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依恋





要去迎合……
“拜托你……拜托你……弄伤我也没关系……”
他忍不住哀求。
男人究竟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注视自己?范可钦不敢去看。只知道要紧紧地抱住他,绝对不让他离开。
一点都不愉快的行为,根本就只有痛苦而已,在终于被侵入的时候范可钦痛得几乎痉挛,然而心里却充满了激昂的情感。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范可钦不禁尖叫着,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背。
疼痛到好像要死掉的身体,轻轻抚摸着自己喉咙的手指是那么温柔。
那究竟是美梦还是恶梦?
……即使再疼痛,也一定是美梦吧?
那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的嘴唇是那么灼热又温柔……
“你……很痛吗?对不起,我突然控制不住,你好像……流血了。”
他担忧的歉意让范可钦摇头。
“我不会痛,我很高兴……”
男人忧愁地笑了,凝视而来的眼神深得让范可钦心醉神迷。
“我想要领养你。”
他的嗓音在范可钦耳边低语。
“你入我的籍,我会连你弟弟一起照顾。”
一开始听不懂他说什么,被轻柔地抚摸着头发,舒服得让范可钦无心去辨认他声音里的意思,然而一旦回过神来,范可钦仿佛可以清楚看见自己掉进万丈深渊的画面。
“你要……领养我?”
“对,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了,我会照顾你,什么都给你。”
“……不一定要领养才可以啊……”
范可钦逃避似地说。
男人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范可钦的头发,就像玩弄一只猫儿的毛皮。
“领养的手续办好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你可以继承我的财产,房子是你的,我在家乡有一块地也是你的,我银行里的存款也都给你,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也有保险金可以领。”
“我并没有想要你的财产……”
“但是不这样做我会担心。”
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是没有年纪的那种笑。
“你太年轻了,我一定比你早过世,如果我领养了你,以后你还可以祭拜我。”
“祭拜……”他说的话范可钦愈来愈听不懂,只有‘你就是我儿子了’这句话在脑中回荡。
没有甜言蜜语,就只是要自己‘让他领养’。那抚摸自己头发的温柔手指忽然显得好残酷……
虽然知道他对死去的儿子念念不忘,可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不合常理的激烈行为——他是因为想要儿子所以才勉强来抱喜欢着他的自己吗?
还是因为既然都收留了形同孤儿的自己,所以干脆连床上都一并照顾?
……如果不是韩骐已经有了恋人,现在被抱着的人是不是就是就是韩骐?
范可钦很明白自己当然不是他心中的第一选择……说不定只是顺手方便而已。
想到绝对有这种可能性,范可钦就不禁全身一阵恶寒,这个男人根本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自己竟然还自动张开腿哀求他和自己交合……
过去他对自己的温柔、那甜蜜的抚摸都只是因为‘想要儿子’而已吗?
不是的,他一定也有一点喜欢自己才会做这种事,范可钦想要这样说服自己……
“你答应吧?”
闭上眼睛任凭男人亲吻他的脸颊,那温柔的亲吻让范可钦只有茫然而已。
“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所以你答应我吧?”
再度落在脸上的亲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范可钦忍住想哭泣的冲动再次问了一次:“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喜欢你……我这辈子都只会喜欢你而已……”
“我知道,所以你答应我吧?”
男人只是重覆说着要求。
他轻轻吻着范可钦的脸犹如哄骗般。
范可钦终于死心了。
“……好,我答应你。”
轻轻吐出软弱的臣服字眼,范可钦悲哀地体认到就算万劫不复,自己也不想离开他。
他抱住了男人的颈子,无耻地将嘴贴了上去。
“哥。”
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黑暗的走廊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是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范可钦却忽然觉得好陌生。
弟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范可钦的领口。不只是领口,几乎露出来的肌肤都印着殷红的痕迹,他……全都知道了。
“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
在被问之前范可钦就先招认了。
弟弟沉默的眼神既不是厌恶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可是却出奇的严肃。
那不是身为弟弟身份的眼神,而是同样是男性的男人的眼神……范可钦忽然觉得畏怯。
弟弟向范可钦走来,那沉稳的脚步让范可钦胸口顿时难受了起来,那就像是要将范可钦送押到刑场的狱卒……
“为什么是他?是因为我们被他施舍的关系吗?”
