边严格,和谁出去偷偷逍遥一下也有个准谱。所以说简薇姑娘也就是吃亏在这点上了。”
云朵冷冷道:“缉、引二部向来事务繁多,无论是谁,既然当初选择了这个部门,必然就是考虑了这些因素。你不必为谁刻意叹息。”
裴清浅笑道:“不是叹息,是对比之下的感悟。”
云朵面色一变,晏老爷子扣上茶杯盖,清脆一声,“都是凭实力上来的,清浅是,简薇也是。”裴清浅娇媚说:“云副也是,漏了别的灵也就罢了,但万万不可漏了云副的‘实力’。”
云朵抬手似要拍桌,晏老爷子重新盖茶盖,“哎——我听说简薇的前任在阳间出任务的时候,曾经和玄黄世家发生过冲突?组长,你知道吗?”他对一直沉默的齐姝琴说。
自从云朵“先发制灵”的将会议主导权引走后,齐姝琴就苦于找不到插嘴的空档。新官上任,她既不想太过软弱让众灵看扁,也不想在没有摸清组员底细的前提下就贸然发威,引得众灵不满——当然,她也想借着听发言的机会,从中寻些“鬼”际关系的蛛丝马迹,此刻听了晏老爷子的提问,心中微微感谢,平和道:“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听家里一些前辈提起过,好像和引灵部的一次大规模寻找流离孤魂的行动有关。似乎是首都区的使者们在捉拿一条孤魂的时候,与执意维护那条孤魂的湛家掌门起过争执,不过双方都很克制,并未动手,最后也是和平解决。”
许乐之翻翻眼睛,“我怎么听说是当时的湛家老祖宗和当时监督玄黄界的天界上仙面子大,一番斡旋,逼得引灵部无可奈何地就范了啊。”
齐姝琴心平气和道:“监督玄黄界的神仙们基本能做到公正。无涯上仙的时代我没经历过,但现在的女魃天女是公认的正义之神。天女阁下和无涯上仙是挚交仙友,想来无涯上仙的风范与气度也不会逊色。”不待众灵对她这番话发表评议,齐姝琴手中的笔杆子轻敲木桌,压下了一切的蠢蠢欲动。
视线划了一周,她美丽的面孔严肃起来,“这些陈年旧事并不是我们此刻的议题,发散思维也要适度,现在大家把精力转回来——那么云副——”对云朵客气道,“阳间的警方对此案做出判定了吗?”
云朵罕见地愣了下,“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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