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情人 by 杜水水

“昨天，乍听到你出车祸的时候，我……我们都吓坏了，还好有气囊……只伤到肋骨。”欧拓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觉得有骨头咯得慌，不觉皱眉：“怎么瘦这么多？”“也没有，可能不太习惯国外的生活。”廖正昕不好意思的抬头抹抹眼角，“对了，婧灵这次和我一起回来的。”“真的？那丫头呢？”欧拓很喜欢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这个妹妹，婧灵也乖巧懂事，除了与关乃彦那件事外，欧拓几乎不舍得骂她一句。
　　“看着你一直哭哭涕涕的，被白姨带回家去了。”欧拓想象着小丫头娇滴滴哭的样子就想笑，但只笑了两声，胸口就揪心的疼痛……
　　“别乱动。”廖正昕赶紧把他的身体摆正。
　　“正昕，你……真是回来找我算帐的吗？”两人面对面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天，欧拓才开口问道。
　　“怎么会？开始的时候，听妈妈说你暑假不肯来美国，我确实很生气……你说过做朋友的。后来想想，你肯定是和肖宸在一起，我心里也就不再怪你什么。”廖正昕低着头，细白手指转动着杯子，而好看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一开一合，神情有几分恍惚，又有几分淡然……这是欧拓看了十几年的样子，如今再看，好象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正昕，你真的不怪我？”“怪。”“我拿什么补偿你？”“给我当牛当马。”“好，加上肖宸，俩马。”“嗯，婧灵肯定羡慕我——还是俩白马。”“可惜不是王子……没有混得我们这么惨的王子。”“总会好的，欧拓。恋爱又不是飞蛾扑火，没那么壮烈。”“正昕，找个人定下来吧，无论男的女的，我都祝福你。”“躺着说话不腰疼，哪儿那么容易。”“呵呵……也是……”“正昕呀，觉得你去趟美国，变了。”“我也觉得，就象脱个壳，一下子就轻松了。”“滚，你这是转着弯骂我呀。”麻药的药效过去很久了，欧拓痛得厉害，一边和正昕说着浑话，一边来回的动，却怎么躺都不舒服，那种疼痛牵扯著他，提醒他在过去几天中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切。
　　后来累了，两个人都陷入沉默……欧拓睁眼看着旁边的正昕，光线有些暗，看得模模糊糊的，象幅剪影。然后那剪影好象在动，动着动着，就变成了肖宸，一双狐狸样的眼睛，就那么水水的看着自己，然后笑：“滚起来，别以为躺着装病，我就会饶你，怎么敢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跑掉？叛徒！别想我再搭理你。”　说罢，人竟然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欧拓很着急，想喊他停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不由急的全身用劲，也抬不起手，但仍然喊着：“肖宸，肖宸——”一双手握过来帮自己擦汗，修长纤细的很好看，但不是肖宸的……欧拓一激灵，才知道，自己疼着疼着，竟是睡过去了。
　　“你一直在叫肖宸。”廖正昕说，“没想到这才半年，你们就已经如胶似漆，以前你作梦，都是跟人打架，可从没叫过我的名字。这说明咱俩注定的没缘份。”廖正昕自己说着，就温温地笑开了。
　　欧拓看着那笑，心里不是滋味，拍拍他的手，说：“累了吧？看，都出黑眼圈了……回去休息吧。”“姨夫刚才来电话说，一会儿派两个小战友过来，到时候我再走。”廖正昕抬起眼睛，欲言又止。
　　欧拓挑眉，“怎么了？”“我、我给肖宸打过电话，手机没人接，又给家里打，居然是、是空号。”廖正昕担扰地望着欧拓，“……怎么回事？”欧拓脑袋嗡的一声，半天，才颓唐的整个瘫在床上：“没想到他妈妈行动这么快……”“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嗯，你还是这么聪明。”“哦，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你知道我的决绝，但肖宸呢……他还是个孩子。”欧拓仰天苦笑，第五十八章第三天下午，大家都来了。神情严肃的把欧拓围在中间，场面疑似临终告别。
　　“你没长舌头呀，说句话。”胡媛叽叽喳喳说得口干舌燥，又不想喝医院的水，开始朝挺在床上装尸体的欧拓发火。
