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见






    燕老大见梦断情终于说到正题,笑道,“不用大人您劳心,我西刹能够处理好。”


    “哦。”梦断情轻笑道,“可我得到的消息,荆子茹已经不在驿站之中。”

    “梦大人不信我。”

    “是您先不信任我的。”见梦断情如此,燕老大叹了口气,照此看来,梦断情这几日必是四处查探荆子茹的消息,但直到今日才寻到自己,那便是说她还没有掌握荆子茹的去处,如此一来,燕老大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既然已经不信任我,那说什么都是错。如此……”燕老大停顿了一下,“梦大人不如将我打入大牢,严加审问,如何?”

    梦断情一愣,她没有料到燕老大会如此躲开她的质问,燕老大这般反倒让她成了逼罪之人,沉思一下,梦断情开口道,“燕先生真是豁达,如此置生死于度外,此番我查探荆子茹,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燕老大皱皱眉,不知梦断情要说什么,“您知道我在城中发现了谁。”

    “谁。”

    梦断情笑道,“东谛君主皇浦蔺。”燕老大一惊,按理说,宴会之后,皇浦蔺就应该离开,从燕氏大宅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皇浦蔺昨日离开了,但为什么会出现在尚绥城中。“你如何探得。”

    “这便是我的事了,皇浦蔺被发现后,我便一直暗中观察,看来他是担心你,所以不愿离去。”梦断情说完后,看着燕老大,只见她脸上的神色愈发阴沉下来,“我曾与荆子茹打了一个赌,赌你是会保她,还是会保皇浦蔺,本来胜负在那日大殿上便能分出,但若不您兵行险招,先一步致荆子茹于死地,便不会拖到今天。”

    梦断情站了起来,在屋中绕了一步,面向燕老大,“您选吧,是保全荆子茹,还是皇浦蔺。”

    燕老大第一次被逼入了绝境,她从没想到梦断情手中握着皇浦蔺,当日让他离开,便是因为,皇浦蔺的存在迟早会被利用,无论是梦断情还是荆子茹,他们都不会放过这枚棋子,而她又偏偏不能视而不见,皇浦蔺毕竟是东谛的君王,一旦出事,这片大陆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东谛会乱,天下更是。

    短短的半柱香内,梦断情的泰然自处,燕子溪的沉默,都仿佛是那暴风雨前的平静。后来,梦府的侍从回忆,一切都是从那个人开始的。

    秦战之弟秦文,突然面见南邵王,陈述大将军秦战所做一切皆是南邵国师梦断情要挟所致,而皇妃就是同党,南邵王惊讶之余,派人前去请皇妃对质,却不曾想,侍从汇报,皇妃娘娘已经在宫中畏罪自尽了,随即呈上皇妃所写的罪己书,上面字字句句都是对受到梦断情威胁而做的罪事的忏悔。南邵王大怒,下令出动宫中的精锐将士,包围梦府,活捉梦断情。

    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了一瞬,一切仿佛有人在幕后推动,而此时的梦府中,梦断情依旧认为燕老大已经被自己掌握在手,荆子茹的死期不远了。

    梦断情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包围梦府,不解之余,却又听到有人在府外高喊,梦家不会屈服于南邵国,随即自杀身亡。如此一来,梦断情背叛南邵一罪,便是坐实了。梦断情看向燕老大,喊道,“是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燕老大对此情景也是不解,辩驳道,“此事我一概不知,梦断情,我不会加害梦家人。”梦断情神情闪烁,仿是不信,府外的将士已经开始打算冲入梦府,却不想,一声巨响,梦府右侧的士兵被不知名的东西炸死了大片。燕老大在府内,听此动静,心中一惊,急忙随梦断情向左院跑去,只见,梦府左院的大墙被炸开一个大洞,院外四处是被炸死的人,燕老大见此情景,手心紧紧攥住,“荆子茹,你,究竟在做什么。”

    梦断情一听,怒从中来,好个荆子茹,如此卑鄙之事,也做得出。还未等她们歇口气,梦府四周便连续的想起爆炸声,院外的南邵将领只当是梦断情指挥她属下所为,便觉梦断情定是不愿束手就擒,如此说明她定是外国的奸细。

