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系列1 神祭
心头仿被重击一般,一阵眩晕几乎令陈枫站立不稳。
为什么……为什么……为何我这十六年来身处边关……为何没有早日发现那蓬莱仙子……为何令我初尝情扰的人儿竟是你……叹只叹……恨不相逢未嫁时……(???)
“王怜卓?难不成枫儿对她有意?”
陈枫憨厚的脸上泛出羞红,一目了然……
众人动容,他们动容的是陈枫十六年来从未闻有所爱,却进宫短短一日便意乱情迷。而师爷动容的是,那王怜卓……可是挂着‘皇上专享’的牌匾呀……
“管他什么皇后!枫儿喜欢,咱们就把那姓王的小丫头掳来就是了!”
“啊?”师爷下巴都快脱臼了……
“对!对!她在丞相府是吧!今晚就动手!”
“你们……你们别胡说了!那是……那是杀头的大罪啊……”
“去去去!鼠胆小辈!怎么当咱们的师爷!大不了连夜逃回边关!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管它呢!山高皇帝远!枫儿先跟她成了亲再说!”
“啊?”这回是陈枫有点合不拢嘴了……纵是再情难自禁,也隐隐觉得就此硬来……有些不妥……
“那……那个……”师爷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看着陈枫:“那王小姐可对少将军有意?如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同时心里把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求了个遍,只求那王家小姐不要也对陈枫一见钟情,来个两情相悦,那纵使天王老爷临世也挽不回来了……
“这倒也是……”
不由想起今日那烂漫孩童与皇上真情告白(????),又何曾有自己插足之余地?
看着陈枫肝肠寸断的模样,师爷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由对众仙显灵感恩戴德。
“好!今晚我去夜探丞相府!问个究竟!如果她也对我有情,纵是父亲要亲自擒我归案!我也要带她远走天涯!”
“好!这才是敢爱敢恨的好汉子!!”
“枫儿果不负众叔伯期望!!”
“就算老将军发火,也有咱们为你顶着!”
众人同心,师爷倒地。
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月高风冷,寒意漫漫,几个黑影悄悄潜入丞相府,虽巧妙躲过众兵夜巡,却怎奈这诺大丞相府又要如何找到小姐闺房?
“你们可曾听到琴声?”陈枫忽道。
“有吗?”
陈枫没答腔,径自循声而去。
静夜红梅,月下格外媚惑,风邀入林,袭卷一阵花雨,漫天碎花之下,一白衣少女闻乐起舞,裙裾飞扬,步履轻盈,身如柳絮,恰似清水粼粼,轻荡涟漪……
如果灼儿是那艳灿桃花,撩人心弦,这翩翩起舞的女子便是灵水芙蓉,出尘脱俗。
陈枫痴了,天下男儿又有几个会不为眼前女子所动?艳色本倾城,英雄尽折腰。
“何人?”一声娇叱,如珠玉罄皿,牍竹笙笙。
芙蓉仙子轻舞消歇,涟涟凤眸中闪过一丝嗔意,好像在斥责萎靡污秽的凡人滋扰这片世外梅源。
陈枫不由走出阴影之地,犹豫着是否应再往前多踏一步,走进那绝尘之境。
“你是何人?”少女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俊朗少年,奇得是他从何而来。
“在下镇南将军之子,陈枫”
“原来是陈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忽然,抚琴少女一扬柳叶眉,说道:“无拜贴,无请柬,深夜至此,身着夜行衣,其意自见”
“琴儿不得无理”白衣少女轻声训道。
“小姐!”琴儿不高兴的嘟起了嘴,恶狠狠地瞪着陈枫,好似陈枫会吃人一般。
这琴儿虽无十分姿色,却也不俗,被如此美娇娥嗔视,陈枫不由苦笑。
忽然想起来意,陈枫直觉认为眼前之女断然不会将自己当做恶人,便吐露真言。
“敢问这位小姐,你家可有一位王怜卓,王小姐?”
陈枫语毕,两位天仙均为一愣,然后白衣少女抿嘴而笑,似是陈枫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而琴儿更是珠齿尽露,笑得花枝乱颤:“这位公子,你难道不知道王丞相府只有一位小姐吗?”
“我知道啊,就是王丞相么女,王怜卓啊”
“那你可知我是谁?”琴儿继续笑得暧昧之极。
“不知道”如实的摇摇头,傻傻地笑着两位笑得更为欢快的少女。
“我是这丞相府的丫环”
“嗯,那又如何?”
