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32坐牢家爸爸给女儿的八十封信

是捉大海龟，非常简单，只要把它四脚朝天一翻，它就呆在那儿了。所以抓乌龟就叫“翻乌龟”（turn　turtle），任何东西把它底部朝天翻过来，也叫turn　turtle。
　　大的乌龟可以让一个人骑在背上。乌龟的壳就是它的家——它的活动房屋。
　　乌龟因为爬得慢，所以任何慢动作的人也叫tortoise。
　　中文中“龟裂”的龟字不念“归”，念“君”。
　　爸　爸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妈妈十一月二十号的信、姥姥十二月十三号的信，都收到了。
　　
　　不飞的鸟
　　亲爱的小文：
　　鸡鸭虽然不飞，但有时候也能张开翅膀飞一小段，意思意思，所以也叫做鸟。但世界上有几种连意思意思都不会的“鸟”，那就是鸵鸟（ostrich，世界上最大的鸟），鸸鹋（emu），企鹅（penguin），和鹜鸵（kiwi），它们的一些特色，爸爸造了一个表给你看：
　　ostrich　emu　penguin　kiwi
　　飞　不会　不会　不会　我也不会
　　跑　快极了，一小时跑四十英里　一小时跑三十英里　慢死了　慢死了
　　大小　三百磅到一千磅　一百磅　十五磅到一百磅　像鸡一般大
　　产地　最大的只Madagascar（世界第四大岛）有　中澳洲有　南极最多　只纽西兰有
　　孵蛋　白天母的孵，晚上公的孵
　　母的管生不管孵，公的只好孵　母的管生不管孵，公的只好孵（不吃东西，孵两个月）　母的说“反正我不孵，要孵你孵”，于是公的只好孵（七十五天）
　　各有千秋　公的可以讨小老婆。传说被追得没法时，把头钻到沙于里，自己只要看不见敌人，就放心了，不管敌人看不看到它。这种不肯正视的自欺，英文叫ostrich　like（事实上这传说不对，走投无路时，它会踢人，并不藏头露尾。）　　　会游泳，游得很棒，吃鱼。不怕冷，孵出小企鹅就好像孵出一件皮大衣。南极冷的冬天要到零下四十度至八十度以下，但是公企鹅孵小企鹅体温比人还高。企鹅不大认得清男女，公企鹅如认为某一只企鹅好像是母的，它就找一块小石头投到对方面前，如果对方是母的，便接受小石头做礼物；如果对方是公的，便有权为这一误会发脾气，便有权咬它，它要甘心被咬，不能还嘴。　鼻孔长在嘴前端，别的鸟的鼻孔都长在嘴后端。空军中地勤人员（不飞的）就被挖苦叫kiwi。
　　不能飞的鸟另外还有澳洲的食火鸡（cassowary）、南美的三趾驼鸟（rhea）。
　　爸　爸　一九七四年一月六日
　　你们二十日的信五日收到。要写信托一朋友买书，下次再写给姥姥。
　　
　　你杀鹅我就杀鸡
　　亲爱的小文：
　　中文里说人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又摇摇晃晃的，叫“鹅行鸭步”，英文里把鹅走路描写军队检阅时走的“正步”——goose　step，中文里说冷、害怕或恶心的时候起的“鸡皮疙瘩”，英文里叫“鹅肉”goose　flesh——你鸡我就鹅，英文又跟中文捣起蛋来了。
　　伊索寓言里有一个故事说，一个人有一只会生金蛋的鹅，但每天只生一个，这人嫌生的慢，拿刀把鹅杀了取蛋，结果鹅死了，蛋也没了，这个故事写人又笨又贪心。由这个故事，出来一句英文成语，叫
　　Do　not　kill　the　goose　that　lays　the　golden　eggs．
　　意思就是“别杀下金蛋的鹅”，“别断了财路”，“别砍摇钱树”。在中文里，也有一句“杀鸡取卵”（to　kill　the　hen　to　eggs）的话，正跟英文不谋而合——你杀鹅我就杀鸡，这回是中文跟英文捣起蛋来了。
　　鹅既然杀了，就可煮了吃，英文“煮了他的鹅”的意思是“他完蛋了”（名誉毁了，计划垮了，机会丢了等）。His　goose　was　cooked　when　they　found　the　stolen　gems　in　his　pocket。（当他们发现丢的宝石在他口袋里，他完蛋了。）
　　鹅蛋goose　egg，就是得了零分，也叫鸭蛋duck…egg，就是中文“吃鸭蛋”。
　　骂人笨，就用到鹅。as　silly　as　goose（像鹅一样笨）、He　is　quite　a　goose．（他是一个笨蛋）。
　　骂人胆小说这人连向鹅说声“呸！”都不敢。unable　to　say　“bo”　to　a　goose．