    在城中客栈中的皇浦蔺听到爆炸声,心中不安,便随巫天弃两人前往探查,却见一个偌大的梦府已经被包围在火海中了,爆炸导致府中的易燃物循序蔓延。此时,柳仙儿也随声而来,看到这番景象,他顿时无言,荆子茹,你未免做的过分了吧。一回头,却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柳仙儿上前一步,抓住她,“荆子茹。”

    荆子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近来可好。”

    柳仙儿一指梦府,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荆子茹笑笑,“我自然知道,而这也是我要的结果,梦断情背叛南邵,而南邵的精锐将领又在梦府外遭到抵抗,伤亡惨重,就此一蹶不振,而南邵,从此也就败了。”

    “荆子茹!”柳仙儿抓住她的衣领,“不止这些,不止这些是不是。燕子溪,燕子溪在哪里?”

    荆子茹大笑着指向被火包围的梦府,“我送她和梦断情一起上西天,她会感谢我的。”

    “疯子!”柳仙儿松开她,正打算想法子进入梦府,却见皇浦蔺从身旁一闪,便一头钻进火海。巫天弃也是一惊,不顾情况大喊道,“陛下!”

    随即,柳仙儿也一头扎紧火海,看这愈来愈大的火,巫天弃焦急万分。

    梦断情随燕老大一路被火逼到了书房,关上房门依旧能感到外面炙热的火焰,坐在椅上,燕老大暗自笑了起来,是她错了,没想到荆子茹一开始就不在自己的局中,她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纳入了她的局。假意因自己前往南邵,随后又向梦断情传递假信息,在驿站中,又在自己面前演戏,没想到,多年未见,她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攻于心计,又善于伪装。

    “燕先生。”梦断情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外面的火马上就会扑进这间屋子,到那时,不仅自己会死,连梦断情也会死,可是,自己早就是该死之人,在这里的几年,早就是恩赐了,但梦断情不同,看着这名尚且年轻的女子,她的路还很长,不能就这么让她送命。

    碰得一声,门被撞了开来,皇浦蔺同柳仙儿摔倒了地上,柳仙儿边咳嗽边断断续续的说道,“燕子溪,这混小子从来不让人省心。”

    看着面容被熏黑的皇浦蔺,燕老大不知怎的笑了出来,“这下子我可有人陪了。”

    柳仙儿一拉燕老大的手,“我们走,我能够带你出去。”见燕老大看向皇浦蔺,柳仙儿继续说道,“黑煞也在,他会处理好皇浦蔺的。”说着拉起燕老大向屋外走去,大火还未蔓延到此处,若能跳上屋顶,再攀上一旁的高树,便有一线生机,但前提是,那株大树已经遥遥欲坠了,不知还能撑多久,而且也不知能够撑住几个人。

    随着柳仙儿走了几步,燕老大停了下来,看着屋外的大火,她松开柳仙儿的手,回头,见梦断情安静的看着自己,并不打算阻拦。“带她走。”柳仙儿一愣,大喊道,“燕子溪,你是不是疯了!”燕老大摇摇头,“带她走。”

    “燕先生。”梦断情出声道,“这是我的家,我不会……。”话未说完,燕子溪便一掌将她打昏,“阿柳,带她走。”

    “燕……子溪”一直没有开口的皇浦蔺说道,“那日在大殿上离开之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燕老大一愣,缓缓开口道,“你说,等我。”

    “那我现在还是那句话。”皇浦蔺慢慢上前,搂住燕子溪,轻声说道,“今日,若是我们强行将你带走,你必定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我尊重你,但我要说,燕子溪,我会等你,你……可明白。”

    燕子溪推开皇浦蔺,看着他忐忑的眼神,笑了出来,“我明白。”勾起皇浦蔺的小指,燕子溪说道,“我们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我定会回来。”见皇浦蔺点点头,燕子溪推了他一把,“阿柳,黑煞,带他们走。”

    隐藏在一旁的黑煞应声而出,看了眼燕老大,便带着皇浦蔺离开了。

    屋门再次被关上,燕老大坐在屋中,不禁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无法赴的约,刚才为什么就那么冲动,看着火焰破门而入。

    ……对不起,要让你们失望了……


    梦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三日,才渐渐熄了下来,偌大的府宅,什么也没有剩下。皇浦蔺等人在当夜便离开尚绥,向东而行,一切都仿佛平静下来。柳仙儿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南邵,不禁问起自己,燕子溪,我们还有重逢的那一天吗。

