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南





黄昏。
  乾坤已定吗!难道燕昊不光解除了禁足还掌控了漠北的皇廷?若真如此,燕昊必会排除万难,极力将因古家而造成的混乱程度降到最小而全力做好开战的准备,那硖关内的无序也该只是为了迷惑天朝!可被贬的重臣和御史又是怎么回事?燕昊突然间缓了锋芒安静了这么久,任皇上独断而漠北上下寒心再起波折!乾坤若定,难道只是想迷惑天朝?但是不怕太过混乱坏了根基吗?眼皮莫名跳了几下,甩甩头,想不透,燕昊到底想做什么?
  正胡乱想着默默出神,房门却轻轻开了。一阵轻缓的脚步慢慢走进来,古须云忙紧握了珠子冷眼瞥过去,浑身一颤,僵住了。
  “……瑞……”
  声音轻的仿佛怕惊走了眼前活生生的影像,那进来的妇人亦站在门边呆呆的看着古须云,苍白消瘦的面颊上双眼含闪,淡薄血色的薄薄嘴唇轻颤着呜咽出一个日夜牵挂的名字。
  “……小谚,我是你的瑞姨,你的瑞姨啊……”说罢已泣不成声,一步一步踉跄着奔到呆愣的古须云面前,迟疑的缓缓伸出双手颤抖着抚向古须云的面颊,待轻触的瞬间却慌忙缩了回去。
  古须云浑身一颤已瞬间反应过来,忙回手抓住那退缩的冰冷枯瘦,紧紧握着贴到自己温热湿漉的面孔上,“瑞姨……真的是你吗,瑞姨……我是小谚,我长大了……”
  窗外大雨倾泻如注,松涛一般的磅礴雨声中,泪水早模糊了眼睛。小心凝视着面前的憔悴妇人,忍不住伸手轻拭去那皱纹间的滚滚泪水。那双眼睛立刻眨动着笑了起来,刹那间,古须云仿佛又见到了当年江南烟雨中那个亲切开朗的伶俐女子。
  “小谚,你在漠北过的好吗?小滟也长高了吧?老爷有没有照顾好你们?公主对你们好吗?”忙乱着擦去模糊,急切问着心中积郁了多年的关切,面上竟显出一丝潮红。
  “好,我和小滟都很好,爹和公主对我们也很好。小滟不但长高了也漂亮了,爹说她长的很像娘亲……” 哽咽着古须云却说不下去了,猛起身按了瑞清坐到躺椅上,“……可你却不好,你瘦了很多……头发也白了很多。瑞姨,你今年还远远不到四十啊……”
  小心轻触着瑞清灰白的干枯发丝,“爹不告诉我们你在哪,也从不说娘葬在哪。可为什么你不来漠北找我们,我和小滟那时简直怕极了,根本不知道面对的将是些什么……”
  胸口仿佛被什么堵塞住了,心里一阵窒息苦涩,江南离别时那狠心憎开的双手当时在幼小的心灵中是那么的陌生冰冷。
  “对不起……小谚……对不起……”泪水再次无声滚落,瑞清一手紧抚着酸苦的心口猛烈地喘息起来,声音已是沙哑。
  “但我实在无法原谅老爷娶了公主的事实,也绝不能丢下夫人一个人在江南……小谚……真的对不起……”
  轻搂住同样颤动的单薄双肩靠在胸前,“那时娘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真的火化成灰洒落江南吗?瑞姨,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擦着眼泪,瑞清默思着眼中却是揪心的痛楚。“夫人临死前对我说过,可我却真的无法理解。”
  “夫人那时说,她若留了皮囊,老爷一定会带回漠北埋葬起来。睹墓思人便会永远痛苦下去,不断折磨自己,不会再笑,不会再快乐。长痛不如短痛,索性烧个干净,让他觉得她是恨极他的,没了念想断了缘分,几年也就过去了……”
  “所以她要我一定在她死后立刻火化了她,把残灰撒在江南的土地上。之后……老爷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却也只见到了那灰飞烟灭……”
  古须云愣愣听着只觉五内具沸,抑制不住的热泪落珠般滚淌出来,强压抑着不肯放声,“娘……真的没有恨过爹吗……”
  “没有……她从未说过一个恨字,只是常看着漠北的方向叹息……今生无缘。”双手掩面,泪水在指缝间滚涌流淌,瑞清断续说着已在古须云胸前止不住的哭嚎起来,“我宁愿她恨着怨着,也不愿看着她将所有委屈独自苦埋在心里,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苛刻,为什么啊……”
  “为什么……” 宣泄般的哭泣中,古须云看着窗外混沌蒙茫的雨雾只是出神,直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发出一声悲叹。
  “……这世间,怕只一个‘情’字,是最说不明白的吧……”
  大雨倾泻如注,幽暗的屋内也终于慢慢沉寂下来。二人正平稳着情绪,却听着不远处突然一连串碎冰破裂似的巨雷响震,墨染似的浓云中一个火闪几抛几跳砸落下来,不知落到哪里,震的大地阵阵撼颤。
  耳中嗡咛,下意识将瑞清拉扯着远离窗口紧护在身后。屋外翻江倒海的雨声中一阵嘈杂,屋外也随即响起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房门被猛的推开,梓魈已苍白着脸色大步跨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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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要乱套了,哈哈哈啊哈哈~~~

