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生
齐宇乾笑了笑,没答复。待他走了后,齐姝琴叹了叹,摸过那剔透的琉璃瓶,凝望那寂静绽放的勿忘我,只是将脸埋了进去,许久才轻声自言自语,“若是能尽快和湛家表姑见一面就好了。”
连这几天,玄黄界都风平浪静,湛家那头更是悄无声息。齐念佛倒是邀来应静宣协助齐柳笛、齐宇成二人通过随灵镯,继续探查楚轻烟的下落——现在她的失踪已经不再是秘密。齐宇乾和齐姝琴被晾到一边,齐家的风向朝夕间又变了。齐姝琴都感觉到这几日住在主宅中的几位族人见到自己再不热络,只是凉凉给个笑,便忙着讨好龙凤胎去了。
她倒不在乎,又抱着勿忘我说了一通“想念”湛家的话,但湛家那头始终纹丝不动。齐姝琴终于放下心来,真心真意地吻了吻这丛勿忘我,仿佛能在每一片花瓣上看到小顾的身影。
其实如果小顾和妈妈是一起失踪,并且他们都在一起的,那么找到妈妈,也就找到小顾。龙凤胎再如何恶心,但他们也算帮到自己了。想到这里,齐姝琴默默祝愿龙凤胎能够成功。
再过两日,齐念佛终于想起了湛家,从库里取出一匣子一个甲子才炼制而成的上好丹药,派齐宇乾和齐姝琴一起给湛家送去,“就说是为净灵炉的事赔罪。这些自然不够,但是不要多言。只管给了,看湛家如何反应。他们若问咱家现在做什么,你就直说我邀了应家人找寻你们妈妈。看他们如何应对。”齐念佛冷冷道。
齐姝琴说:“贸然和湛家冷战,与应家热络,不智。”
齐念佛道:“没有当众戳穿他家的窗户纸,已经是太给面子。西山杂货铺又如何?谁不知游祈乐、沈秋凡夫妇与湛家的渊源?”
“妈妈被湛家扣在西山吗?妈妈是如何从鬼池冰窟跑到西山的?冥府那边——”
“你不要再关心冥府那边的事,你和他们没关系了。以后你再把他们扯进来,反而对他们不好。因为你派你那些老属下去偷窥湛家的事,你那位冥府大靠山陆郎中都跟着挨了骂,其余几个更是被罚了钱,写了检查,记了过,搞不好会影响日后的升迁和转世。”齐念佛皮笑肉不笑道,“你生死都是齐家的人鬼。听话。”
齐念佛这一席话让齐姝琴心情分外差,一路上齐宇乾只管开车,她坐在旁边心烦意乱。那天的晕倒,个中原因,她最是清楚,不知有谁看出来了。她一直在想那位平静呷茶的湛掌门,她始终淡淡的笑和不喜不怒的神情,仿佛一切对她和湛家的指责都是天大的笑话,只待她轻松戳穿。那份淡定从容不是齐念佛能撼动的。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划过,齐姝琴重重往前一扑又摔回座椅上,幸好系着安全带又习惯性地握着扶手,“怎么回事?”
齐宇乾脸色煞白地解开安全带,齐姝琴也跟着他匆匆忙忙下了车,只见车前倒着一个女孩,身下倒没有血迹,走进了能看到胸脯微微起伏,齐宇乾和齐姝琴都大松一口气,齐宇乾过去翻开那女孩,惊讶地啊了一声,看向齐姝琴。
齐姝琴心头一沉,赶过去一看,当即怔住了。
那女孩脸上爬满血痕,长期受刑的齐姝琴一眼就认出那是鞭伤;头发散乱,唇角肿胀,衣衫上也有道道血迹。这不是最骇人的,让齐姝琴大吃一惊的是——
这是岑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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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五章 带着筹码的谈判 。。。
齐宇乾将岑曼丽送到一家私人诊所,这里的医生和齐宇乾更熟悉,而和齐念佛比较生疏。齐姝琴想到岑曼丽之前鬼鬼祟祟的电话,心里一阵阵发紧。她恐怕真的知道了什么,才会急着和自己见面。可惜当时让龙凤胎和齐念佛给毁了。
“你不去湛家了?”齐宇乾蹙眉。
“我留下来,等她苏醒,寸步不离。”齐姝琴表态。
齐宇乾倒是不勉强,“这事我一个人也能去办。但是这个丫头——”眸中有不安分的光芒闪烁,“你自己注意点吧。我不跟老头子说,不代表他发现不了。”
齐姝琴攥紧手,到底是谁在迫害岑曼丽?她又了解了什么?掌握了什么?难道和齐入画的死因有关……?越想越觉得发怵,玄黄界犹如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让每一个正常人变得晕眩继而不正常,让他们在漩涡中挣扎着叫喊,丑态百出,最后被吞噬。
傍晚的时候,岑曼丽苏醒了一小会儿,齐姝琴立刻迎过去,“我在。”她伏在岑曼丽的耳边说,“你有什么话?”
