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自然死亡





  “哦,无论如何我们有这么多收获。”帕克说,“我们确信惠特克小姐有事隐瞒,因为她如此谨慎以防被跟踪。”
  “我们知道的不止这些,我们知道她十分焦急地在别人见到克罗珀夫人之前先找到她,很可能为了堵住她的嘴而采取行贿或更恶劣手段。顺便问一下,她怎么知道她乘那条船来?”
  “克罗珀夫人发了一份电报,在调查时提过。”
  “该死的调查。他们泄露了所有需要保密的消息,拿到的证据却没有有价值的。”
  “听着,听着,”帕克强调说,“不要再提及我们曾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完验尸官讲许多道德败坏的事,流行的爵士乐及时髦女郎单独与年轻人去埃皮恩森林的不道德行为。”
  “很遗憾这些爱管闲事的人没有因诽谤罪而被起诉。
  没关系,我们迟早会找到那个姓惠特克的女人。“
  “只能假定是惠特克这个女人。毕竟,克罗珀夫人也可能搞错,许多人会在衣帽间换帽子,而没有任何犯罪动机。”
  “噢,当然了。惠特克小姐应该在乡下与芬勒特小姐在一起,对不对?她们再出现时我们就让宝贵的克罗珀夫人去追问一下那个姑娘。同时,你怎么看克罗珀夫人的叙述?”
  “对那里发生的事我毫无疑问。惠特克小姐设法让老太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一份遗嘱,她把遗嘱与收入税文件混在一起给她,希望她不看就把名字签上。我想那一定是遗嘱,因为遗嘱是我所知的惟一一种必须有两个人当着立遗嘱人的面做证人,并且两个证人同时都在场的文件,否则无效。”
  “千真万确。因为惠特克小姐本人不能做证人,只得让两个仆人来签字。遗嘱一定对惠特克小姐有利。”
  “显而易见。她不会特意剥夺自己的继承权。”
  “可那给我们带来另一个困惑。作为最近的亲属,惠特克小姐无论如何都会得到老太太留下的一切,事实上她得到了。为什么还要为一份遗嘱而操心呢?”
  “可能,正如我们以前所讲的,也许她担心道森小姐会改变主意,她想得到以前写过的遗嘱——不,那不起作用。”
  “是的——因为无论如何以后写的遗嘱都使以前立的遗嘱无效。此外,老太太在一段时间后又叫律师来过,惠特克小姐没设任何障碍。”
  “按照护士福布斯的说法,她特别渴望得到每一样东西。”

  “因为道森小姐很不信任她的外甥女,所以令人非常吃惊的是,她不愿意留下钱。尽可能让道森小姐活着也许对惠特克小姐有利。”
  “我认为,她不是真的不信任惠特克小姐——没到不想把钱留给她的程度。她很激动,说的不是心里话——我们经常那样。”
  “是的,但显然她认为立遗嘱是有其他目地的。”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记得委任书了吗?显然老太太彻底想过,才决定给予惠特克小姐为她签署所有文件的权利,以便将来不可能有任何欺诈。”
  “当然。聪明的老太太。惠特克小姐该有多么恼怒。
  在那次充满希望的律师来访之后她也很恼怒,太失望了。没有惠特克小姐期待的遗嘱,而是用精心的策划破坏她的计划。“
  “是的。我们仍然面临这个问题,即究竟为什么需要立遗嘱?”
  “是这样。”
  两个人静静地抽了一会儿烟。
  “显然这位姨妈确实想把钱都留给惠特克小姐,”帕克终于说道,“她经常这样许诺——而且,我想大概她是个公正的老太太,她还记得那是惠特克家的钱,这笔钱越过大概叫查尔斯的牧师大人归惠特克所有。”
  “是这样。哦,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惠特克小姐得到遗产。那就是,噢,天哪!老兄,你知道会是什么?——为小说家们所喜爱的,非常非常古老的故事——失踪的继承人!”
