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5-翁美玲1959-1985





在心理上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父亲”,不似多年后,翁美玲在信中每每以“父亲”直截了当称呼廖锦棠。    
    1972年到1974年这段时间的翁美玲,与母亲分离,同舅父生活,当时的舅父尚单身,虽然可以理解她的心思,但终究难以交流,她心情既苦闷又无助。而她的母亲与继父,此时在英国也过得并不如意,为谋生,不得不起早贪黑地劳作。翁美玲不时去信安慰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母亲与继父,并一再叮嘱父母要和睦,“互帮互助”。    
    1973年11月的一封信中,翁美玲嘱咐母亲与继父要自我照顾和保重,再次提到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可以看出当时她,以及她的父母不但生活并不如意,心理状态也较灰暗,全不见一个青春活泼的少女的欢颜。    
    亲爱的棠叔和母亲:    
    你们好。母亲的来信和钱都收到了。可是在你来信前,可把我和舅父急躁死了。心中无限的焦躁和挂虑,真如死结一样,无法解开,直至前日接到你的来信,始放下心来。但母亲的苦闷和烦躁也像信一样寄给了我们,看了来信,便有如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一样,真使我们十分难过,可又无法在你面前慰问和帮助,故只希望用短短的数句来安慰母亲你,渴望着你能放下烦杂的琐事,渴望你能重发出欢欣的心情。    
    虽然这次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致使母亲和叔叔二人整天忧心和彷徨,但相信团结就是力量,所以希望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你都不可与棠叔有冲突。反而要大家互相商量、帮助、合作,因为无论什么富有的财物,总有一天不再属于你的,惟有珍贵的感情和爱是永恒的,它将带给你永远的幸福,所以当有麻烦的时候,你和棠叔都要忍着,大家来一个好好的商量和策划,不要只晓得发脾气和暴躁,这一切都无补于事。正所谓急而无谋,而且你知道棠叔叔是非常爱护你的,所以他有时发些脾气都是因为心中实在太烦了,无意伤你心,故尽量要避免与他吵,过些时候便无事了。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真是凡事都要小心,正所谓人情薄过纸,所以棠叔叔希望能够自我小心,多与母亲商量,因为我们大家都是想你好的。    
    好了,母亲,你的内心我是会明白的,但我只有遥遥地安慰,希望你能够原谅,尤其你和棠叔叔的身体都要自我照顾和好好保重,不要伤了宝贵的健康!虽然只是数句的祝福,却是重重的心声。    
    祝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女儿囡囡上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


《翁美玲1959—1985》 童年翁美玲旅英(5)

