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绝+番外
金銮殿内呼声响起,一名身着状元服色的俊朗青年迈入殿中,在满殿文武的注目下行至殿前屈身一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殿上,俊美无双的王者以冷峻语音下了指示,而刻意不让自己有分毫感情显露。
眼底,却已难掩笑意。
「谢皇上!」因着指示起身抬眼,俊朗的新科状元视线与殿上王者相交会,传递了一个只有两人才知道的讯息。
那是一个……建立在比君臣或朋友都要来得深的关系之上的默契。
他说:他不会后悔。为了弥补自己所造成的伤害,他甘愿放弃自由入官场助他陪他。而现在,他实践了约定,成为状元入朝为官。
王者因而笑了,却因仍处在金銮殿上而笑得霸气。
打自弟弟将自己迎回朝后,他便下令将那无辜的荷妃追封为孝贞皇后,而曾因计划而被废的皇后何薏则恢复了本来的地位。种种命令稍微弥补了彼此间的遗憾,而终于能真正承诺相守。
王者口中制式的话语不断,心底却已如孩童似得渴望着能尽快结束仪式好早点退朝。凝视着,眼神不自觉的参了分温柔。
将两人的相望映入眼底,深受皇上倚重的皇太弟眼底流露出了一抹苦涩。
太过尊敬爱戴也是一种坏处。因为到最后,他仍是没能真的就那么样实行他想要独占皇兄的计划。
在得知自己永远没有可能偿所望之后,他选择了放弃,并将皇兄迎回。而且,在心底下定了决心,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的踰矩或背叛。
再过几天,他就得回去东北继承帝位。
而王者并未因弟弟先前的背叛而因此对他有了芥蒂。他仍旧信任他,因为他能够理解这所有的一切。并且,要求弟弟在东北好好努力。十年后,这个帝位,将传承给他。
纵然结局并不能算是完美,可至少,一切终究回归了平静。
重重宫闱之外,担任皇上贴身侍卫之职有二十二年有的新任钦差大臣持着方赐下的「尚方宝剑」,脑海中浮现的,是宫墙内应该正无比喜悦的王者。
无奈一叹并将满心的情意葬下。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这,是邵氏皇朝最辉煌的年代。
在第四代皇帝邵璇与其弟邵珩、名宰相上官鎏的共同努力下,革除旧制变法维新让整个皇朝得以更为壮大。而至于皇权所难直接触及之处,则由武功奇高的钦差柳行雁替天行道,为民伸张正义。
而后,邵璇逊位由邵珩继而持政,并延续兄长的政策让整个皇朝迈向颠峰。
后世人称这两位皇帝为圣明君主,称宰相上官鎏为一代贤臣。而柳行雁四处行走惩奸除恶的事迹,则成为家家户户流传的佳话。
皆足以,流芳千古──
* * *
「父皇……虽然儿臣终究还是踏上了您所不愿见着的路子……但,儿臣终究还是幸福了,请您放心。」
在第五代皇帝邵珩即位登基当天,先帝邵翼昂的坟前,一抹人影屈身下跪,对一直相当重视自己却没能来得及真正和自己建立父子之情的父亲。
俊美容颜之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尤其,在曾被称为一代贤臣的男人走近身边之时,笑意扩大。
转头与之相望,眼神间流露着的,是深绝的情意。
纵然是父皇所不愿见到的路子,但,能看到他幸福,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也能谅解了吧?
此时此刻,仍旧是一个深秋。
却,不再萧瑟──
︽残情──妻︾
大红花烛,映照出一身的端庄婉约。
静默坐于床沿,红巾掩盖下的容颜低垂。称不上是绝代,却也相当美丽了的容颜之上,散发着一种沉静的气息。
出身名门的教育让她有了一身高贵的气质。而本身的才智与性格则让她成了个极识大体,温柔贤淑的才女。
也因为如此,所以,她成为万中选一的「幸运儿」。
这是她的大喜之日,从今日起,她,就是太子妃了。
她,已经和比她小了四岁却从未谋面的太子成婚了。
而现在,她在东宫新房里,静候夫君的到来。
她的夫君……整个皇朝的下一任继承者。
尽量的让自己维持在平心静气的状态,直到脚步声自远而近,而终于在身前停下。红巾被撩起,视线所及也在同时多了道身影入眼。
那就是她的夫君……皇太子──邵璇。
缓慢而不失端庄的,她抬起了头,有着某种坚毅的眼神将「丈夫」的身形样貌尽收眼底,直至望入眼前相对的深眸……
这,就是极受皇上重视的太子吗?
