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活一世





  听到石料换成土块这一句,斯平的心绪被触动了,是的,为什么石料会变成土块,河堤上有暗卫在监工,每一个修河堤的人都知道,这是在保命,没有谁会不顾自己的命的,而石料从县衙仓库里运出,也都是暗卫在押运,这途中根本就不会有人能够掉包,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在仓库的时候,它便已经让人掉包,将粘土块打结,外面涂上一层相似石料的颜色,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何况百姓们一心赶工,更不会细瞧了。
  仓库的钥匙一串在自己身上,另一串自己给了白枫晚,他相信白枫晚不会做这种事,但难保他不会被人利用。
  一把抓住白枫晚的手,斯平急切的问道:“白枫晚,告诉我,这仓库你有没有让不明来历的人进去过。”
  不明来历的人,好象没有吧,突然白枫晚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那天他将抱碧瑶下去后,是师爷带人进的仓库,具体情况他并不知晓,事后问师爷情况,师爷说没有问题。而他抱碧瑶回去后,说是请大夫,碧瑶便醒了,说身体没事,只是一点点的头晕,何况那天的粮食运来的很忽然,种种迹象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白枫晚脸一阵的煞白,全身也不禁的抖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那他白枫晚才是千古罪人啊……
  看着白枫晚瞬间变色的脸,斯平发出一阵苦笑道:“你好糊涂啊……”
  这时,外面一阵暄闹。斯平正打算出去看看是不是松年等人回来了,却看到钦差司空彦带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他的人瞬间将斯平等人团团围住。
  那司空彦只是冷冷的看着斯平:“董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开挖河堤,致使八百多村民死亡,其罪难恕。”
  此时一边的小二子急了,大叫道:“大人,您不了解情况下,当时若不那么做……”然而不待小二子说完,刘亮已经一个耳光重重的下去,打得小二了嘴里直冒血:“哼,大人面前,又岂能有你说话的份。”
  那司空彦又接着冷声道:“现在本钦差接到密报,说董大人你,私扣赈灾银,用粘土换石料,所以本官自要查个明白。”说着,那大手一挥:“给我搜。”接着又阴阴的补了一句:“董大人一起来吧。”
  打开仓库,司空彦带来的人手中的刀枪一阵乱刺。
  刺破的粮袋里露出的不是粮食,而是烂树根草皮,那石料自然又是粘土块了。
  “董大人,这些你做何解释?”
  解释?斯平苦笑,这还能解释吗?一切别人都设计好了,布局的人可是高手啊,什么都恬到好处,他想,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报,在他的床下发现赈灾银了吧。
  果然,斯平还在想着,便有人来报,在斯平的房里发现赈灾银。
  看着那一箱一箱从他房子里搬出来的赈灾银,看来布局的人是不想他翻身了,靠,没想到他斯平还有幸领受电视里那些害人的布局,也不枉他大兴走一遭了。
  任那些人剥掉他身上的官服,斯平突然觉得好轻松,做官也许是这世上最累人的事吧,要做个好官就更累了。
  “鉴于目前越宁的局势,本钦差决定,马上押解犯人进京,越宁县衙事务,由原来的师爷全权处理,并等候上面的委派。”
  “谢大人。”那师爷跪地叩拜,再起身的时候,已是一付踌躇满志的样子。
  看着被带走的斯平,白枫晚感到心境一片苍凉,突然间老了很多,也忽然间成熟了,他看到了那儿时的自己和素儿,看到了自己高中状元的样子,看到了家败,素儿落水的样子,看了了如今的一切,更看到了那死去的八百村民,想起了不凡和尚说的:“我相,人相,从生相,生生死死,明明灭灭,万事皆空空。”
  还有师傅临走时说的话:“枫晚,你不用跟随着为师,你有你的去处。”是否师傅那时已经看到了他的归处。
  一声长叹,八百人命亦何赎,满身罪孽如何渡。
  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碧瑶:“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碧瑶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少爷,碧瑶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啊,碧瑶想帮少爷报仇,碧瑶想让少爷重新拥有状元之名啊。”
  “傻孩子,我不怪你,这一切都是孽啊,所有的都将由我来承受,你走吧,不要在跟着我的,我有我的去处。”
  “少爷,你想哪儿,不让碧瑶侍候了吗?”