　　钢笔最早是用鹅毛削的，叫鹅毛笔goose　quill，有两千年历史了，钢笔pen在拉丁文里是penna，就是羽毛feather的意思。中文“千里送鹅毛”意思是礼轻意重。
　　爸　爸　一九七四年一月二十六日
　　你和姥姥九、十号的信收到。二十一号收到的，因过旧年，收到得比较快。
　　
　　原子弹与沉鱼落雁
　　亲爱的小文：
　　上次跟你说的那种鹅是家鹅，有关鹅的种类的英文和中文，你该注意的是：　
　　goose　家鹅又叫鹅
　　wild　goose　　野鹅又叫雁，“燕”是另外一种，英文叫swallow，别跟“雁”弄混了
　　wild　swan　　　野天鹅又叫鸿也叫鸿鹄
　　野鹅、天鹅都会飞，飞起来有秩序，成人字形，也就是英文的V字形。这样两行，叫做“雁行”。中文“雁行折翼”的意思是兄弟死了（death　of　a　brother）。
　　古代人用雁和鸽子传信，把信折成小条，捆在爪上，这叫“雁足传书”。如果没有消息、没有信，就叫“雁杳鱼沉”。形容女人漂亮，叫“沉鱼落雁”（因为太漂亮，鱼和雁都觉得自己丑，不好意思看她）。其实这种形容是很笨的，原子弹丢下来，也可使鱼沉雁落啊！
　　英文中wild…goose　chase（追野鹅）是白费劲的意思。
　　中国古时候人写诗，常常提到雁。有一首李颀写的《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请姥姥讲给你听。这首诗收在《唐诗三百首》，这是一本有名的诗选，一共选了三一○首诗，为什么三一○首诗叫“三百首”呢？因为更古的一本诗选，叫《诗经》，有三百篇，但实际是三一一个题目，为了跟《诗经》学，就来了唐诗三一○首，少一首，是表示客气，你看中国人多妙啊！
　　爸　爸　一九七四年二月一日
　　
　　他所有的鹅都是天鹅
　　亲爱的小文：
　　英文中说一个人吹牛，就说All　his　geese　are　swans。（他所有的鹅都是天鹅）。天鹅比鹅珍贵，珍贵得人人都想吃，包括瘌蛤蟆。请姥姥给你讲什么叫“瘌蛤蟆想吃天鹅肉”（a　toad　dreaming　of　eating　the　swan’s　meat）。爸爸有一个朋友，在台北衡阳街口卖芝麻饼，他追一个阔家小姐，阔家小姐的妈妈把他告到警察局，警察骂他“想吃天鹅肉”，他后来把卖的饼改名“天鹅饼”。
　　因为天鹅优雅美丽，所以很多诗、歌都写它。德国名作曲家瓦格纳（Richard　Wagner）作过名曲（这个字不发音），描写天鹅，四姑父四姑会有这唱片。写《丑小鸭》（The　Ugly　Ducking）的丹麦童话家安徒生（Hans　Christian　Andersen），也写过《野天鹅》（The　Wild　Swans），你看安徒生童话的时候，可以特别注意这一篇。另外俄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Peter　Tchaikovsky）也作过舞剧《天鹅湖》（The　Swan　Lake）。
　　虽然说人像鹅一样笨（as　silly　as　a　goose），但却称赞人举止像天鹅一样闲雅（graceful　asa　swan），闲雅也可以写做娴雅。
　　游泳有一种跳水的姿势，就叫天鹅式（swan　dive），这是美国的叫法，英国则叫燕子式（swallow　dive）。
　　传说天鹅死前要唱歌，所以英文“天鹅之歌”（swan　song）就转用来表示最后的行动或作品（诗、歌等等都算）。
　　神话中有“天鹅少女”（swan　maiden），只要穿上一种“天鹅衫”（swan　shift），就变成女天鹅，谁要检到这天鹅衫，这个少女就要听谁的话。
　　Swan是白的，但澳洲有一种黑天鹅（black　swan）。
　　爸　爸　一九七四年二月九日
　　
　　麻是麻烦，可是不会生胃病
　　亲爱的小文：
　　记得爸爸去年八月五号给你的信上提到鹿的胃和牛一样，是“反刍”的吗？牛的胃有四部分，先把东西咽到第一、二部分，有空再吐出来重嚼。嚼好再到一、二、三、四部分。
　　你问它们是不是太麻烦了，它们会告诉你：“麻是麻须，可是不会生胃病。”
　　一般叫牛做cattle
　　公牛叫做bull可叫做爸爸牛
　　警察也叫bull向警察告密或告什么叫牛肉（beef）
　　母牛叫做caw可叫做妈妈牛
　　小母牛叫做heifer可叫做小姐牛
　　小牛（不论公母）叫做calf可叫做娃娃牛
　　牛没有苍蝇拍，牛的尾巴就用来把苍蝇赶走。
