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
议;你说多少,我们一定付多少,我们要向您,我们的恩人,纳礼。”
说了这话,他就在修道院长的膝旁跪了下来,兹皮希科也照样做了。修道院长
原以为会有一场争吵,看到这种举动,大出意外,倒是不大高兴起来了;他本来要
提出一些条件,如今眼看没有机会这样做了。
因此在交还玛茨科画过十字的“文书”或者不如称之为抵押单的时候,他说:
“你们为什么同我谈到一笔额外的钱啊?”
“因为我们不愿意收受任何礼物,”玛茨科狡诈地回答,他知道在那件事上他
争论得愈凶就捞得愈多。
修道院长听了这话,气得脸都发红了:
“你见过这样的人么?不愿意收受一个亲戚的任何东西!你面包太多啦!我取
去的不是荒地,我还的也不是荒地;如果我要把这一袋钱送给你们,那我就一定要
送。”
“您一定不会那么干的!”玛茨科喊道。
“我一定不会干!这里是你的抵押单!这里是你的钱!我给你是出于自愿,我
即使要把它扔到大路上去,这也与你无关。你看看我是不是要干就干!”
说着他抓起口袋,把它重重地扔到地板上,袋子立即裂开,钱散了一地。
“愿天主报答您!愿天主报答您,神甫和恩人!”玛茨科喊道,他老早就在等
着这个场面了:“别人的我不会收;既是一个亲戚而且是一个神甫送的,我就收下
吧。”
修道院长严厉地望望他们两人,最后他说:
“虽然我在发怒,但是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收下吧,这是你们的钱财了,但是
你们要知道,再不会有另外一个‘斯果耶崔’给你们了。”
“我们就连这笔钱也想都没有想到。”
“你们也得知道,雅金卡将继承我所有的一切财产。”
“连土地也让她继承么?”玛茨科直截了当地问。
“也让她继承!”修道院长嚷道。
玛茨科听了,马上拉长了脸,但他定了定神,说道:
“嗳,您干吗想到死呢!愿主耶稣赐您长命百岁,而且不久就获得一个重要的
主教职位。”
“当然!难道我比别人差么?”修道院长说。
“不会差,只会好!”
这些话平息了修道院长的怒气,因为他的怒气从来是发不长的。
“好吧,”他说,“你们是我的亲戚,她只不过是我的教女;但是我爱她,也
爱齐赫。世界上没有比齐赫更好的人了,也没有比雅金卡更好的姑娘了!谁能够说
他们一句坏话?”
他又开始显出怒容了,但是玛茨科并不反对,并且连忙肯定说,在整个王国内,
也没有比这更高尚的邻居了。
“至于那位姑娘,”他说,“我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靠了她的帮助,
我恢复了健康,我至死也决不会忘记这一点,”
“如果你们忘记了这个的话,你们两个都要受到惩罚,”修道院长说,“而且
我一定要诅咒你们。但是我不愿意亏待你们,因此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使得我死之
后,我的遗产能够属于你们和雅金卡;你们懂么?”
“愿天主帮助我们实现这件事!”玛茨科回答。“亲爱的耶稣!我一定要徒步
走到克拉科夫王后的坟墓或者到里沙·戈拉'注'向神圣的十字架膜拜。”
修道院长听到这样诚恳的话,非常高兴,笑笑说:
“这姑娘选人爱挑剔,这是完全对的,因为她漂亮,又富有,又是出身名门!
即使一个‘伏叶伏大’的儿子也不见得配得上她,那末契当或者维尔克算得什么呢!
但如果有人,例如我自己,特别赞许某一个人,她就准会嫁给那个人,因为她爱我,
并且她知道我劝告她的总是好话。”
“您劝她嫁的那个人真是太幸运了,”玛茨科说。
但是修道院长向着兹皮希科说:
“这件事你怎么说呢?”
“唔,我也同我叔父一样想法。”
修道院长的脸色变得更加平静了;他用手在兹皮希科的肩上使劲地捶了一下,
声音之大使得房间外面也听得见,他还问道:
“你为什么在教堂里不让契当或维尔克接近雅金卡?”
