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 黑眼睛
“这死丫头，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呀？”张思雨急切地想把好消息告诉妹妹。可左等右等不见张思怡的人影，她在地下室里也待不住了。
“喂——我有工作啦——”张思雨一出地下室的门，就恨不得拿着喇叭冲所有人喊。她一直笑着，快乐如同心底流淌着的蜜，又如同涨潮的春水一直往外涌。她一路笑着，找到那个帮她们姐妹找到落脚地的小卖部老板：“请给我两瓶啤酒，燕京的。”
“两瓶？”小老板笑着说，“大冷的天，一气喝两瓶儿，一定有喜事了。”
张思雨还没有喝酒呢，就已经醉了：“是的，我有工作了。”
“哈哈，恭喜了。难怪今天这么高兴。”小老板又往她身后瞅，“还有一个呢？姐妹俩还不好好庆祝？”
“丢了。”张思雨顽皮地眨眨眼，笑着，“我妹妹丢了，所以就不庆祝了。”
张思雨拎着酒回到地下室，见妹妹天都黑透了才回来，有些埋怨：“我还以为你被人拐卖了呢，老晚也不回来。”
“谁敢拐卖我？看我不把他给卖了，他还得帮我数钱。”
“嗯，你能耐大了。”张思雨说着，用开水涮了两个茶杯，往杯子里倒酒，“思怡，来庆祝一下，咱们有工作了。”
张思雨期待地看着妹妹，以为她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没想到妹妹却淡淡地回答：“是那个鸿翔地产吧？”
“是啊。”
“姐，我不想去鸿翔地产了，我另外找了一份工作。”
“什么？你找了份工作，在哪儿呀？”
“姐，你别激动好不好？我想去超霸。网络公司多好呀，我一直觉得它很神秘，我做梦都想去那里工作。”
“你，你说什么？”张思雨啪地放下了酒杯。她应该祝贺妹妹的，可她心里分明嫉妒得厉害，“是……是那个范思哲给你介绍的吧？”张思雨把一大杯酒一气喝干。
“嗯。”张思怡显得底气不足。
“哼！我们还是姐妹吗？”张思雨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提高了嗓门，“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呢？我做事从来光明磊落，没想你却背着我一个人溜出去，难道你怕我抢了你的饭碗不成？”说着说着，张思雨的眼睛红了，她竟然有些伤心。
“不，不，不，不是的。姐。”张思怡没想姐姐会生这么大气。今天她出去原本是想看看范思哲，参观他工作的地方，得到一份工作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你，你就是！你就是！”几分钟前张思雨还在为她们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而沾沾自喜，转瞬间她的兴奋变成了埋怨，“从小到大，你就是什么都要超过我，穿的衣服、背的书包，你都要先挑。凭什么？我只不过比你大五分钟，仅仅五分钟而已……”
张思怡不好意思承认是范思哲令她好奇，只好找托词：“我是怕我们两个万一有一个没被录取，我这是在为我们预留后路。”
“后路，嘿嘿……”张思雨又喝了一杯酒。酒的清凉令她很快清醒过来，她对自己说：“或许思怡真是怕两人中有一个落选的。张思雨呀张思雨，你没有接到通知的时候，整天愁眉不展的，思怡也一定和你一样心里没底，所以才会跑出去找工作呢。只要思怡有工作，那就是好事……”张思雨果然高兴了起来，酒精伴着即将工作的快乐，令她很快进入梦乡。
3
姐妹俩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新的面孔，新的生活方式，在她们的眼里，北京是新的，就连每天早上看见的太阳都是新的。
这天，张思怡刚回到家里，就兴奋地冲先回到家的张思雨嚷：“姐姐，你也回来了？”
张思雨就知道她遇上好事了：“说吧，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
“哪有什么好事呀！你不知道网络公司里的人都挺死板的，一个个都跟木瓜似的。”
“那你高兴啥呢？”
“我从营销部调到网络部啦。原来的平面设计师走了，他们把我调了过去。”
“呵呵，那你又可以乱画啦。你不从小就爱画画吗？这回可以随心所欲了。”
“哎，姐姐，你说话好听一点嘛，咱可是专业人士。我设计的东西他们看了非常满意。你不知道，我把作品啪地往设计总监眼前一放，他二话不说，立即就同意了。”
“嘿，那我祝贺你！”张思雨看着不无得意的妹妹，心里很为她高兴。
一阵炖肉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来，不一会儿，西红柿炖排骨上了桌。张思怡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她在公司的新鲜事，张思雨则一直沉默着。
“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公司的老员工欺生？”张思怡看着沉闷不语的姐姐，心知她是遇到解不开的事了，“姐，要有人欺负你，我去帮你出头哈。”
“嗯，还好。”张思雨仍然提不起兴致。
“姐，你要觉得那个公司不好，就不干了，再找一个。找不到工作，暂时由我养着你。”张思怡一脸的真诚。
“你别瞎想，我在那里工作挺好的。”张思雨不忍心坏了妹妹的好心情。
吃完饭收了碗筷，张思雨跑到卧室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盯着天花板。迷糊中，眼前居然出现了陶丽娜那张精致的脸。一想到陶丽娜，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白天上班时的情景像电影一样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放。陶丽娜一会儿娇笑，一会儿横眉立目，一会儿又是不屑：“我们这儿不养闲人。别以为自己年轻、漂亮，就可以当‘花瓶’……”
张思雨起身穿上外套，推开客厅的防盗门就要往外走。
“姐，你干吗去呀？”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张思怡叫住张思雨。
