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影 我要知道你在哪里
打方向盘,恨不得从车缝里钻过去。
名贵的轿车、精致的上班族们来来往往,我知道这种生活永远不会成为我的。
头上的红肿越来越疼,不敢用手去碰,我将方向一转,进了街拐角的医院,包扎得傻头傻脑地走出来,结果却在走廊碰到时雨。
如果仅仅是碰到也便好了,这个城市这么小,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我看到他一身医生的白袍子,匆匆而过,根本没注意到我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万分。
他进了手术室,我就在门口等待,一连四个小时,病人家属都已经不耐烦,女人问男人:“那医生那么年轻,真的没问题吗?”
男人安慰:“时院长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心脏外科专家,时医生是他儿子,能够接下他的位置,也一定没问题的,放心吧!医生说这只是小手术。”
我凑过去,问他们:“你们说的时医生,是不是叫时雨?”
两人点点头,我连连咋舌。
时雨从手术室里出来时,一脸的疲惫,等待许久的两夫妻冲上去问他情况,他勉强笑一下,进了休息室。
我在休息室外面接下小护士端来的咖啡,推门而入,时雨正疲惫地伏在桌上休息,我把咖啡放在桌上,拍拍他的肩。
他动了动,大概是太累,睡熟过去,并没回应。
我叹口气,只好离开。算了,反正有得是机会见面。
再回到家,我以为搬来新邻居,家政公司的人穿着洁白的制服来来往往,我在楼道里观望许久,看他们手里拿的东西,越看越眼熟。直到他们把我那贴满小画片的破冰箱扔到垃圾车上,我大声咆哮起来,冲进屋子里。
“对不起,进错门了……”看易扬坐在屋里,我第一反应就是道歉,转身离开,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我回过头去拎起他的衣领吼道:“谁让你把我家搞成这个样子的!”
我离开几小时,我那十五平方的猪窝居然象被海啸冲洗过似的干干净净,一地人造垃圾不知所踪,Se情的墙壁换上朴素的新墙纸,靓丽的窗帘散荡在风中……
这真让我浑身不自在。
易扬的双臂不知何时绑上了绷带,被我提着他表情痛苦,我顾念他是个伤患,暂时手下留情,气鼓鼓地坐在我的床上--这回屋里空空荡荡,只剩这一件家俱,再也不怕找不着地方睡觉。
“我不知道你会生气……”易扬面有愧色。
“你擅自扔掉我的东西,还以为我不会生气?”
“我马上叫他们买新的搬进来!”
“我不稀罕!我就是喜欢旧东西!越旧越好!越旧越有感情!”
06。房客
易扬倒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说实在的我也想不到,这太不符合我那放荡不羁的群众形象。
他低着头笑,象在偷笑,这让我觉得自己话很可耻。
“那……冰箱和家俱,我让他们除过霉以后再送回来。”他皱皱眉头:“我实在不习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会睡不着觉的。”
我冷哼一声:“你倒是高贵!高贵你倒是去住别处呀!我这儿就是脏就是臭怎么啦?”
“不好意思……”
“你倒是把这儿当自己家啦!瞧你弄的!你怎么不把床也扔出去?就剩下一张床,别人进了我家,还以为我这儿专门接客用的呢……”
易扬再也忍不住,捂住肚子哈哈笑起来。
说归说,我心里还挺美的,一直想讨个不要钱的媳妇回来帮我规置一下房间,可不管男人女人,还没踩进我家门先夺路而逃,易扬算是很有耐性了。
家政公司的服务周到,我的旧家俱电器不到一个小时就物归原主,而且焕然如新,我抱着久别重逢的心情迎接了它们。
“谢谢。”我对易扬说。
“哪里,应该的,我还打扰了你。”
“唉,行走江湖,就是要时常互相帮助一下嘛!我要是总能碰到你这么慷慨的房客就好啦!”
“那我就继续住下去行了。”易扬说,说着自在悠然地向沙发靠去,忘了告诉你,我的沙发就是床,白天坐着,晚上躺着,不管谁来都一样。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客气呀易大师!”