    翁美玲的世界观很早便形成,在“人情薄过纸”的世界里,她的那种凄凉的感觉跃然纸上,这种凄凉,无疑拉近了她与母亲的距离,使她能够设身处地为父母着想,并提出确实的解决方法。    
    1974年,翁美玲十五岁,在香港玫瑰岗中学毕业。由于母亲与继父先她一年去往英国,她与舅父在香港生活了近两年时光。而这一年,她终于也来到了英国,其中的过程并不顺利,需要与英国的移民局反复打交道,似乎从这个时候起,她已经能够独自承担自己的命运。与移民局不断的交道,又令她成熟了很多。    
    翁母与廖锦棠结婚后,前往英国生活,并在英国开小餐厅,外卖快餐,生活过得十分辛苦。而翁美玲由于移民手续的缘故滞留香港,致母女分离有两年。在思念与挂念中,翁美玲扮演了母亲的精神支柱的角色,她安慰母亲,鼓励她,并一再嘱咐要她注意休息,多多保重。这段少女时光,翁美玲对社会、人世抱着“人吃人”的悲观态度,但对未来依然充满了希望。1974年下半年,翁美玲终于通过繁琐的移民手续,到达英国与母亲、继父共同生活。再见时,她的成熟、懂事,令继父廖锦棠很感动。    
    翁美玲在英国的家位于伦敦近郊,周围的建筑大都只有两三层高度,环境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恐怖,有些荒凉。翁美玲一家的生活非常忙碌,也很平常,和许多当时的华裔家庭一样,需要辛苦劳碌才能生存下来。    
    1982年,翁美玲进入娱乐圈主持《妇女新姿》后,在接受采访时说及初到英国的感受,坦白当时的不习惯:“八年前到英国时,人生地不熟,凡事要自己做主,饮食起居都要亲历亲为,初时实在有点不知所措,但后来习惯了又觉得很好玩,一方面学会了独立生活,另一方面体会了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幸福。”    
    除了最后一年是工作,翁美玲在英国的八年,有七年的时间是在学校里度过的。第一年,翁美玲必须办好转学手续,她要申请到英国一家中学继续学业。在第一次和学校注册主任会面时,翁美玲就与她发生了争论。因为从香港转学插班,注册主任对她的英文水平没有信心,有点轻蔑地对她说:“你是我们学校的第一个中国学生,我担心你的英文程度不足应付课程,你留一年再说吧。”    
    注册主任的想当然,隐含了某种歧视,对于少年气盛的翁美玲来说,这样草率而自以为是的决定不能接受,她不愿俯就这名注册主任的建议,乃抗议地说道:“要我降级,我宁愿不读你们这间学校。”    
    注册主任最终让步,一年之后,她的成绩优良,令这名主任刮目相看。当年,翁美玲转学去剑桥学院的附属学校就读,令这位注册主任非常不舍,挽留她继续留在这所学校,几番不成功之后,她在情急之下,亲自找上翁美玲的家,向翁母游说。因为张明仪的英文欠佳,她们交流得并不顺畅,注册主任乃找到附近中餐馆懂英文的会计,代为翻译,但依然没有说动,遗憾而去。    
    这一件事的发生,令多年后的翁美玲感触良多:“认识我的长辈,都对我照顾有加,很爱护,这位主任就是一例,可是我和同辈往来,难有深交,还不时招惹来是是非非。”她的这一篇话,颇像《史记》里的太史公言。    
    在翁母与廖锦棠结婚时,翁美玲只有十二三岁,她成熟自立,不仅没有令远在英国的母亲担心,相反,以频繁的邮件安慰、开导母亲要放开胸怀,看开人世种种纠结,珍重自己为重要。    
    第一次见面,翁的继父廖锦棠对她的印象也很好,因为她懂事,没有许多单亲家庭的孩子的一些毛病,廖锦棠因此与翁美玲感情不浅。“囡囡做事非常懂事,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她。”廖锦棠在她去世后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追忆道,“每样事情,教她一次就懂,我对她视如己出,那时她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思想很成熟,记得初来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患病不能工作,那时我在英国南部的ESSEX开外卖店,厨房工作由我一人负责,我不能工作,眼看就要歇业一天,但是囡囡非常有孝心,她说:‘“老豆”,你不用担心,由我来掌大厨吧!’这个小姑娘,从来没有下过厨房正式工作过,她只是日常看见我的工作程序而已,想不到她,竟然干得井井有条,那一天,一些差错也没有,这样好的女儿,我还不疼爱她?”    
    与母亲分隔两地的时期,翁美玲与亲人的通信频繁。少女时代滞留香港的时候,在早期的家书中,翁美玲并没有称呼过廖锦棠为“父亲”,一直以“棠叔叔”代之,毕竟,在她母亲与继父结婚时,她已经心智发育成熟,不是一张白纸。但在日常的称呼里,翁美玲一直称呼这位继父为“老豆”,这种对长辈的“不敬”,正如日后她在《射雕英雄传》里所表演的“黄蓉”一样,无论是“洪七公”还是“老顽童”都可以呼来喝去的,视如同辈的玩伴。    
    在翁美玲的亲属的亲疏排行表里,依次是母亲、舅父、Shela(舅母)、小表弟、继父。这种排行,可以清楚在她后来于香港发展时期给仍在英国的亲人的信中可以看出,她的这位继父“老豆”经常不在收信人之列,而只是在信中末尾才被捎带地问候一声,以表示基本的礼节和安慰。“老豆”在翁美玲心中的地位随着翁的发达有每况愈下的感觉。    
    除了母亲,排在翁美玲心中最重要的“亲人”便是舅父陈景,虽然陈景也像“老豆”一样,与翁美玲并无血缘关系,但陈景毕竟看着翁的长大成人,在翁美玲心中的地位与“老豆”不能同日而语。陈景结婚相当晚,其时翁美玲已在香港走红,为了表示自己的尊重和欢喜,她于是不远万里飞到英国,为这位幼时“喜欢”过的舅父做伴娘。    
    在她的继父“老豆”眼中,翁美玲不但懂事,而且孝顺。他对翁美玲的了解也深入到了她的饮食习惯:“她最喜欢吃西冷牛扒、牛柳,士多啤梨及雪糕,每次她放假回来,我都亲手弄给她吃,每次她都说:老豆,太多了,不用这么多。除了这些食物外,她最喜欢吃客家猪肉、蒸鲈鱼……”    
    翁美玲的继父对于这名优秀的女儿也充满了宠爱,但并不让人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廖锦棠对女儿了解很深,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客气。