这跟我找卓儿有何关系?
“那你又可知,这丞相府上下,我只会唤一人为‘小姐’?”
怔了怔,回想了回想,陈枫惊得合不拢嘴:“你……你……”
“你什么你!真是一只呆头鹅,反应迟钝”琴儿不依不饶地打趣道。
陈枫指着绝美天女,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是王怜卓?”
“正是小女子”王怜卓强忍笑意,微微掩嘴:“陈公子可有要事急找小女子?”
是有要事!可是……如果她是卓儿……那个卓儿又是谁?
“怎么可能……你可是当今圣上未婚之妻?”
王怜卓清丽玉颜飞起粉晕,不经意流露出的娇羞之态,慑人心魄。
“不可能!”失声叫出。
“怎得不可能,以我家小姐之貌,还配不上皇帝不成?”琴儿不满道
“不可能……那今日我在皇宫所见又是何人?!”
“皇宫?”王怜卓微微蹙起纤眉:“我已多日未进宫了”
仿如晴天霹雳,震得陈枫心乱如麻。
如果素雅芙蓉才是王怜卓,那夭夭桃花又是谁?
清月白玉,玉轮如光,如此良辰美景,怎奈黯然心碎空对月,几分惆怅独自尝……
第八章
晨曦之光悄悄洒落昌明隆盛之地,静寂的皇宫内慢慢吐露生机。
一粉装玉琢的乖觉孩童嘻笑着奔跑于空荡的皇城内。
他手中捧着一束梅枝,那是‘逐香园’内那片梅林之中今早绽开的最为炫丽的梅花。只是那梅花在那至纯的笑容之下,竟也黯然失色。
玄灼快速奔跑着,因为他要在早朝之前赶回寝宫,因为这梅枝的主人,将是那当朝真龙。
忽然,一双有力大手将玄灼揪至偏处,玄灼甚至来不及惊叫,小嘴便被捂了个严重,更被抱了起来,直奔无人之地。
手中红梅不慎掉落,急得玄灼拼命挣扎,可惜挟持之人浑然未觉,更是忽视玄灼的小小反抗。
在皇城内的极偏之角,有一座废弃的宫阁,那里是前朝一位花容月貌的娘娘自刎之地,传说每逢夜深人静之时,便闻幽幽哭泣之声。于是,宫人们渐渐远离了这里,至此变为一片废阁。
其实这个传说并不可信,毕竟,后宫争宠,明争暗斗,使出浑身解术的胜利者,只会有一位罢了。而踩在这位胜利者脚下的亡魂,又何止一人?而在那三朝不识君王面的等待中,孤独终老的,又岂止一个?若每缕芳魂均哀怨滞留,活人避躲,这若大皇城,恐怕已无立足之地了吧……
阴司之风卷起干涸裂土上残留的点点沙尘,令这寒,愈显幽冷。
陈枫左顾右盼的确定没人之后,将玄灼放下。玄灼这才知道原来绑架之人竟是那位陈哥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戒备之意。
陈枫看着玄灼,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为何想也未想就将他抓来此地?而自己,又想说些什么呢……
“你到底是谁!”
终于想到很重要的一个问题,陈枫急切地问。如果眼前之人并不是王怜卓的话,那她是谁?皇上那日的话中所含之意又是什么?
“我?我是玄灼”
“玄灼?!不是王怜卓?!”
初回朝歌的陈枫,自然对‘玄灼’二字没有任何概念,更不会想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玄鄂之独子。
而玄灼老老实实的摇摇头,费解地看着陈枫脸上忽然扬起的欣喜。
忽然,笑容猛地收回,陈枫又问:“那你可是皇上众嫔妃之一?”
“不是啊……”
“那你可曾许配人家?”
再摇头,陈枫脸上又露笑意,他喜得手舞足蹈,难以置信自己竟会如此高兴。
“陈哥哥,我想回去……”玄灼怯生生地看看四周:“我害怕……”
陈枫心生愧意,自己竟将灼儿带到这片阴冷之地……
身为军人的他自然不信鬼神之说,可玄灼娇生惯养,又几时来过这种鬼气冲天的地方?
“我带你回去”
说完,陈枫抱起玄灼,而玄灼的小手习惯性的缠到了陈枫的脖子上,这个小小的动作令陈枫心头一荡。
“你……那日你说喜欢皇上……可是当真?”