“我干吗要跟你客气!”易扬俏皮地扬眉,笑得比任何一份媒体上的照片都要灿烂都要真实。
这时候没有耀眼的太阳,我却无故地感到眼前眩惑。
“拜托,我们今天才认识呀,你也矜持一下好不好?”
如果说我对易扬不感到陌生是因为对他了解太深,对他的生活每个细节都知之甚详,那易扬对我莫名的亲密,就很令人惶然。
“可是……”易扬突然眉弓敛起,神情带半点认真:“你长得很象我的初恋情人。”
我愣了下,朝他挥挥拳头:“你欠揍呀!”
易扬耸耸肩:“居然不相信我……对了,我睡在哪儿?”
我也一脸坏笑:“不介意的话,就到我的怀里来吧……无限欢迎!”
易扬一脚踹过来,我向后仰倒,摔个仰八叉。
我跳起大喝:“好呀!我救你一命,不说以身相许,居然恩将仇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还没扑上去,易扬想躲开,受伤的胳膊却撞上沙发扶手,他难耐地呻吟一声。
我的心尖随之都打颤了。
啊,忘记了,我们这儿的墙壁隔音不太好,让左邻右舍听到,天知道他们会作何猜想。
我们可是清白的。
平时易扬晚回家几刻,时雨就急得翻了天,这一晚上易扬都在我这儿,我真担心他。
清晨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蒙蒙胧胧听到阳台传来声音:“昨晚加了一夜班……没什么……吃过……这几天可能都比较忙……你一个人先去吧。”
我翻个身,又睡过去,还没几分钟就被易扬叫醒,让我送他去上班。
我登时瞪大眼睛:“什么?我送你?你真以为我是你的保姆呀!”
他抱歉地笑,举起受伤的双臂:“可我这个样子……”
“你自己下楼打车!”
易扬面带哀求:“你既然已经做过一次好事了……就做到底吧!”
我恼怒地翻个身冲他吼:“惹上你这个麻烦算我倒霉!”
他嘻嘻一笑:“我中午请你吃饭!”
我嘴里叨念着谁稀罕谁稀罕,一边迅速地穿衣刷牙漱口,一照镜子,那黑熊猫是谁?
奇怪,明明记得昨天晚上睡得很踏实的啊……
我又多了一份工作,易扬的司机,他是这个城市最勤劳的老板,总是第一个来上班。
因为现在他的行踪再没有人比我了解,跟踪监视显得很没必要,他的上班时间,我开着车在城里逛来逛去,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居然又拐到时雨那家医院,看看自己头上的纱布,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把车开进去。
我在医院里面探头探脑寻找时雨,以前还以为他是易扬包养的小猫咪,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大医生,气宇轩昂,我看向他的目光居然不那么坦然了。这真是怪异,我素来认为自己不会以身份衡量别人,虽然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是看人的本领。无疑我是失败的。
时雨大概很忙,我来了好几趟,都找不到他,每每失望而归。
然后去接易扬下班,到大厦顶端的旋转餐厅去吃饭,这地方以前我也常来,不过那时候是躲在易扬背后。说来更奇怪,不管我有多么失望,在见到易扬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我相信我笑得象个孩子般天真。
我问易扬:“你怎么不吃?”