　　“小媛。”还好杨极冰也在，不然，千年老妖的妖爪早落欧拓肋骨上了。
　　欧拓望着床前晃晃忽忽的四只人头，老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来回的窜，就是无法完全睡着或者完全清醒，头疼的厉害，他想用手去摸摸是不是发烧，可是懒得动，好象什么动作都没有意义……重新合上眼皮。
　　“有种，你闭上就别再睁开，大家就全省心了。”胡媛狰狞的盯着欧拓，用湿纸巾细细擦过一只苹果，卡卡地咬。
　　“哥，你别怪胡媛姐，她根本就进不了肖宸家的门，门口警卫那儿已经把你们所有人的照片制成通缉令了，凡是长成这模样的，都不让进。”娇滴滴的白婧灵，小猫儿一样坐在床边上。最后还补充一句，“连美人计都没管用。”“肖宸他妈简直就一川岛芳子，那防御攻势作的，滴水不漏。”胡媛准确无误的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动作之流畅，与某只现下被困的狐狸极其相似。
　　杨极冰暗叹一声。
　　“不知道肖宸如今怎么样了？”廖正昕拧眉自语。
　　“他，可是一鱼死网破的主儿，没准还不如床上这位呢，不死也就半条命。”胡媛一想到肖宸在受苦，气就不打一处来……都是床上这残废惹的祸。
　　欧拓忽然胸口一阵疼痛，剧烈咳嗽起来。
　　白婧灵手忙脚乱的给她哥拍打后背，“哥，你别急……”“急也没用，俩残疾。”“胡媛，少说两句。”杨极冰呵道。胡媛缩到白婧灵身边，闭上嘴。自从搏击“友谊”赛后，杨极冰正式和胡媛走在一起，虽然依旧不阴不阳的样子，但总算有了个名分，胡媛觉得自己算是修成正果，虽然在气势上总是败给这块冰。
　　“我想，肖宸妈妈应该不知道婧灵，下次，让她试试，不过，现在先别去……缓一缓。”杨极冰慢慢说着，征求大家意见。
　　廖正昕点头，“这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都不用，我自己去。”床上的欧拓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哥……你这样，怎么去？如果让爸知道，不是乱上填乱嘛。”白婧灵急的拉她哥的袖子。
　　“知道又怎么样……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扔下他一个人……”话没说完，拳头已经直直砸在雪白的床单上。
　　众人一阵叹息，却无言以对。
　　“欧拓，别急，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干什么？”杨极冰拍拍他的肩，“就是跑路也得有个健康的身体，当务之急，是先养好伤。”欧拓紧绷着薄唇不语。
　　“好了，我们先走了，你休息吧，不许糊思乱想。”杨极冰用眼睛示意大家，四个人悄悄退出病房。
　　“肖宸总得来上学吧？”廖正昕低声说，“或者，那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胡媛摇头，“你以为肖宸他妈还会让他回Q大，作梦。”“啊？连学都不让上吗？”白婧灵张大小嘴巴。
　　“不是不让上，是不来Q大上，肖宸他妈的家庭背景，说出来吓死你们。”胡媛用鼻子哼了哼，“如果说肖宸是唯一住在八号楼的太子爷，那他妈就是世界上仅存的慈嬉太后。呃，我可是怕她。”众人又一阵无语。
　　世界终于恢复安静。病床上，欧拓无比痛恨自己，只能直直躺在这里挣取同情分，什么都做不成，什么都不能做。
　　虽然说，爱情只是男人的一部分，可肖宸是自己的心脏，是注入自己身体的新鲜血液，是静寂夜空里忽然燃起的璀璨烟花……没有他，自己还在一潭死水里，坐井观看、叶郎自大……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亲情……更不懂爱人与被爱……不知道自己冷漠的心，也可以跳动的这样热情似火。
　　肖宸，我的小豹子，我知道现在的你，一定如困兽一样，在你妈妈的厉爪下苦苦挣扎，可是没关系，我们还年青，我们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同他们耗……你等着我，等我去接你，象白族抢亲一样，把你抢回来……作我一辈子的爱人。
　　想到这儿，欧拓狠狠的咬着下唇，瞪向前方，瞪得查床的小护士，一缩脖子，吓了回去。
　　后来，两个小战士准时过来陪床，欧拓看着他们烦，打发走了。
　　晚饭依旧的老三样，没心情吃，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挺在床上，欧拓翻动着手机里，前几天和肖宸一起拍的照片。