  白枫晚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股平和的笑容,整张脸上带着一种空灵:“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夕阳渡,又到了夕阳渡。
  同境岚初来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
  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是一片金光,直迷人眼,那感觉便像是仙境。一朵金色的莲花正绽放在那河面上,奔腾的蓝水河平息了它的怒气,在这片金光之中显得万分的圣洁。
  岚,我看到了夕阳渡最美的景致,可是却不能于你同享了。不知道你是否已安然离开北越回来,真不希望你看到我想在的样子,一个身披镣铐的犯人。
  你若知我如今这般,必会心痛欲碎吧。
  保重。
  踏上夕阳渡,在那一片金光之中,斯平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身白色的佛衣。
  是白枫晚。
  斯平一声长叹:“这是何苦。”
  那白枫晚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我要给那八百死去的人交待,用我的毕生为他们超渡。”
  看着白枫晚的笑容,斯平知道他现在确实放开了,一切的恩怨情仇,万种尘缘,都抛却了,因为在这以前,他从未在白枫晚的脸上看到如此轻松的笑容。
  “贫僧了缘,来结施主送行。”白枫晚拿起酒壶,分别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斯平的手里。
  斯平拿着酒杯,一股香味直挠得他口水横流:“将死之人,还能得尝仙音,倒是有福了。”说着便一饮而尽。
  那白枫晚也将手中的酒干尽。
  一边的司空彦已急催着上路了。
  车轮滚滚,斯平一直有个心愿便是上京一看,可却万没有想到,如今是要上京了,可却是坐着囚车。
  “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施主放心,这一路去当有惊无险。”了缘清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随后便传来一阵阵诵经声。趁着夕阳渡的那朵金莲,佛光久久不散。

  第二卷 第一章

  第二卷
  第一章
  斯平抱膝坐在地上。
  死囚牢,不愧是死囚牢,在这暑天里仍显得阴气逼人,寒嗖嗖。
  唉……斯平发出一阵长叹,也不知境岚现在怎样了,该是心急如焚吧。
  “喂,那边的小子,年纪轻轻,叹什么气,打搅你爷爷的好梦。”一阵粗鲁含糊的声音传来。
  是坐在牢里另一头的怪人,此人一脸的胡子,简直分不清哪儿是鼻子,嘴巴。更让斯平哭笑不得的是,此人象是看他不顺眼般,不出声嘛,说自己死人多口气,出声嘛,又说自己烦,打挠了他睡觉。
  最后斯平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老小,老小,似乎都有任性的权利,而对这满脸胡子的老爷爷,他能计较什么,不过,这老爷子的声音倒是挺洪亮的。
  进了死囚牢以后,斯平才真正了解到了大兴刑狱的黑暗,没有审问,没有拷打,总之他是已经莫明其妙的被订罪了,十日后的午时处斩。
  摇了摇头,斯平苦笑,这曹钥的权利真是已经到了只手摭天的地步了,长此下去,大兴怕是要改姓了,想着,却又暗骂一句,你他妈的都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大兴改不改姓关你什么事,还要你操那闲心。
  “喂,那边的小子,你爷爷问话怎么不答?想气死你爷爷吗?”