“不是的,是因为他很温柔……他真的很温柔……”
是因为弟弟的态度太强硬,还是因为范可钦已经脆弱到轻易就会动摇?已经哭过好几次的眼睛再度泛红,似乎在意识到以前眼泪就留了下来。
不想在弟弟面前哭,范可钦想伸手擦眼泪,在手指碰到脸颊之前范可钦就被猛然抱住了。
那拥抱太过强烈跟以往都不一样,那完全就是雄性的氛围,范可钦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抱得要消失不见了一样,明明就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我不想看到你那么可怜的样子,可是我又不能叫你不要喜欢那个人。”
“……对不起……”
范可钦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以外什么话都不能说。
究竟是在向谁对不起?是弟弟、教授……还是放任这一切发生的自己?
从小就一直憧憬的东西已经蒸发了再也看不见,可是范可钦却一点也不感到惋惜……
人生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漫长。
然而范可钦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只有寂寞了。
这漫长而无止尽的寂寞是不是就是恋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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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毕业典礼的方帽被扔到天上,掉落下来的时候,仿佛整个天空都笼罩在黑色的方块里。
“教授,那我先走了。”
站在穿衣镜前的青年调整好领带后,转过头对董同曜微笑。早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在他白色的衬衫和头发上洁净地闪耀着。对于他在星期六的早晨还要出门上班,坐在床边的董同曜不由得感到一阵怅惘。温暖的被窝里还残留着前一夜欢爱的气息,在这样晴朗的日子里实在不想和他分开。
“我真不想让你走。”
话说出口青年脸上便浮现了无措的表情,看他那为难的样子,董同曜不禁有点后悔。自己并不想让他露出忧愁的表情。
暑假还没过完,毕业典礼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情,可是他却已经找到工作,本来董同曜觉得他认真的个性非常适合走向研究之路,也建议过他考研究所,然而他却说对学校生活有点疲倦了,不但不想再读书,也没有当老师的意愿。
从教育体系的大学出来,却没有当老师的意思,教学实务实习完成后他立刻就投身职场,董同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急着工作,但是既然他心意已定,也不好勉强他。
然而,董同曜不免还是遗憾着无法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
董同曜不是很清楚市场的状况,但新闻常常报导着失业率屡创新高,为什么他那么迅速就得到工作?是因为他一向就是认真的好孩子吗?
“为什么你一定得出去工作呢?我希望你待在我身边。”
不想让他离开的执着让董同曜说出迂腐的慰留,走向他,董同曜恋恋不舍地轻抚他那已经梳得整齐的头发。
“家里根本不缺钱,你不需要这么辛苦。”
单凭教授的薪水和十几年来的积蓄,董同曜并非空口白话,董同曜的经济能力要照顾一两个人还不成问题,虽然有坐吃山空之虞,但是领到退休金后全数交给对方也是毫无犹疑,一般的家庭就是这样的模式,供应亲人生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就算董同曜有如此心意,对方却非投机取巧之人。
“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啊,何况我已经不是学生了。”
“你真是乖孩子。”
听到他端正的发言董同曜忍不住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依旧不脱少年味道的纤瘦身形让董同耀心中涌起无限爱怜。
董同曜喜欢碰触他,确定他在自己伸手可及之处,对于自己的行为,青年乖顺地承受而不发一语。
“你觉得我很奇怪吧?我老是不想让你出门,我已经五十岁了,你还那么年轻,我真担心总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
“请你不要这样说。”
透过镜子,他露出微微忧愁的眼神凝视着董同曜。
“只要你不讨厌我,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董同曜觉得以认真表情这样说着的他实在太善解人意了,那温柔的心意让董同曜忍不住亲吻他的颈子。
从镜子里可以看见他白皙的脸蛋在自己的亲吻下迅速变得透红。那么谨慎的脸只有在被自己碰触的时候才会动摇,董同曜想起昨晚抱他的时候他露出的那种毫无矫饰的表情,不禁心情浮动了起来……
“教授,我快迟到了……”
他婉转地低诉着,听到这种话董同曜只能遗憾地放开手。
“你怎么到现在还改不了口?不要再叫我教授了。”
“你不想要我这样叫吗?”