　　手机象素很好，照出的效果也好。里面的肖宸漂亮的象幅画，笑着的，作鬼脸的，淘气的，贼眉贼眼偷红薯的，鼓着腮帮子啃老玉米的……还有两个人脸贴脸的，大头贴似的。
　　欧拓一张一张翻着看入了迷，想笑，最终鼻子一酸，泪掉下来了。
　　百受折磨的手机在打过午夜十二点后，终于鞠躬尽瘁壮烈牺牲，被欧拓直接扔到枕头下边。
　　欧拓直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过去。
　　静寂里，忽然似听到啪哒一声，一滴水落在面颊上，。
　　欧拓被这水滴砸得赫然睁开眼睛，然后……然后……他看到一双狐狸样的眼睛，正水水的望着自己。
　　欧拓苦笑——这梦作的，没完没了，他把头歪向一边。
　　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头摆回原位，“怎么，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欧拓大惊，如果不是胸前有钢板固定着，他一定从床上窜起来。
　　他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问：“肖、肖宸？”生怕一个重呼吸，会把眼前的人吹没、吹散。
　　“嗯。”肖宸跪在床前，手指使劲揪着欧拓的病号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你吗？”欧拓一把揽过朝思暮想的人儿，整个揉进怀里，简直想把人直接揉进身体里，任谁也不能再分开。
　　他感觉着怀里因太过用力而紧张的颤动着的真实的带着温度的人，才知道，原来之前所有的想念，都比不得此刻的重逢，来得更痛彻更清晰。
　　肖宸轻轻抽噎，双肩一耸一耸的蹭着欧拓的脸。
　　欧拓使劲眨眨眼睛，把那股酸楚的雾气挣掉，笑着说：“宝贝，快让我看看，缺胳膊少腿没？”肖宸抬起头，狐狸样的眼睛，红彤彤的更似只小白兔。似乎没有什么被虐待过的痕迹，只是穿的，穿的竟是一件蜡笔小新的短袖睡衣。
　　欧拓笑了。
　　第五十九章“宝贝，你终于肯把你的蜡笔小新穿出来了？正好，连衣服都不用换，可以直接进被窝。”肖宸白他一眼，把头小心的放在他胸前没受伤的那一侧，“我是来找你算帐的。”欧拓一愣，忽然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廖正昕也是劈头对自己这样说的。然后欧拓发现，自己欠下的人情债，真是还也还不清。
　　“好呀，趁我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你可以再把我打个半身不遂。”欧拓宠溺的摸着肖宸柔软的发。“然后，我就彻底归你了。”肖宸轻轻的在他左胳膊上拍一巴掌，说：“没劲，还没战斗，自己就先负伤。你这不是临阵脱逃嘛……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和我妈大战三百回合呢，可惜我等了这么多天，都没等到你来抢人。”欧拓大笑，震得自己胸口生疼，震得肖宸耳朵一阵嗡嗡作响，赶紧坐直身体，“不许笑，小心骨头长歪了，我可不想要残次品。”“你怎么跑出来的？”欧拓终于想起这事儿。
　　肖宸小脸一下子得意起来，“妈妈怕我跑，全天候的锁着门，还让丁姨当间谍看着我，不给饭吃，说没力气就不会逃跑。如果不是我爸反对，直接就上手铐了。今天晚上，爸妈有应酬，我就猫在卫生间门后面，看到丁姨开门倒垃圾，我就赤溜一声钻出来，丁姨哪追得上我呀。”“肯定饿了吧，我这里还有饭，就是冷了些。”欧拓心疼的要命，把床头桌上的饭推过来。
　　“不要，吃不下。”“怎么知道我住的院？”欧拓边问边拉肖宸上床。“来，坐我旁边来。”“不要，我脚脏死了……还说呢，给你打电话，居然关机，只能给胡媛打的电话……”欧拓费力的抬起身子，才看到，肖宸只穿着一只拖鞋，但等于没穿，两只脚一样黑，黑得都分不出脚丫子。
　　肖宸窘得满脸通红，“所有东西都被老妈收走了……连双袜子都没留，幸亏这只小猪她忘了……”这时，欧拓才看到床头桌上放着一只檀木小猪储蓄罐，肥头肥脑，眯眯的眼睛，很象某人赖床的样子，不由莞尔。
　　肖宸瞪他，“我穷得就剩下这头猪了，你居然还敢笑？”欧拓赶紧否认：“天地良心。”“他妈的，大街上的出租车都不给我停，拖鞋都追丢了……干脆直接腿儿过来的。”肖宸愤愤的抬高嗓门。
　　欧拓心想：深更半夜，穿着睡衣、抱头小猪满大街飘……如果我是出租车司机，我也不停。但目光接触到那双小黑脚，不觉鼻子一阵一阵的发酸，说：“先洗洗吧，卫生间的热水器里有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