  “不知老爷爷所刚才问了什么?”斯平再次苦笑,这老头还真难缠。
  “什么?老爷爷,我很老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老头一下子站起来冲到斯平的面前:“你这小子存心要气死我,我看你才老呢。刚问的你就忘,你爷爷是在问你为什么叹气。”
  这老头子,还真逗,那满脸白胡子,难不成是他自己染的。
  “这人都快要死了,难不成连叹口气的权利也没有。”
  “噢……”老头子长长的噢了一句:“原来你是快要死了,可你爷爷都快要死好多年了,怎就到现在还不死呢。”
  说着,那老头子还陷入了沉思,象是在思考一个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听了他的话,斯平差点让口水给呛死,不会吧,还有人嫌死不掉的吗。
  再看那老头,却抱着头坐在原来的地方,一脸的严肃,浑不似刚才的模样,斯平估计这老头怕是脑袋有问题。
  夜深人静。
  死囚牢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岚啊岚,我斯平只望在临死前还能见你一面,那就别无所求了,真的别一所求吗?斯平知道并不是,今生能够和岚在一起那才是他的所求啊。
  一阵风过,牢门上的气死风灯明明灭灭。
  “风儿,你若有知,给我带个话,让岚趁惜自己,好好的过完他的一生。”感受着风的流动,斯平低低的道。
  一声长长的叹叹从那入风灯的阴影处传来,慢慢出现的是那一袭青衫的境岚。
  “平,你何其自私,若你有事,吾又岂能独活。“
  是境岚,斯平感到那眼眶一阵发热,境岚瘦了好多,他都快不认得了,那袭长衫在他的身上显得空空落落。
  看着境岚两指捏断铜锁,打开牢门,走到自己跟前,那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斯平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爬上境岚的脸。
  “岚,你瘦了。”
  “你也瘦了……”境岚发出低叹。
  也不知是谁拥抱谁,总之两个人互相拥抱在一起,那唇抵死缠绵的岩磨着,发泄着这些日子的相思和焦灼。
  “呵,两个大男人抱着也啃的这么有劲,唉,真是世风日下呀。”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缠绵。境岚没想到这牢里还有别人,自进这死囚牢,他的眼中唯有斯平一人尔。不由的有点松开了两人的怀抱。
  斯平不由的翻了翻白眼,他是哪辈子做了拆人姻缘的事情,现在才有幸同这死老头一个牢房。
  同境岚相似一笑,斯平又冲那老头露出一个你羡慕的眼神,便不再理他,这老头,只要自己不理他,他过一会儿就会安静下来。
  轻轻的靠在境岚的怀里,境岚的身体湿暖如昔。耳中听着境岚娓娓道来的声音。
  原来,境岚自上次传回洪峰的消息后,知道危险,便打算回去,但却被北越的洪水给围困了,等他赶到越宁,已经是斯平被押走十天后的日子了。
  回到越宁他同松年等人会合,却意外的碰到了沙海亮,同时将那个现在越宁的代知县也就是以前的师爷抓了起来,才了解当日的情形。
  那师爷早就看斯平不顺眼了,斯平一来几乎将他的权利架空,所用之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人,让他许多行事很不方便,这时正好,司空彦的手下刘亮来找他,商量除去斯平的事情,正好一拍即合,但是他们都不是斯平身边的人,无从下手,于是便把主意打在白枫晚的身上,对于白枫晚,那师爷知之甚深,毕竟共事过几个月,让白枫晚害斯平,从当时的情况显然不可能,因为白枫晚学了天机术,身上自有一股抵抗力,不是那么容易控制,于是他们又把主意打在了碧瑶的身上。
  说到这里,境岚又停了下来,看着斯平道:“你知道那个师爷是什么人吗?”
  斯平摇摇头,他怎么知道,只是他不太喜欢那个师爷,整个人猥亵得很。
  “此人颇不简单,我和松年抓他可是费了不少手脚,此人是北越人,同时是阴日教的教徒,这个教派极其诡异,外人知之甚少,他们有一种邪功叫恶引,可以通过控制人的恶念达到其所要达到的目的。他就是通过控制碧瑶的私心以控制她的心神,才让她做出种种错事,没有私心的人是不会受这种邪法的控制,但是这世上没有私心的人又有几个?在我和松年两人联手解开她的禁制后,她自杀了,她说‘少爷要为那八百人超渡,那她便用她的血为那八百人做引’在我们大兴一直有个传说,枉死的人若没有鲜血为引,将找不到生路。”
  说到这里境岚又发出长叹:“其实当日碧瑶并不知他们让她引开白枫晚所为何事,这也正是那师爷的厉害之处,毕竟恶引需由恶来引,那碧瑶虽有私心,但并无恶意,若是说了,在善恶相冲的情况,可能会造成受制者死亡,便达不到预先的目的了。”
  斯平听到这里,发出一声长叹。世事变化,谁能看透一切。
  境岚又接着道:“后来师爷等人将赈灾银放进你的卧房,这一切正好被一直躲在你卧室的沙海亮看见,他说,他放了一件证物在那些箱子里面,只要皇上愿意彻查这事情,它便是洗清你冤情的重要物证。”
  “那么说,我很可能不用死?”斯平看着境岚轻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