“也不是不想……”
“那……你要我怎么叫?”
他认真的询问,董同曜反而回答不出来。如果他不叫自己教授,那要叫什么?
想不出答案的董同曜一时失神,总之就是不想再听他叫自己教授而已。
他转过身来和董同曜面对面,那莫名忧郁的眼睛让董同曜困惑。他自提问题,也自己解答了。
“对不起,还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轻柔的嗓音低语着,然后又说了一次‘对不起’。他低下头的时候,董同曜只能凝视着他整齐的发旋。
……究竟是什么东西‘还不行’?
他又为什么要道歉?
在他离开自己身边以前董同曜没有机会问出口。
从研究室回到家,家里还是暗的,打开门走进去顺手按开了灯,空荡荡的客厅让董同曜感到凄清。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董同曜依旧无法习惯回到没有青年微笑着迎接自己的房子。明明在他搬来以前,这种日子都过了快十年了。
范可钦是他所任教的大学里的学生,董同曜是哲学系的教授,他却是美术系的学生,本来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即使董同曜曾经兼过一年美术系的美术史,也该在上完课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本来的确如此,但是,最后却变成如今的同居关系,那个青年也变成自己的养子。
“这么晚了……”
看看手表他不禁叹气。
以为会孤单终老一生的他竟然会从天而降般地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伴侣,董同曜在等待的焦躁中不禁又感到有所等待也是甜蜜的事情。
范可钦的出版社工作时间并不稳定,不是每天都能准时下班,然而为了不错过任何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董同曜总是六点一放学就回到家。
一旦遇到他迟归的状况,董同曜不希望他出去工作的心情就更加强烈几分,可是又不是蛮横的丈夫可以强制地要他辞职。如果自己是个性更激烈的男人就好了,自己这种沉闷的人,说的好听是温和,说的难听其实是乏味吧?
董同曜很清楚自己严肃又呆板的个性,从以前开始,看见别人随性地大笑大骂,董同曜总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们能那么坦率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呢?
对董同曜而言,情绪是很私密的东西,就算对自己的父母也要有所保留,记得小时候董同曜曾经因为不满被禁止和长工的孩子玩耍而哭闹,结果却被父亲罚在祖先的牌位前跪了一个晚上。
父亲的说词是‘身为董家的长子怎么能做出这么丢脸的行为’,所谓的丢脸不只是和低贱的小孩玩,也是因为竟然毫无节制的哭闹。
在现那已经是愚蠢之极的理由,不过在那个年代却是很清楚的教条,事后董同曜还被罚用书法写了一百遍的庭训,在那种旧式封建家庭长大,董同曜心想自己的古板个性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了。
想到这点董同曜就不禁想叹气,有这种老旧童年回忆的自己会对年轻的恋人感到不安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是完全不同世代的人。老实说,即使相识了四年,董同曜依旧无法肯定自己真的明白那个孩子在想什么。
走进卧室把西装挂好,出来的时候不经意看见客厅墙上挂着的日历,看见那熟悉的日期,董同曜才恍然:已经是这个季节了……
都已经十一年了……
如果鸿恩还活着,今年就满二十七岁了。
日历上标示的是鸿恩的忌日。
那个孩子是高中放学回家,骑脚踏车经过十字路口时,被闯红灯的运货小客车撞倒的。当时董同曜南下去参加学术会议,听到消息赶回来时孩子已经断了气。听说在医院急救时,他还挣扎说着不要告诉爸爸,怕打扰到他开会……
那么乖巧的孩子,十六岁就过世了,董同曜看到他那急救过后惨不忍赌的遗体时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几天前还看到高高兴兴买了非洲槿的种子说要种的孩子,然后,又心惊于自己竟然那么多天没有见到他……连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二十七岁的鸿恩是什么模样呢?即使去想像,董同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