医生说岑曼丽目前的情况很不稳定,因为她不仅多日滴水未进,而且体内活跃着另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贪婪的吸收她的生命力。“我们会尽一切力量。”口罩后传来的只是这句干巴巴的话,“皮外伤都是小事,饥渴也不是问题,但是她体内的另一种情况太异常了,已经不是现代医学知识能解释得了的。她大概会苏醒一会儿,但支撑不久就会睡去。之后会如何,我们也不清楚。”
大概是某种咒文。在这个时候会对岑曼丽下手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玄黄界的人。齐姝琴对诅咒类的术法了解并不多,此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问题所在。她在心中盘算,到底哪个玄黄界的人士可以值得信赖,请来救一救岑曼丽——无论她重生之路有多卑鄙,齐姝琴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此刻她见岑曼丽醒来,立刻侧耳过去,只感到耳边气流微若游丝,半晌才听岑曼丽沙哑的声音,“顾……西山……”齐姝琴紧张地握住岑曼丽的手,感到有什么东西被塞到她手里来,软软的仿佛花瓣的触感,她急忙看去,真的是一朵几乎被揉碎的蓝色勿忘我。
又听岑曼丽轻轻道:“裴……裴……乐乐……”
“他们怎么了?”齐姝琴快速而清晰地问,一颗心紧张到要跳出来。
“裴……裴……乐……西……西山……他们……他们……湛家的……”岑曼丽面若金纸,上气不接下气,她脸上涌起一股诡异的潮红,愈发红艳鲜丽,但她胸脯却起伏剧烈,猛地撑起来,右手揪住了齐姝琴衣裙的一角,“简薇……”她的右手紧紧地揪着齐姝琴的衣服,脸上的潮红忽然褪尽,只余惨白,她突兀地倒回枕头,两眼又闭上了。
齐姝琴按响呼叫医生的电铃,主动退了几步给医护人员让出空间,她怔怔地拉起刚刚被岑曼丽握紧的衣角,温热中带点冰凉,褶皱中的光滑——她定定看去,那是装饰在裙子上的一粒小小铆钉。
她猛地捂住嘴,又缓缓放下手,再看手心那朵蓝色勿忘我,忽然她感到这花不太对劲,虽然花瓣还是那种柔腻中发涩的手感,但是它那小小的杆子……
齐姝琴退出病房,在走廊的灯光下仔细检查花杆。很快那花瓣被摘下,花蕊脱落下来,一小截花茎被她轻轻拧下来,灯光下一切更清晰,花茎里塞了一筒被卷得极其细小的纸。她扣出纸筒展开,上面的字迹熟悉到令人泪下。
虽然很晚了,但齐姝琴依然拦下一辆车子,开往了湛家。出来迎接她的是湛清翔——宗湛清的大弟弟,湛掌门的次子。“琴儿姐。”湛清翔客气地点点头,虽然年纪尚小,眉目间却流露一股淡然,他对齐姝琴的突兀拜访一点都不惊讶。
“夜间拜访冒昧了,请问表姑母在吗?”齐姝琴只会比他更加客气、淡然。
湛清翔带着她前往湛掌门的书房,一路无言,唯有温柔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你若早些来,就可以跟你哥哥回去了。”湛掌门见到她也不惊讶,微笑着请她落座,“湛清和泠儿去送你哥哥了。你家送来的那一匣子丹药很是名贵,我托你哥哥替我好好谢谢你父亲。”
送到哪里去了呢?这么晚。齐姝琴在心中冷笑。
“那么,有什么事吗?”
齐姝琴坐正身子,微微低头,不去看湛掌门脸上千年不变的笑。
“我想和您谈谈条件。”齐姝琴确定自己露出的是一个充满嘲讽的笑。
轻轻的咯珰一声,湛掌门将茶杯放到桌上,“嗯。”
齐姝琴轻声说:“以前的事,我不想多问,也不想解释。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今后,我希望不要这样。”
“说吧。”湛掌门淡淡道。
“齐宇成说,他们在应家帮助下找到了我妈妈的随灵镯。他们真的有可能找到我妈妈吗?”