“我想出去买本书。”张思雨边说边往外走。
“姐，你发什么神经呀，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张思怡急了。
“十一点了。”
“哪有晚上十一点还开着门的书店？别说书店，就连商场都没有十一点还开门的。”
张思雨从门口退了回来，坐在沙发上发愣。
张思怡知道姐姐遇到难题了：“别愣着了，去找支笔来，把你要的书名写下来，我明天去给你买。”
张思雨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市场营销与管理》、《企业策划与推广》”，交给张思怡。
“好，放心吧，我明天一定帮你搞掂。”张思怡安慰地握握姐姐的手。
一夜没睡好的张思雨，第二天刚上班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这些是楼书，你要了解我们所卖楼盘的地理位置、价格、定位，还要了解公司的意图、消费者的心理……你做过企划案吗？这里有一份售楼企划书，要求你在两天里重做一份。”
张思雨对售楼本来就一头雾水，现在居然要做售楼企划，她不禁有些傻了。她不知应该向谁求助，急得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跑进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一个同事见张思雨眉头紧锁，拿着“佳丽名苑”的楼书翻来覆去地看，悄悄地递给她一张纸条：“上网查……”
张思雨在电脑上录入纸条上的网址，一搜索，果然发现了和“佳丽名苑”有关的信息。
“佳丽名苑，位于北京西郊，距中关村直线距离十公里，由国内年轻的建筑设计师肖世杰设计……”
张思雨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但是对于一个从未做过房产营销企划案的人来说，光有灵光肯定是不够的。她意识到自己专业知识的欠缺，可若过不了今天这一关，很可能就被淘汰出局了。她默默地记下楼盘营销企划的要点，想了想，毅然拨通了肖世杰的电话。
张思雨一听到肖世杰的声音，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强压住心慌，急切地说：“我是销售部新来的业务员张思雨。我希望能去看看‘佳丽名苑’，请您做一些介绍，并真诚地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张思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多快，也不知道她没有给人喘息的时间。她若知道自己当时说话的语速跟打机关枪似的，她在见到肖世杰时，一定没有当时的自信。
肖世杰记得曾见过这个女孩，也看过她的资料。他沉默了五秒钟，也没搞清楚是被她的真诚打动了，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总之他在接到她电话时，心里就已经答应了。“你先到售楼处等着，我十分钟后到。”
张思雨刚出公司的大门，就碰到了陶丽娜。陶丽娜看她背着包，忙问：“去哪里？”
“我去‘佳丽名苑’看看。”
陶丽娜还想说什么，却见肖世杰的车停在公司门口，肖世杰正向张思雨招手。陶丽娜眼巴巴地看着张思雨坐上车，半晌她才转身进了门。
4
肖世杰一边开车，一边介绍“佳丽名苑”和沿途的风景：“‘佳丽名苑’位于中关村西北部，南有闻名于世的中国皇家园林，东边是静静流淌的小河，北边是北京有名的西山，可谓山环水抱，非常难得……”
张思雨很少说话，偶尔“嗯嗯”两声算是回应。她紧皱着眉头，心说原来卖楼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呐。只听得肖世杰继续说：“当开发商拿到一块地的时候，就得想好了楼盘的消费人群。不但要了解这些消费人群的心理，而且还要了解他们的消费能力，然后造出他们喜爱的也能消费得起的房子。”
肖世杰极讲究人居品位，他一心要把“佳丽名苑”打造成全北京最有品位最有特色的楼盘，张思雨从他的介绍里，了解到“佳丽名苑”的消费对象是那些年轻的白领们。
“白领！我算是白领吗？”张思雨苦笑着在心里给自己定位，“我是天上漂着的一朵白云，正在苦苦寻找一片可以着陆的地方。”张思雨悄悄地叹气。
车停在一片工地前。楼房已经建好了，脚手架子还未拆除，围布已撤去，露出猩红色的墙砖，有工人正在给外墙面刷着红色的墙漆。
肖世杰对刚刷出来的一面墙体很不满意，冲着一个戴安全帽的人喊道：“涂大庆，谁让你刷这劳什子的？”
有人立即跑了过来：“肖工？”
肖世杰脸色铁青：“谁让你们擅作主张，改变我的设计方案？”肖世杰愤怒地挥着手，“这楼的外立面，我标好了的，一至二层花岗岩贴片，第三层到十六层涂成优雅的咖啡色，你们居然全涂成了庸俗的大红色！”肖世杰额上的青筋因为激动而鼓得老高。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着那面红墙：“你给我看看！这是房子吗？这是一个硕大的厕所！我要让这个社区宁静、高雅、有品味，可你们却把它打扮得像个乡下来的丑婆娘！”肖世杰越说越激动，脸已经涨红了，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鼻孔里呼呼地冒着粗气。
那个叫涂大庆的人，被肖世杰一骂，脸上也挂不住了：“这……这……不是我让弄的。”
“那是谁？你把他给我叫来！”肖世杰大声吼着。
“是……是……是肖……我当时说了这是您的设计，可是他……他说……”
“好啦！不用说了。你让他们赶紧给我停下！”
“可是，可是……”涂大庆一副为难的样子。
“什么他妈的可是！我说停下就得停下！”肖世杰大踏步地向那面正在被涂成红色的墙走去，见地上放着一个油漆桶，愤怒地一脚踹去，桶里流出一摊鲜红。
“可是，可是，肖总……”涂大庆在肖世杰的大喊大叫中败下阵来，只能低头嘟哝。
肖世杰极不耐烦地挥着手：“什么都不用说了，少啰嗦。责任我承担了，肖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