  “上帝,是的,你说得对。我们真傻,以前怎么没有想到。惠特克小姐可能发现还有某个近亲活着,他会抢先获得全部遗产。也许她担心,如果道森小姐知道此事会把钱分了,或者完全剥夺她的继承权。或许她只是丧失了把这个故事硬灌输给老太太的信心,因此想出这个主意,让老太太立一个对自己有利而老太太自己却不知道的遗嘱。”
  “你有一个多么聪明的脑袋,查尔斯。喂!听我说。
  道森小姐也许全都知道了,狡猾的老东西,她决定通过不留遗嘱而对另外一个人有利,对惠特克小姐进行报复,因为她在立遗嘱这件事上做得很不体面。”
  “如果她那样做的话,在许诺给这可怜的姑娘一笔钱辞掉她后,”帕克非常严厉地说,“她得到了她该得到的。”
  “教训这个年轻女人不要如此贪婪。”温姆西说话的口气很高兴,而且带有一个一生从未缺过钱的男人特有的无情。
  “如果这个巧妙的想法成立的话,”帕克说,“那就颠覆了你的谋杀理论,对吧?因为玛丽显然会想办法使她姑姑尽可能活得长寿些,以希望她最后会立个遗嘱。”
  “的确,该死。查尔斯,我看我打的赌要完蛋了。对我们的朋友卡尔是怎样的打击,我真希望能为他辩护,一路由乡村乐队奏乐把他送回家,通过凯旋门,上面写着‘欢迎你,真理卫士!’用红、白和蓝色的电灯泡衬托底色。没关系,与其做着糊涂的金钱梦还不如明明白白地赌输了。噢,等一下!——卡尔到底错在哪儿了?也许我认为是谋杀错了。啊哈!我看见一个新的、更阴险的罪犯登场了。这位新的提出要求的人,受到他下属的提醒——”
  “什么下属?”
  “噢,别这么吹毛求疵,查尔斯。可能是护士福布斯。我不该怀疑她是否被他收买。‘我说到哪儿了?我希望你别打断我。”
  “受到他下属的提醒——”帕克提示道。
  “噢,是的——他的下属警告说道森小姐与律师们正在亲切交谈,在他们的怂恿下她要立遗嘱等等。在她把事搞糟之前,让他的下属杀掉她。”
  “是吗,怎么杀掉她?”
  “噢,用本地的毒药,一刹那就毒死,分析员也无能为力。他们对三流作家写的神秘故事很熟悉。我不想让那些小事妨碍我。我不想让这些细节干扰我。”
  “为什么这位假定的绅士到现在还没出现?”
  “他在等待时机。对死亡的大惊小怪让他害怕,他躲藏起来直到一切都被淡忘。”
  “他感到剥夺惠特克小姐的权利更加困难,因为她已经拥有了这些。你知道,按照法律她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
  “我知道,但他会佯称道森小姐死时他不在附近,他只是在一张包鲑鱼罐头的报纸上得到消息。现在他正从某个遥远的农场匆忙往家赶,声明自己是遗失了很长时间的表弟汤姆——伟大的司各特!这提醒了我。”
  他把手插进口袋,拿出一封信。
  “今天早晨我正要出去时送来这封信。我在门口碰见了弗雷迪·阿巴思诺特,就放进口袋没仔细看。但我确信信中提到了某个堂弟,来自被上帝抛弃的地方。我们看看信吧。”
  他打开信,信上是克林普森小姐老式而流畅的书法,上面有各种下线和感叹号,看起来像乐谱练习。
  “噢,勋爵!”帕克说。
  “是的,比平时要糟,不是吗?——这一定非常重要。很幸运,相对来说短些。”
  亲爱的彼得勋爵:
  今天上午我听到了一些事情,可能有用,所以我赶紧写信!!!你还记得我以前提到过巴奇夫人的女仆是惠特克小姐现在的女仆的姐妹吗?哎呀!!!今天下午她们的姑姑来看望做巴奇夫人女仆的姐姐,并被介绍给了我——当然,作为吃住在巴奇夫人家的我自然是一个对当地一切事都关注的人——我把你的指示记在心上。时刻鼓励自己,否则我不该这么做!!
  好像这位姑姑与道森小姐以前的一个女管家很熟——我指的是果托贝德家的姑娘来之前。这位姑姑外表令人难以接近,是位显得过分高雅的人!——戴着软帽(!)最令人讨厌的、爱挑剔的女人。可是!——当我们开始谈论起道森小姐的死时,这位姑姑——她叫蒂明斯——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关于那个家庭的什么样的丑闻都不会让我吃惊,克林普森小姐。他们有最不希望有的社会关系!你记住,巴奇夫人,那个宣称自己是道森小姐堂弟的、非常特别的人出现后,我不得不离开。“因为我从未听说过道森小姐还有任何其他的亲戚,当然,我就问了这人是谁。这人被她描述成一个令人厌恶的、肮脏的黑鬼(!!!)她说有一天早晨这人来了,打扮成牧师的样子!!!——派她——蒂明斯小姐——通知道森小姐他是她的堂弟哈利路亚!!!蒂明斯极不情愿地带他进了漂亮干净的客厅!她说,道森小姐的确下楼见了这个”人“,而没有打发他去干他的“黑人生意”(!)