  第 93 章

  “带她下去!”一声催促厉喝,垂雪带了两个侍卫几步上前拉着瑞清就向外走去,瑞清满目惶恐紧拉着古须云的手不断挣扎,“你们要做什么……”
  “梓魈,你什么意思!”古须云亦咬牙紧握着瑞清冰冷的手,拉扯间头上已冒出一层细密虚汗,喘息着露了狼狈。
  “云儿放手,宫里雷击走水了!这里是高处,我护不了两个!”梓魈说的焦躁,狠憎开古须云和瑞清,已强拉着古须云疾步向外走去。
  古须云心中一惊,踉跄间急抬头看向楼外,飘渺中却并不见火光,阴霾低沉的云层压的低低的,袅袅起落漂游,弄不清是烟还是雾。隐隐传来时断时续的吆喝声,也听不清叫的什么。
  一道刺目明闪,照着幽暗的楼廊里通明雪亮,接着便是一声几乎炸在头顶的劈柴般干涩裂响。
  身后惊呼,古须云亦是浑身一颤,忙向后看去却瞬间被紧护在一个暖热强劲的怀里,急促的心跳阵阵传来,剧烈撞在自己胸前。
  “别怕,有我……”拖着长长尾音的雷声中,那声音轻柔的让人心头莫名一跳,古须云愣神间竟忘了挣扎,待雷声轰隆远去正要推开却猛一腾空,已被梓魈横抱起来向楼下跃去。
  “梓……”胃中一阵翻腾,知道骂也没用,古须云索性闭了眼睛,几个腾跃后已身处大厅。正被梓魈放在椅上,门外一个穿了油衣的侍卫浑身淋的透湿急步迈进来恭身一礼,“主子,文华殿雷击,火还没烧起来就叫大雨浇熄了,并没有死伤。”
  古须云听完挑眉一乐,笑的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宫里鬼魅云集,秽气太重当然会招天谴……”
  “胡说……”梓魈却未动怒,只眼中暗流一闪渐皱了眉头再未言语,转身挥退面带愕然的侍卫径自从圆桌上倒了一杯热茶,刚轻放在古须云身边的茶几上,楼梯上一阵凌乱脚步急促传来,垂雪已领着两个侍卫架了瑞清大步下来。
  被那声枯雷震的心有余悸,又一路跌撞着被扔到椅中,瑞清浑身止不住的轻颤。正惊恐着,古须云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自己面前俯身一手紧握了那湿漉漉的冰凉手心。
  “瑞姨,没事的。” 
  瑞清顿时眼角一热,“小谚,不怕……这雷转眼也就过去了……也真奇怪,往年这时候已不会有雷了!” 
  细心将瑞清滑落的几缕灰白发丝轻轻顺到耳后,古须云拿过那杯还冒着轻烟的热茶稳放到瑞清手中,暖笑着转身坐下。
  “瑞姨!怕雷的是小滟,不是我。您忘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在雨里跑着玩。后来发现小滟一打雷就哭个不停,只有我抱着她才能止住,这才慢慢改了大雨里玩的习惯……”古须云扮个鬼脸,心里却是一揪,也不知道小梦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梓魈却背着手和垂雪低声说些什么,说完垂雪便一俯身支了伞推门急步离去,梓魈这才抬头看看古须云,回身唤了两个丫鬟吩咐几句,没一会两人便端了热巾过来轻放在桌上。
  “御北侯,您眼睛红肿的厉害……”其中一个鹅黄宫装的丫鬟笑着俯身一礼,已微红了面颊。
  古须云一愣,侧头甩一眼窗边淡笑看雨的梓魈。想着拿了一条递给瑞清,一条敷在自己眼上,一股带了青草味道的热气瞬时蒸腾而来,驱散着眉目间的酸胀,难言的舒服。仰头靠在椅背上,静听着楼外雨水急打在青砖上的声音,动动酸麻的手指,掌中紧握的琉璃和青丝却已攥出汗来。
  “小谚……瑞姨对不起你……” 微弱声音犹豫着淡淡响起,隐约带了丝轻颤。“瑞姨知道你是为了来找我才被抓住的……”
  古须云听着微微一颤并不打断,只轻拿开热巾眯眼瞥向梓魈。梓魈听着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空中一对,互不相让。
  瑞清却没注意到冷寒空气中两股冲撞的暗流,自顾低头小声说着,“那时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落魄妇人来到我住的地方,说夫人很可能是她家当年离散的小姐,便问我夫人是不是闺名唤做若尘。”
  “当时我激动极了,虽然夫人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世但她的闺名确实唤做若尘,我便告诉她夫人多年前便去了。她听了很伤心,我看她可怜便想着留她住一段时间再送她走,再后来不知不觉就把这么多年一直埋在心里的种种怨恨和夫人的种种不幸对她倾诉了出来……小谚,对不起,瑞姨真的不知道她是被派来害你的……”呜咽说着已哭了出来,“对不起,小谚……都是我的错……”
  自责哭泣在雨声中显的越发孤独无助,古须云听完苦笑着一声叹息,又将热巾盖住眼睛,掩了情绪。
  “瑞姨,都过去了……忘了吧!这不是你的错……”
  “小谚……”
  哭声未断,揪心的痛楚。如果皇上没有逼走娘亲,如果秋家没有冒名顶替,如果佳御没有发现那个秘密而尚存一丝人性,如果梓魈没有见到小梦,如果琦轩长的不象娘亲,如果我能早些不顾一切的跑到江南找到你,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冥冥中早已注定了这场浩劫,又怎能归罪于一个人!
  一连串轰轰作响的闷雷炸然响起却终弱了声势,门外青砖地上的积水被急雨打起大片大片的水泡声音时大时小。古须云平了气息,在枯燥的雨声中脑子舒散的困倦,只知道不时进来一些人和梓魈低声急语又匆匆离去,挣扎着想清醒过来却越发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着什么,随即脖颈间一阵痒痒的湿热,只那不时传来的淡淡血腥味道令人下意识排斥躲避着。一声无奈叹息,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没多久便没了所有意识。