《翁美玲1959—1985》 童年翁美玲旅英(6)

    翁美玲的继父认为她乖巧、“生性”(粤语“懂事”的意思),能够体谅长辈挣钱不易。按廖锦棠的回忆,翁美玲从不要求父母,或者舅舅给她购买什么东西,即使全家一同出门逛街,她也只是光看不买。“她在街上看到好的衣物,也会说这件衫真靓,那双鞋子真好,但大部分时间不接受买。”如果家人买来送给她时,翁美玲有时接受,而有时则会说,她逛街只是为了看东西而已,如果每次去都要买,岂有买得完的道理,如此的话反而增加了家庭的负担云云。“她不想乱花我们的钱,她很生性。”廖锦棠总结道。    
    翁的继父是不大管事的人,家中的决策一切都听太太张明仪的,他乐于埋头做事,但家里的活依然是忙不过来。    
    到了英国之后,翁美玲像许多华裔孩子一样,课余之后,就回家帮父母的忙。最初廖锦棠不愿让这个女儿跑到厨房来帮他做事,像他那样烟熏火燎的,不但太过操劳,而且满身的烟火味,不是一个美貌女孩呆的地方。虽然翁美玲很想进厨房帮忙,但在继父的劝说下,还是会到铺面帮忙收账。廖锦棠说,之所以叫翁美玲去铺面帮忙,也是因为她的中文基础不错,还能写一手“漂亮”的中文字,其时他们开的这家外卖店,与之打交道的也多是华人。    
    后来,翁家将ESSEX的外卖店转手给了别人,接着在剑桥附近买下了炸鱼和薯条的店铺,到翁美玲去世后,这家店铺一直都在经营。    
    翁家在剑桥的炸鱼和薯条的店面,由翁母和她的舅父陈景出资,廖锦棠并不是股东,根据他的猜测,这家店面后来可能也有翁美玲的入伙,而廖锦棠从不过问家庭经济的决策。    
    对于这家店铺,翁美玲也付出过心血。读中学的时候,翁美玲每天晚上都要到店里帮忙,或帮忙包装炸好了的鱼和薯条,或帮忙在柜台收钱。几年后,翁美玲去到伦敦读大学,但每个星期五仍然坚持回家,帮助打点家务和店铺。    
    翁美玲十分顾家,为母亲分担了许多家务。据说,翁美玲在大学的几年,几乎没有在伦敦度过周末。在伦敦,她还在一家麦当劳打过工,在共和中文学校教过中文——这个英国共和协会中文学校是伦敦中文学校中仅有的两所拥有自己校舍的学校之一。关于这所学校,与翁美玲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她去世后,慈善拍卖的款项根据她的遗愿捐给这所学校用于购置新校舍,而这个校舍,就坐落在伦敦著名的贝克街附近。    
    在家人,尤其继父廖锦棠的眼中,翁美玲因为出众的外貌、气质,以及心机,还是家中的会计师和外交官,负责财务和公关。    
    “她是个会计能手”,虽然不是学会计出身,但在翁父的眼中,翁美玲的加减乘除也足够令他眼花缭乱,他不无溢美地褒奖自己的这个“女儿”,“(算得)不但快,而且准确,从来没有出过错。”还不仅仅如此,在翁父的口中,我们得知,翁美玲不但打理自家的财务问题游刃有余,而且可以智力出租,在伦敦读书时就去给别人家的店铺做账,赚些外快。    
    当然,天生丽质的翁美玲还是继父眼中的家庭外交官,之所以廖锦棠会如此推崇,与他本人不善于交际不无关系,在翁美玲还没到英国时,廖锦棠便将店中的外部事物交由妻子打理,他本人更像一个勤劳刻苦的工人。等到翁美玲长大,翁母自然将这些“外交工作”移交给美丽的女儿。于是会见律师,会见会计师,去银行,与银行经理人打交道,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