  更大的丑闻是还让他留下吃午饭!——“她的外甥女也在,”蒂明斯说,“这位可怕的黑人朝她骨碌着可怕的眼睛。”蒂明斯小姐说这“经常让她反胃”——这是她的原话,我相信你会原谅她这么说——我明白这种词在如今的上层(!)社会经常用。事实上,好像她拒绝为这位穷黑人做午饭——(毕竟,即使是黑人也是上帝创造的,如果上帝没有用他无限的仁慈赐予我们白色皮肤,我们自己也许都是黑人呢!!)——径直走出房间!!!所以不幸的是她不能就这件引人注目的事再详细告诉我们什么了!然而,她确信这个“黑鬼”有张名片,上面的名字是牧师H·道森,但是地址是外地的。这的确很奇怪,不是吗?但我相信许多当地传教士在他们那儿工作的也很出色。无疑一位牧师有权有名片,即使是黑人!!!
  十分匆忙,
  您真诚的
  A·K·克林普森
  “天啊,”彼得勋爵从这篇长篇大论的信中解脱出来后说道,“这是我们预先准备好的提出要求者。”
  “显然,他长着与心一样黑的皮肤。”帕克说道,“我想知道哈利路亚牧师去哪儿了——他从哪儿来。他——呃——我想他不会在英国圣公会圣职者名册上。”
  “可能会的,如果他属于英国国教。”彼得勋爵一边怀疑地说,一边去找那本有价值的书。“道森——牧师乔治,牧师戈登,牧师克内,牧师哈巴库克,牧师哈德伦,牧师哈蒙德——没有,没有哈利路亚。恐怕这个名字没有确定的发音。如果我们知道这位先生来自世界的何方,事情会容易些。对那位叫蒂明斯的小姐来说,‘黑鬼’也许意味着从最高种姓的婆罗门到大剧场的黑人与印第安人的混血儿和牙买加塔法里教教徒——必要时甚至也许是阿根廷人或爱斯基摩人。”
  “我想其他宗教团体有自己的英国圣公会圣职者名册。”帕克有点儿绝望地说。
  “是的,毫无疑问——也许除了比较排外的教派——像自由性爱群居者。是伏尔泰说过英国人有三百六十五种宗教而只有一种调味汁吗?”
  “从战争法庭来判断,”帕克说,“我想那是保守的说法。还有美国——我知道是一个有许多宗教的国家。”
  “太对了。在美国寻找一个独一无二的狗项圈一定如同寻找谚语里的一根针。可是,我们可以仔细地做些调查,这期间我要坐着破旧的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去克罗夫顿。”
  “克罗夫顿?”
  “克拉拉·惠特克小姐与道森小姐过去住过的地方。
  我要去找那个拎着小黑包的人——你记得吗,那个奇怪、可疑的律师。两年前他来见道森小姐,而且很着急让她立遗嘱。我想他知道牧师哈利路亚的一切情况以及他的要求。你也去吗?”
  “不行——没有特殊许可不行。你知道,我没正式接这个案子。”
  “你负责处理果托贝德的案子。告诉头儿它们有联系。我需要你控制局面,警察的不光彩压力会使一个满嘴烟气的律师说露嘴。”
  “哦,我会试试——如果你保证开车小心。”
  “即使你像冰一样纯洁,有像雪一样洁白的执照,你也不会逃过诽谤,我不是一个危险的司机。振作精神,请求上司同意。让人震撼的发动机怒吼声和蓝色软帽——这种情况下应是黑色的——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越过国境了。”
  “有一天你会把我拉出国境的。”帕克咕哝着到电话那儿给伦敦警察厅的安德鲁·麦肯齐先生打电话。
  克罗夫顿是一个古老而可爱的小村子,藏在阡陌纵横的曲径里。迷宫似的乡村路形成一个三角形,三个顶点是考文垂、沃里克和伯明翰。穿过渐渐降临的夜色,“默德尔夫人”小心谨慎地绕过灌木遮蔽的角落,穿过迂回曲折的乡间?