  第 94 章

  那雨却猛猛地直泻了一夜,直到拂晓才转成蒙蒙细雨,霰雾一样笼罩着遍地水泽的庞大京城。
  半滴残露折射着稀疏晨光从窗棱上一路滑过,泪一般闪烁滚落,没了踪影。古须云手指微微一动,慢睁了眼睛迷离看着四周,雕龙刻凤的床榻垂纱帷幔,却是又回到了梓魈的房间。冰冷潮湿的空气中正舒展着有些发僵的身子心中却是猛然一慌清醒过来,忙紧缩了左手,那圆硬却还在手心,只左臂连着手指已僵硬的几乎没了知觉。一手狠掀开被子支身坐起来,轻轻摇晃揉捏着手腕咬牙慢慢掰开紧合的手指,连筋的酸痛,四个清晰的指甲印围着那缠了青丝的琉璃嵌在掌心,刺目的青紫。
  长舒口气放下心来,古须云这才发现身上半挂着丝衣,已不知何时被脱去了外袍靴袜。心中暗自骂着,昨日那散发着青草味道的热巾分明撒了什么,自己竟然毫无警觉。也不知道瑞姨后来平静下来没有,幸好珠子没被发现,若被梓魈看到了岂不又若麻烦。
  想着正要翻身下床找地方藏好珠子,房门却轻轻一响走进人来。
  忙平躺了闭上双眼平稳着心跳,那人走到床边撩纱静静看着沉默良久却未离去反而慢慢坐了下来。一阵冷寒湿气随即欺身压来,炽热的气息扫在面上,古须云慌忙偏头躲开却被狠掰回来,下颚一痛,滚热湿滑的霸道已强闯入口中肆意吮吸起来。
  猛的全力狠狠一推,右手已露了锐利。古须云急促喘息着怒视向同样喘息的梓魈,眼中懊恼的几乎窜出火来。
  那隐含了千般情绪的炽热眼神却将那愤怒完全含入眼中,添尝着唇边已抓过古须云犯凶的右手强按在自己滚烫胸口。剧烈的跳动瞬时透过掌心清晰的震荡传来,古须云这才发现梓魈也一身丝衣,只刚沐浴过,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珠。敞露的胸前隐隐显出几道浮鼓血痕,水珠顺着健硕沟棱缓缓流过,说不出的鬼魅惑人。
  “感到了吗?昨夜你就静静的靠在这里,毫无抗拒的依偎在我怀里。我甚至想让你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这样的你才会属于我……”
  一阵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