“因为我下愿意让他们以为我怕他们,我也不愿意您那么想。”
“但是你给了她圣水。”
“是的,我给了她。”
修道院长又捶了他一下。
“那么,娶她吧!”
“娶她吧!”玛茨科像回声一样喊道。
兹皮希科听了这话,把头发一拢,放在发网里,安静地回答道:
“我既然已在蒂涅茨的祭坛前,给达奴莎·尤仑德小姐起了一个誓,我义怎么
能娶她呢?”
“你起的誓是关于那些孔雀毛的,那你一定要弄到它们,但是你得立刻娶雅金
卡。”
“不,”兹皮希科回答:“后来达奴莎用她的头巾包住我的头的时候,我起过
誓要娶她。”
血又涌上了修道院长的脸;他两耳发青,两眼突出,走到兹皮希科跟的,气得
话都说不清:
“你的誓言不过是糠秕,我可是风;懂么!喂!”
他使劲吹着兹皮希科的头,弄得发网掉了下来,头发披散在肩上。十是兹皮希
科蹙起了眉头,直瞪着修道院长的眼睛,说道:
“我的誓言里包含着我的荣誉,只有我自己能保卫我自己的荣誉。”
这个不习惯于让别人顶撞的修道院长,听了这话,气得气都喘不过来,一时说
不出话来。接着是一阵不祥的静默,最后还是玛茨科打破了静默说:
“兹皮希古!”他喊道,“你神志清醒些!你怎么啦?”
这时候修道院长举起手来,指着这青年,嚷道:
“他怎么啦?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心不是贵族的心、骑士的心,而是兔
子的心!他就是那么回事;他怕契当和维尔克!”
但是兹皮希科还是沉着而冷静,不在意地耸耸肩膀,答道:
“哦!我在克尔席斯尼阿把他们的头都打开了。”
“天哪!”玛茨科喊道。
修道院长瞪眼看了兹皮希科一会。愤怒和赞赏在他心里搏斗着,他的理智告诉
他,那场打架也许有利于他的计划的执行。
因此比较冷静之后,他向兹皮希科喊道:
“这件事你为什么早先不告诉我们?”
“因为我感到惭愧。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向我挑战,要跟我骑马或徒步决斗,因
为这是骑士的惯例;但是他们是强盗,不是骑士。维尔克首先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板
来,契当抓了另外一块,两人向我冲了过来!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抓起了一条板凳;
唔——下文你们自己有数!”
“他们还活着么?”玛茨科问。
“活着,他们还活着,不过都受了重伤。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有气。”
修道院长一面擦着前额,一面听着;过了一会,他突然从箱子上跳了起来——
他坐在这箱子上本来是为了坐得比较舒服些,让他能仔细想想事情;他喊道:
“且慢!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兹皮希科问。
“如果你为雅金卡打了架,而且为她的缘故打伤了他们,那你就是她的真正骑
士,而不是达奴莎的骑士了;那你就必须娶雅金卡了。”
说着,他把双手放在腰眼上,得意扬扬地望着兹皮希科;但是,兹皮希科只是
笑了笑,说:
“嗨!我知道啦,您为什么要我去同他们打架;可是您的计划没有成功。”
“怎么?说说看!”
“我是以达奴莎·尤仑德小姐作为世界上最美丽、最有德性的姑娘向他们挑战
的;他们却站在雅金卡这一边,打架是为这而起的。”
修道院长听了这话,呆若木鸡,只有他那不断转动的眼珠,表明他还是活着。
最后他转过身,用脚踢开房门,冲到另外一间屋里去了;他在那里,从香客手里夺
过雕刻的手杖,就打起那些小丑来,像一头受伤的野牛似的吼叫着。
“上马,你们这些恶棍!上马,你们这些狗东西!我再也不走进这屋里来了!
上马,天主的信徒,上马!”