    
 


天可见 第二卷 风云再起 第一章 怀念

    时间转眼即逝,天下虽大小纷争不断,但却平和依旧,这曾让巫天弃等人甚是不解,荆子茹毁了梦家,重创南邵精锐,但南邵国却没有倒,那个贪生怕死的胆小君王,仿佛变了个人般,三月内便稳定了南邵的局势,而西刹在荆子茹离开后也没有趁乱出手,仿佛他们的目的不在吞掉南邵一般。无论如何,一切并没有像最初想象的那样,乱局四起。而如今,三年过去了。

    兰阳的初秋,微风淡淡,虽说有些寒意,但却并不刺骨,反倒有种惬意的味道。自三年前,皇浦蔺回朝,莫晓天便渐渐远离朝政,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不管俗事,安然自处。

    “今天天气不错,想要出去走走吗?”莫晓天回到竹屋,向院中坐在轮椅上的女子问着,女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你回来了,我刚好想要到镇上买点东西,今天他们都会过来。”

    莫晓天点点头,“是啊,没想到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三年。”女子笑笑,附和道,“三年,过得真是很快。”

    “柳仙儿说能治好你的腿,为什么要拒绝。”莫晓天推着女子向镇上走去。女子摇摇头,“这样很好,如此一来,我就能克制自己,不去找她。”
    “梦断情……”莫晓天叹息一声,当年黑煞一行人遵从燕老大的意愿,将梦断情带回,一开始,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再加上毒蛊的发作,那段日子,她就像死了一般,不言不语。柳仙儿说梦断情受了打击,虽然安静下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爆发,因而不可不小心。柳仙儿说对了,一个月后,梦断情手心上的红斑开始消失,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情蛊情蛊,宿主在情蛊在,如今,梦断情的情蛊在消失,那就是说,燕老大已经……

    梦断情的精神彻底崩溃,柳仙儿将她接到玲珑阁,进行治疗,莫晓天不知道柳仙儿对梦断情做了什么,但半年后,梦断情被送回竹屋,但她的腿,因为毒蛊常年侵袭,而失去知觉了,从那天开始,梦断情就没有离开过轮椅。

    “莫晓天,你看要不要带瓶梅子酒回去,黑煞好像很喜欢,去年的时候,一整瓶都被他喝掉了。”听到梦断情的声音,莫晓天回过神来,看到她手中的酒,点点头,“你看吧,喜欢什么就买一点吧。”

    “恩”梦断情就就放在袋中,“这几年,大家似乎都很忙,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难得来一次,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那是自然地。”莫晓天推着梦断情四处看看,“若是亏待了,还不知会被柳仙儿念叨多久。”梦断情笑了出来,“也是啊。”

    “天色晚了,回去吧。”

    “恩”

    每天都进行着这样的谈话,梦断情回到竹屋后,便再未离开。莫晓天将她留了下来,无论如何,她是燕老大救出的人,自己有责任善待,自从梦断情住下后,莫晓天便开始远离朝堂,皇浦蔺几次邀他,也被梦断情需要人照料为由,推脱了过去,慢慢地,皇浦蔺也甚少前往竹屋。其实他们都在躲,莫晓天从黑煞的口中,隐约猜测到燕老大曾为保住皇浦蔺而兵行险招,他心中其实有怨过,如果当日皇浦蔺没有前往南邵,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亦或者,当日自己拦着了他,那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这几年间,莫晓天几乎每日都在思考这样的事情,现在的他没有办法,站在朝堂上面对皇浦蔺,面对一干臣子,他莫家的人自古便重情义,如此事不关己,他,做不到。

    但皇浦蔺又何尝不是,是他在最后推了燕老大一把,当时,他只是不想多年后,燕老大后悔,他只是觉得这名女子背负的实在太多,若留下能让她安心,那为什么要拒绝。但皇浦蔺在看到大火掩埋房屋的那一瞬,他忽然感到也许自己应该什么都不顾,打昏她,带回东谛,最起码,她会活着。人就算有再大的痛苦,总会挺过去的,他会帮她一起分担,但如今说什么都是白费了。所以,他没有办法去竹屋,看到莫晓天他会愧疚,看到梦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