入眼的,是一张已可大概瞧出日后俊美的脸孔。然而,却没有分毫属于十三岁的稚气。那双眼眸,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来得深沉。
心底,难免有些许的惊讶。因为……就算早已听过传闻,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有着这么成熟深沉的眼神。
她凝视着他,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反应。
而他,回望的眼神深沉之中带着许多的认真。
仍然没有开口,只是,取下了她的凤冠霞帔,让她的一头乌丝散落颈背。继而,有些生涩的栖近,拥抱,落吻。
身影双双倒于榻上。帷帐落下,红烛已熄。沉沉夜色间,已是阵阵喘息低吟自帐中传出。白皙藕臂终究是攀上了其实并不宽厚的背脊,这仍显单薄的身形对她而言却已成为此生的依靠。
躯体交缠媾和间,她看见了他,用认真的眼神落下低语──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 * *
深沉的眼眸以着认真的眼神凝望,较自己年幼却感觉不到稚气的年轻脸孔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道出了近乎承诺的话语。
那是依照着他内心的标准而做下的承诺。尽管如此的话语在情热弥漫间是格外的令人心动,然而,那双认真而不带感情的眸却马上浇熄了曾在一瞬间燃起的情愫。
而今,即便已是十三年过去,那一晚的印象却依旧鲜明的刻画在脑海中。不时的,勾起交杂的情感与思绪。
这十三年来,何薏始终压抑着自己不要对邵璇产生男女之情。她依着他的愿望扮演着温柔贤德的皇后,掌理后宫,母仪天下。而她与邵璇之间,也始终维持着稳定的关系,不冷,不热。
因为,打自那一晚起何薏就清楚了:邵璇所要的「妻子」,并非是身体或心灵上的,而是一个能称职的替他处理好内宫事务的人。在他眼里,「妻子」是一个职位,而非一个终生伴侣,或者是单纯宣泄欲望的对象。
这样的认知令人感到无奈。但也就是建立在如此的想法上,所以尽管做出了那种承诺,邵璇仍旧纳妃无数。因为,在他眼里,妃子并不是妻子。
她在他眼里,仍旧是唯一的「妻子」吧?正因为对邵璇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所以就算前一阵子湘妃受宠甚至有要另立新后的传言,何薏依旧处变不惊。
其它妃子的受宠与否并不会太令她介意。也或许该说是她知道自己不必介意其它女人。只要她始终贤慧,就没有担心其它女人的必要。
然而……
思绪一转,心底忧心便起。猛然忆起现下已是深夜,远处皇上寝宫却仍灯火通明……一个扬手,招来太监:「皇上还没睡?」
对于皇后的询问,小太监简单的作了回报:「应该是。听赵总管说是找了上官大人商议政事。」
「真是,怎么就没人去劝谏一下……皇上勤于政事是好,可弄坏了身子还得了?」
见自己所猜想的没错,何薏不禁蹙起了眉头。远望那一室的灯火通明,纵然知道不要插手比较好,却仍是难以控制……一番挣扎后,终究是起了身:「来人啊!本宫要去皇上寝宫!」
「是。」
一旁的太监宫女听了吩咐,当下片刻不迟,披衣取灯。准备罢,一行人遂簇拥着何薏离开了中宫,往邵璇寝宫行去。
眼见那通明灯火越见清晰,何薏心底,突如其来的涌起了些许的苦涩。
十三年来,她一直都看着邵璇。纵然是压抑着不要对他产生感情,然而感情终究还是有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尤其,是在看了邵璇十三年之后。
却,始终没能真正进入邵璇的内心。
这十三年,她将邵璇看得太过清楚。从十三年前初相识时的孤寂,到这些年来他眉间散不尽的愁。用着旁观者的立场,她清楚的捕捉到了邵璇「无情」之下的有情。
然而,她也清楚这些始终不会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绝对无能为力,所以,最终仍只是扮演着邵璇心目中的妻子而已。但,这样的旁观与清楚的了解却反而让压抑的情愫萌生……那是一种介于母性与女人之间的情感,且始终不特别偏向哪一边。
有情的邵璇,是比那样惑人心神的外表更加吸引人的。