马上发现自己问了很愚蠢的问题,易扬面前刀叉一片,可他双手都绑着绷带,根本拿不起来。我顿时很觉尴尬。
他笑道:“我可不想被人看到大庭广众下有个男人喂我吃东西,这样我的形象就全毁了。”
“那也不能饿着肚子啊!来,不要不好意思,张嘴……”我故意打趣,叉块牛肉伸到他面前。
我存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易扬居然真的张口吞掉那块牛肉,正好被路过的侍者看到,他偷笑着离开,易扬的脸有点红。
我的胳膊呆在半空中,相信此时自己的脸比盘中牛排还要焦热。
07。温床
事到如今,谁都能想到我和易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显得那么不合常理,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人在激|情中记忆会出现紊乱,可我努力回想,我和易扬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我记得那天傍晚时分,我下楼买外卖,回来以后易扬正在浴室洗澡,他的伤经过多日调理基本已经痊愈,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洗完澡后他一丝不挂,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出浴室,嗅到我手中食物的味道,兴奋地跳过来接住,转身到厨房去拆封。
我顿时觉得什么美味都没有滋味了。
那天的晚饭真难吃,可那天的易扬美得出奇,可能是电压过低,灯光显得那么蒙胧,打在他身上,就象PS过的写真照,叫人喷鼻血。
我失血过度,头有点晕晕沉沉的,早早伏在地上,象具死尸--多少天以来,照顾易扬这伤患,让他睡床我睡地板。
我那天晚上象个豌豆公主似的,肌肤娇气得不得了,地板铺着几层棉被,可还是硬邦帮冷冰冰的,我辗转过翻转去,就是浑身别扭。
我们都是成年人啦,懂得这个就叫欲火焚身。
可恨的是,易扬睡得很熟,而且他绝不是在装睡。
我开始数羊,数到近一千的时候,终于盼至睡意,造孽的是,睡在床上的易扬突然一个翻身,床吱呀一声响。
我的心吱咛一下,被揪到喉咙口,我又拍又揉,好不容易又回到肚子里。
我紧张地将身子一点点侧过去,偷偷瞄睡在床上的易扬,月光给我一个他的侧身,起起伏伏,真是我心灵之写照。
易扬嘴里咕哝一句什么,我凑过脸去听,却听不清楚,他的气息就呵在我脸上,我的动作僵硬,硬逼自己重新躺回地上。
我要平静……平静……易扬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横在我面前。
我不加思索地仰起头来咬一口。
我咬得不遗余力,把一肚子郁闷都发泄出来,他吃痛,醒过来迷蒙地望着我:“你干吗要咬我?”
“我还要吃你呢!”我从地上一个飞身扑上去。
我向我死去老妈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敏捷过。
其后的事情,我比较记不太清楚了,应该将镜头移向窗外一弯诱人的新月,可我是先锋派创作人,从不晦言Xing爱这个话题。
虽然记不清楚我们究竟是谁先上的谁,可我们象两个暴躁的、愤怒的、饥渴的……相爱着的野兽,嘶咬着、喘息着,却又相互舔舐着伤口,缠绵、温和、却又激烈着的。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午夜惊魂,世上最难堪的事情莫过于偷情被人抓住。
还好这两件事情都与我失之交臂。
半夜我起床上厕所,手提电话突然响起来,我赶紧接过来,免得吵到易扬。我这个电话只有时雨会打,他的声音夹着寒气,我望向窗外,夜露都要结冰。
时雨要我尽快赶去见他,我慌慌张张出门,还不忘给易扬留下一个小纸条。
时雨刚刚从国外参加医药学年会归来,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那么清静,我边下楼边想,我和易扬之所以会失控,他没有好好监管是责任之一。
外面天寒地冷,早就习惯开易扬的车,把那结了冰的机车拖出来,骑在上面迎着冷风真凄凉,人果然是娇惯不得的。
时雨披着大衣,在小机场的跑道踱来踱去,看来焦躁难安,他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我打过电话回家,没人接,打他手机……”
我边呵着双手边道:“他最近挺忙的,时常在公司加班。”
“这些天有什么动静?”
“动静?”我愣了愣,今天晚上动静很大。
我一脸假笑:“一切如常呀!对了,你怎么不回家?”
“我们只是路经这里,马上还要飞走的。”
我哦一声,吃了称砣铁了心。
“你的样子好象很开心?”
“啊?”我僵住,“有吗?不会啊,只是天太冷了吧!”
时雨冷眼望我:“温度低就会笑的是尸体。”
时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其实我个人觉得,我喜欢他甚于喜欢易扬,只不过可能缺少机遇,或者说机遇未到。
我回家后易扬还未醒,我把桌上留的小条撕毁扔掉,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没一会儿易扬用双臂环住我的腰,发现我穿着毛衣,感到怪异,起身来打开灯。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