“当真!”毫不犹豫,高声回答。
某人心碎满地……
“那……那你喜不喜欢……呃……喜不喜欢陈哥哥?”
玄灼头一歪,嘟起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枫。陈枫心头一紧,不由停下脚步,忐忑不安地等着答案。
而他又哪知,玄灼此时斟酌的是那因他而掉落的梅枝与他到底哪个重要一些……
“喜欢”
玄灼灿然一笑,陈枫顿觉天地豁然开朗,如登乐土。
陈枫忍不住亲亲粉色的玉娃娃,后者只是笑了笑,没有不乐意,更令陈枫喜得不知姓甚名谁。
陈枫又哪知,玄灼天生惹人怜爱,而举凡比他年长之人都以亲吻来表示对他的宠爱,玄灼早已习以为常。
“有朝一日,陈哥哥娶你为妻好不好?”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好”
“为什么?!”失声叫出,原以为最多灼儿不知婚娶为何物,不做回答,却没想到拒绝的如此干脆。
“因为我不能嫁给你啊”灼儿虽小,可还知能也不能,二男缘何能成亲?
“难道!你要嫁给皇上?!”
哎,果然情可醉人,亦可乱人呀……
“我为什么要嫁皇帝哥哥?”
“你不是喜欢他吗?”
“喜欢也不嫁”
心头高悬的石头放下一半,只要不是那朝堂天子,我陈枫又岂有输人之理?想是灼儿年幼,芳心未许,正好正好,我定可令灼儿心系于我。
一想到此,陈枫几乎已觉怀中人儿,正是他终生之侣。
初日高升,显然已到早朝之时,玄灼泄气地将头倚到陈枫肩头,暗自生气,可陈枫却为这一动作而激动不已……
哎,陈枫呀陈枫,你问了诸多疑问,却单单忘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玄灼,你是男是女?
…………
…………
退朝后的李安世,匆匆跑向‘蓼凝轩’,那是前些时日从寝宫内拨出的一处楼阁,赐与玄灼,题名:蓼凝轩。而今日,约好了玄灼去逐香园赏梅,因朝中老臣唠唠叨叨,已误了约好的时辰。
“灼儿!”李安世一进蓼凝轩便大呼小叫,全无朝中威严仪态。
小顺子轻叹一口气,玄灼与皇上毫无隔阂,坦诚相待,情同手足,这到底是幸,亦或不幸……?
“皇帝哥哥”玄灼蹦到李安世面前,却一直嘟着小嘴。
“怎么了?谁欺负朕的灼儿了?”李安世笑着捏捏幼嫩的粉色脸蛋。
“因为灼儿今天早上专门跑去为皇帝哥哥摘的梅枝被碰掉了啦”
“哦?是谁这么大胆?朕替你教训他!”
玄灼想了想,便摇摇头:“没有,是我碰着他了,本来那梅花开得娇艳无比,还挂有莹莹露珠,不是有句话叫‘春风拂槛露华浓’吗?可见带有露水的花才格外浓艳呀,可我一撞,露水没了,岂不美中不足,所以没能带回来”
李安世笑着拍拍玄灼的头:“小呆瓜,现在严冬哪来的‘春风’?还有,‘春风拂槛露华浓’说的是牡丹花!就你还能做朕的御前伴读?”
玄灼吐吐舌头,调皮的伸出双臂索抱,李安世笑着抱起玄灼,道:“走吧,咱们去赏梅,然后灼儿再为朕找一束最漂亮的梅枝,好不好?”
“好~~~~”愉悦的欢呼声。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百花俘于严寒的冷酷之下时,独有那冷艳的梅花傲立于苍白天地之间,为无数文人雅士所津津乐道。只是,当它傲视其它纤弱柔嫩,在冬雪下折腰的花儿时,又会不会为自己身为孤寂天地间唯一一片生机而深感寂寞?而它在得到如此之多的艳羡目光的同时,又有谁能体会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傲梅,冷梅,孤梅,这大概就是李安世爱梅的原因吧……
只因那梅,与他太像……
“建宁二年,刘关张桃园结义,从此患难与共,至死不渝,结成生死之交,被后人奉为美谈……皇帝哥哥,那我们来个梅园结义如何?”玄灼忽然道。
李安世怔了怔,笑道:“莫非灼儿要与朕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成?”
“有何不可?兄弟本来就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玄灼说得理所当然,只是李安世不信这小小孩童又怎知这誓言的份量……有福是可同享,可是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