思绪一旦转到了这儿,便也就忆起了这一年来异常多的事件。以及……一切回归平静后,邵璇面上淡去的愁。
自邵璇二度蒙难回宫后,何薏见到了十三年来从未见过的、邵璇不带孤寂与哀愁的身影。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摆脱的、那种令人心疼的气质,在一切结束后突然的消失无踪。
邵璇真的变了。但,却无减于他的魅力。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因少了那些负面的情绪而更显神采飞扬,以着另一种形式继续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样的转变是何薏没能预料到的,也因自己对于他始终只能当个旁观者而感到苦涩心痛……
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目的地了。
今晚的自己,心绪似乎特别的紊乱啊……
抬手示意随从人等在外候着,何薏径自步入邵璇寝殿。
放眼望去,整个殿里,没有任何的太监以及宫女。空荡的殿里显得格外安静,令何薏不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循着光线最亮处而行,在内殿外停下了脚步。
虽说是轻易的就下了决定要来,但犹是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索性先行隔着距离望向内里,入眼的却是一幅令人讶异的画面。
内殿,一名身着官服的男人立于床畔,手中持着一把木梳,熟练的梳过邵璇略长的黑发。而后者却是眼帘微垂,神色平和的接受着那份温柔。
俊美的面容之上,隐约带着一分柔和的笑意……
是情吧?
问句在何薏脑海里成形,而在下一刻立即获得了解答。
没错……围绕在那两人周遭的,是名为「情」的事物。所以,邵璇的表情,才会那么的──
胸口一阵痛楚,传来。
那是……心碎的感觉吗?
她对于邵璇,终究还是「女人」的感情比较多吗?
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对女子无动于心的邵璇,所倾心的竟然是同性。然而,既然发现了,一切在瞬间似乎也都能变得合理了。
也许,先前交杂的思绪,是对于将要发现这件事而起的预感吧?
沉重的,阖上了眼眸。
在心痛之外,何薏分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复杂的情绪。只是,再一次的在脑海中浮现了十三年前的新婚之夜……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认真的眼神,认真的语气。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也许从最开始恋慕就比母性来得更多。只是,从未察觉。
也许,还是该当作未曾察觉吧。
至少,在他的心里,自己始终比其它女人来得特别……
睁开了双眸,毅然转身。
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纵然心伤,纵然心酸,纵然心碎。
放轻了脚步的,何薏转身离去。
至少,现在,该是会有个人注意皇上龙体是否无恙了……
就在何薏无声的步出邵璇寝宫之时,内殿的灯火,暗了下来。
夜,沉沉……
︽残情──弟︾
「他不过就是个卑贱下女所出的庶子,为什么皇上还要将这小子接回皇宫?明明就是个野种罢了!」
「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就算是庶出,毕竟也还是有皇室血统的。总不能让龙子流落街头乞讨吧?」
「不过他在宫里也好不哪里去啊!你说!其它哪个皇子有正眼瞧过那小子一眼?不说其他,小季子那边的,连饭都故意给他送冷掉馊掉的啊!」
「嘘──他过来了,咱们走吧。」
「也对。莫要靠近那小子,沾了晦气。」
所有的对话全都听了个明白。望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邵珩小小的脸上,已是挂满了泪水。
虽然不过五岁,成熟的心智却已足够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