　　有的牛是肉牛（beef），有的牛是乳牛（dairy），有的两样都行，叫dual…purpose　cattle（两用牛）。
　　Buffalo是水牛，纽约州除纽约市外第一个大城就叫Buffalo，克利夫兰总统当选前三年曾做过市长。水牛的鼻子很灵。另外有一种美国水牛，叫bison，其实不算是真正水牛，只是一种野牛（水牛筋骨有十三对，bison有十四对）。
　　印度人认为牛神圣。不准杀牛吃肉。牛被惯得可以在马路上逛。有时候拦住计程车开不过去，计程车司机只好下车，走到牛身边，趁人看不到，揍它一拳。
　　昨天收到你一月三十号的信，姥姥的手大概太累生病。以后改由你和姥姥每周轮流写信，就是每人两个星期写一封。本周要写信给八舅，不给姥姥写了。
　　爸　爸　一九七四年二月十六日
　　请姥姥告诉我八舅给你们的汇款情形。
　　
　　破锅有烂灶、李大有张嫂
　　亲爱的小文：
　　你有没有跟小朋友们玩jack的游戏？jack是一个好玩的字，很多英文字里头都有它。大写Jack是人名，英文有句成语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光用功，也不玩，杰克变成个笨小孩）。这句成语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Jack指男的，Jill（或Gill）指女的。又有英文成语Every　Jack　has　his　Jill就是中文“物各有偶”的意思，破锅有烂灶、李大有张嫂。
　　jack…of…all…trades是万能博士。万事通。
　　jack…of…trades　and　master　of　none是样样通样样松。无所不能一无所成。十艺九不精。
　　jack…of…all…trades　and　master　of　many是万能博士。样样都行。注意去年十、七信上爸爸跟你提到过的富兰克林，就是这样的人。
　　jack…in…the…box盒子老头，一种玩具，盒一开就跳出个小人。
　　jackleg　lawyer坏蛋律师。
　　jack　rabbit长耳朵长腿兔，是一种大的野兔（hare），只在北美洲才有。
　　Jack　Sprat（儿歌里面的）小矮人，很胖。但他的太太很瘦。
　　汽车换车胎时候用的“千斤顶”，也叫jack、jackscrew。
　　jack…o’　…lantern是南瓜灯。把南瓜挖成人脸，里头放蜡烛。万圣节（Halloween）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万圣节点灯笼，是因为爱尔兰传说有个人叫Jack的，因为太吝啬，上不了天堂；又因为寻魔鬼开心，下不了地狱，所以只好点个灯笼在地上逛，等待最后审判。
　　中国人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话，但没有这故事。
　　爸　爸　一九七四年二月二十二日
　　南瓜叫pumpkin，尼克松总统二十四年前揭发的Hiss间谍案，证据就藏在南瓜里。
　　
　　情人与天使
　　亲爱的小文：
　　昨天收到你二月十三的信和卡片。你有那么好的成绩——在短短几个月中就有那么好的成绩，爸爸很高兴。你现在正是赶功课的时候，所以不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你必须比他们多花一些时间在功课上面，等到功课赶过他们，才好大玩特玩，你说对不对？
　　瓦伦丁节（Valentine’s　Day）翻做“情人节”不算完全，该翻做“爱节”或“情爱节”。
　　圣·瓦伦丁（St。　Valentine）是一千七百年前的基督徒，有两个，都在二月十四被罗马人砍掉脑袋但这个节，跟他们却没什么关系。
　　跟Valentine这个字只差一个字母，有个字叫Valentino，就是半个世纪前鼎鼎大名的电影明星瓦伦蒂诺。他原是洗窗户的，后来变成了大情人（the　great　lover），三十一岁就死了，有好几千女影迷参加他的丧礼。姥姥那时候如在美国，一定也去参加，因为那时候姥姥才十六岁。
　　瓦伦丁节卡片上有一颗心，心上又被箭射穿，你给爸爸的卡片上也这样画着，你知道为什么吗？在神话里，爱和美的女神叫维纳斯（Venus），她的小孩叫爱神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