“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去和自己的弟弟妹妹沟通呢?”湛掌门微笑道,“齐家的内务事,我恐怕管不来。之前的净灵炉是应该送的,至于其余的事……你姑奶奶很不喜 欢'炫。书。网'我干涉你家的事,她上了年纪,总是流泪对身体不好。”
齐姝琴抬起头,展颜一笑,“那又怎么样?您又不会听她的。您从来都没听过她的。”
湛掌门专注地看着齐姝琴,“大侄女,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呢?”
“我不希望齐家有一个您的傀儡当权。”齐姝琴下定了决心。
“我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你,而你一直像个小刺猬一样针对我,就是因为认定我要扶持傀儡在齐家吗?我不想说太多,但是这种事我不会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良心,但是我真不希望玄黄界的小辈人们怀疑我的智商。”湛掌门再次呷了口茶,“除此之外呢?你还要什么?”
“第一,我希望您立刻放裴清浅和许乐之回到冥府,他们和冥府之间的问题,就交给冥府自己处理;第二,帮我救岑曼丽,她中了玄黄界的毒咒;第三,停止在齐家扶持傀儡掌门,齐家的事情,齐家权力交替的成败,让齐家自己解决,这点事用不着别家干涉;第四,停止对西山的封锁。”
湛掌门笑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谁一次性对我提这么多条件。好吧……裴清浅和许乐之若是自己不愿意回去,非要找刺激玩,这个我就没辙了;第二,你相信岑曼丽体内的毒不是我造成的?”
“您不会做这种事。我想我大概猜得出是谁要置曼丽于死地。同样也是这拨人,他们和您一样都在密切关注着西山,希望找到我妈妈,还有小顾。”
湛掌门点了点头,“是谁呢?”
齐姝琴笑了,她向前轻轻俯身,“应家在冥府安的钉子,还没拔利落呢。”
湛掌门也笑了,“孩子啊……”她几不可见的摇摇头,“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么如果我停止封锁西山,你不觉得你妈妈和你的小顾会更加危险吗?找到你的妈妈,齐家的夫人,这个头功,你的弟弟妹妹也都想要。”
“如果他们真能找到妈妈,我不和他们抢这个功劳。但我只怕如果是他们找到的,那么,这笔人情债,也是齐家欠给——应家的。”齐姝琴再次抬起头,“表姑,您愿意看到齐家欠了应家一大笔人情债吗?”
湛掌门不置可否,用平静的眼光望着齐姝琴。
“你以前不愿意轻易与我合作,是怕拿不住我?只能为我所用?到时候成了背家判族的罪人?好,那么现在,你拿到什么筹码了?你确定你的筹码可以制约住我吗?”
齐姝琴犹豫了片刻,“宗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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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六章 井底之蛙 。。。
车窗外灯火稀疏,遥遥地能望见远方墨黑色的山脊,匍匐入墨色最浓的地方,耸立在天光消失的地带。
齐姝琴所乘坐的车正平稳地驶向齐家主宅所在地,但她心潮起伏若汹涌海浪,眼睛望着窗外,似是什么都看到,但却不走入脑子里,只是机械地接受着外界的风景,而意识还沉在方才的那一场“小斗”中——
“这大概是湛家最大的秘密了。虽然玄黄界众人都知道表姑您曾与宗家前掌门宗锦阁下缔结婚姻并举行了仪式,亦都知晓宗掌门在婚宴上遇刺身亡,更知二位掌门婚前曾订立契约,您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其父是谁,但必须姓宗,继承宗家,但是——有多少人明确的知道宗锦掌门曾有个女儿呢?一个货真价实的宗家人,一个真真正正的宗家人。虽然这么多年也有不少真实的‘流言蜚语’传了出来,但终究被认定为‘捕风捉影’,全无证据。于是表姑生下了宗湛清,让他继承了宗锦掌门留下的法戒。而当年那个小女婴被表姑的堂弟湛垚收养。因为湛垚改宗入了其母杨家,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杨泠。她应该是宗泠;宗湛清,其实应该只叫湛清才更对。是谁家的鸠占了谁家鹊的巢?又是哪家被占了巢的鹊,竟然爱上了占巢的鸠?
表姑,我本不想拿表弟和杨泠的问题说事,这样做自然很卑鄙。但是母恩深重若海,脊梁挺立若山,就算在您这里卑鄙一把,这两样我都不想负了。如果这件事被炒了出来,湛清会怎么想?杨泠会怎么想?杨泠现在的父母会怎么想?湛家其余人会怎么想?应家会怎么想、怎么做呢?我想对于表姑而言,应家会如何想,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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