他打开了外面的门,走到院子里去,后面跟着那些受了惊吓的神学生。他们冲
到马厩,把马上了鞍。玛茨科徒劳地跟着修道院长,求他留下来,发誓不是他的过
错;修道院长诅咒这座房屋、这些人和这些因产;当他们给他牵来一匹马的时候,
他踩也不踩马镫就跃上马鞍,飞跑而去,他的一双大袖子里灌满了风,看起来像一
只红色的大鸟。神学生们骑马在他后面奔驰着,像一群野兽跟踪在兽王后面。
玛茨科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等他们消失在森林里,才慢吞吞回到房
里,沮丧地摇着头,对兹皮希科说:
“瞧你干了些什么?”
“要是我早走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没有离开,都怪你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在你生病的时候离开你。”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我就走。”
“走到哪里去?”
“先到玛佐夫舍去看达奴莎,再到日耳曼人那里去找孔雀毛。”
玛茨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他退回了那‘文书’,但是抵押单却记录在法庭的抵押簿上。现在这修道院
长连一个‘斯果耶崔’也不会给我们了。”
“我不在乎。你有钱,我路上又什么也不需要。人们到处会接待我,我的马匹
也不愁粮草;我只要身上有一套甲胄,手上有一口宝剑,就什么也不需要了。”
玛茨科开始想起刚才的一切事来。他所有的计划和愿望都化为乌有了。他本来
一心一意希望兹皮希科会娶雅金卡;但是他现在认清了他的愿望决不会实现;想到
修道院长的愤怒,兹皮希科对雅金卡的举止,以及最后同契当和维尔克的打架,他
断定还是让兹皮希科走的好。
“唉!”他终于说:“如果你一定要在十字军骑士的头上找孔雀毛,那就去吧。
愿主耶稣的意旨得到实现。但是我必须立即到兹戈萃里崔去;如果我去恳求修道院
长和齐赫原谅,我也许能缓和他们的愤怒;我特别关心齐赫的友谊。”
这时候他看了看兹皮希科的眼睛,问道:
“你不为雅金卡感到遗憾么?”
“愿天主赐她健康,百事美满!”兹皮希科答道。
第十八章
马茨科耐心地等了好几天,希望能得到一些来自兹戈萃里崔的消息,或者能听
到修道院长怒气平息的消息;最后,他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看看齐赫。一切事情
都与他的意愿相违,现在他急于要知道齐赫是否在生他的气。他担心修道院长永远
不会同兹皮希科和解了,可是,他要尽他一切的力量来和缓修道院长的怒气;因此
他一边骑着马,一边想,到了兹戈萃里崔,他该怎么说,才能平住人家那一口气,
同他的邻居保持老交情。可是他的想法还不很清楚,因此他到了那里,看到只有雅
金卡一个人在家,十分高兴;这姑娘像平常一样接待他,向他鞠躬,吻他的手——
总之,她很友善,只是有点悲伤。
“你父亲在家么?”他问。
“他同修道院长出去打猎了。他们就会回来的。”
说着,她领他到屋里去,他们俩默默地坐了很久;还是这姑娘先开口说:
“您现在在波格丹涅茨寂寞么?”
“很寂寞,”玛茨科回答。“你已经知道兹皮希科走了吧?”
雅金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我当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会到这里来同我告别呢,可是他没有来。”
“他怎么能来呢!”玛茨科说。“来了的话,修道院长准会叫他粉身碎骨;你
父亲也不会欢迎他的。”
她摇摇头说;
“嗳!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玛茨科听了,紧紧地抱了抱姑娘说道:
“愿天主与你同在,姑娘!你很悲伤,我也很悲伤。我告诉你,不论修道院长
或者你自己的父亲都比不上我爱你。我但愿兹皮希科会选中你,而不是旁人。”
悲伤和渴念顿时攫住了雅金卡,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道:
“我永远也看不到他了,等我看到他,他一定同尤仑德小姐在一起了我准会把
眼睛都哭瞎的。”
她撩起了围裙,掩住泪水盈眶的眼睛。
玛茨科说:
“别哭!他已经走了,但是蒙天主的恩典,他不会同尤仑德小姐一起回来的。”
“为什么不会?”雅金卡透过她的围裙低声说。
“因为尤仑德不肯把那姑娘嫁给他。”
于是雅金卡突然拿开了围裙,对玛茨科说:
“兹皮希科也告诉过我的:这可是真的么?”
“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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